窗景卓然的大平层餐厅内，只几处燃烛。光影隐动，轻晃摇曳在木饰墙面，映出半明半昧的暧昧。
韩澈这时倒变回了当初那个叫她姐姐的弟弟，低着脸，默默无闻地将上好扇贝，和最大最肥的蟹腿肉挑出来，一一装进她餐盘。
“谢谢。”
细致照顾下，苏栩变得细声，温柔。
两人对面而坐，慢条斯理地用餐。
韩澈得空翻了翻手机，没一会儿，屏幕前发出低低的笑。
苏栩好奇：“你笑什么呀？”
韩澈伸手将屏幕递过：“自己看。”
苏栩定睛，是傍晚发的那条朋友圈，评论区炸开来似的热闹：
【靠！！靠！！！靠！！！】
【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
【随份子。】
【随份子。】
【随份子。】
【赠礼炮。】
【刷火箭。】
【随份子。】
【随份子+1。】
【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了，我随个大的。】
【靠你小子来沪市怎么不跟我说？！哦是约会啊，打扰了。】
【女神绝美，真他妈便宜你了。】
【这不得展开讲讲？】
【原地展开一万字。】
苏栩情不自禁咧开嘴角：“怎么你朋友好像都很了解的样子？”
对面人低头回答：“嗯，你在财经大还是比较有名的。”
苏栩继续看：“是么…咦，这里有一条说让你明天请吃席，地点都给你选好了。”
韩澈伸手：“我看看。”
【必须迅速地，麻溜带过来炫耀，糊我们一脸狗粮秀我们一脸幸福。鉴于今晚当事人二人明显没空，那就明晚，老地址国金，不吃掉你五位数对不起今天受下的虐。】
看着屏幕，韩澈嘴角泛笑：“是大学班里最好的朋友。”
说完，有电话进来。
韩澈接通，言谈间依然那股惬意轻笑：“没有，没有打扰，正吃晚饭。”
“行啊，也叫上他们几个。”
“嗯，就六点。”
苏栩边吃东西边听着，没说一会儿，对面笑容变换，颇具深意：“小心什么，无事发生。”
“你小子思想能纯净点？”
苏栩一听，头火速埋了下去，拿叉子叉水果。
未进这个门之前她就别扭，但考虑到上一次来这里时，韩澈的表现尤为值得信任——从房子里离开去朋友家睡，她才放心跟他回了家。
但今晚又是怎样的安排，他们到现在还未得空讨论。
餐后，收拾完毕，韩澈将苏栩领进了上次那个房间。
敞开式衣帽间内，他指着柜子一侧：“这里都是洗干净整理好的睡衣，按照你身高买的，你挑喜欢的款式用，如果不满意明天再去商场里选。”
苏栩控制不住地讶异，这种事情都提前准备了，他怎么知道有一天她还会再来这个房子的。
“什么时候买的呀，你怎么还会买这些啊？”她窘迫。
韩澈解释：“你上次穿我衣服大太多了，扯来扯去的，我就…”
苏栩还懵在圈里，完全没有留意韩澈骤然断掉的语句。
“那，那你还是去朋友家睡吗？”她问。
韩澈：“朋友家？”
苏栩有点结巴：“对，对呀。韩澈，我们得说好了，现在还不是那种关系呢，所以你，你不能…”
苏栩不生气的时候，卸下了全身的刺，也撤去了挠人猫爪，与人讲道理慢声细语，一副温软小姐姐样。
韩澈感觉她异常娇软可爱。
“不能怎么样？”他戏谑口吻问。
清眸里透着认真：“不能住在一起，也不能动手动脚，还有，不可以捉弄我。”
韩澈假惺惺反问：“我说要睡在一起了？”
苏栩：“没，你没说，我就是提醒一下。”
韩澈收起恣意，凝声回答她：“知道了，小姐姐。”
说完他转身往外，边走边对后面的人讲：“今天不用去医院换班，我就在这里睡，又不是只有一个房间。”
苏栩恍若大悟：“那天你是去医院了？”
韩澈：“嗯。”
“难怪顾老师天天都在物和堂夸你。”
出了房门两人走在廊道，韩澈侧视她：“别畏畏缩缩想东想西了，你说的我都会做到，安心睡，我不进去骚扰你，嗯？”
苏栩手垂在面前交握攥紧，乖软：“…哦，哦。”
*
沐浴一番，浑身绕上韩澈沐浴露的味道之后，苏栩钻进了上次钻过的被窝。
屋内地暖系统被韩澈打开，因此闷在被里没多久，她便感觉热。
她探出两只手，够向床头手机。
微信弹出宋以的好友申请，附言：【通过一下，小姐姐。】
苏栩笑，抬手指回复陌生人：【V我500看看诚意。】
对方火速回复：【验证之后才能发红包，笨。】
哼的一声，苏栩点击验证通过。
对方立马转账5000，附言：【诚意够吗？】
苏栩：【够了够了小哥哥，太多了。】
宋以：【笑.jpg】
苏栩：【韩澈，你很无聊诶，一定要加两个号吗？我总感觉宋以是另外一个人，到现在都不能合二为一。】
宋以：【那就当作两个人来相处。】
苏栩：【还能这样？听起来好荒唐好无语好刺激。】
宋以：【你果然对着宋以的号会比较放得开一点。】
苏栩：【……】
苏栩：【韩澈，有一笔账忘了，你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无耻，骗我说这间是客房，还骗我睡在你的床上。】
宋以：【这就无耻了？】
苏栩：【别流氓嘴脸…】
宋以：【宠溺.jpg】
苏栩：【说呀，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以：【这样做心理能得到满足。】
苏栩：【……】
苏栩：【变态！】
宋以：【苏栩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对我说这些词的时候，其实根本抑制不了什么，反而会助长。】
苏栩：【stop，晚安，谁也不许说话了。】
兴许是琉璃般易碎的少女心事在这一天被完好修补，妥善缝合起，苏栩睡前心情都变得甜丝丝。
她彻底意识到，韩澈对她并非玩闹，而是多年如一日的坚持不渝。
躲在被窝里将白天发生的事回想一遍又一遍，又倒回夏天重逢时的点滴，再回到大学，高中初相识…
最后，终于把自己整失眠。
点手机，时间早过子时，平常这个点她都开始做梦了。
睡不着加上室内暖气烘热，她感到口渴，于是起身去外面找水喝。
来到厨房，看见有即热饮水器，她拿杯子接水，咕咚咕咚饮下半杯，完了觉得还没够，又接了半杯。
喝水的时候，隐约听到有轻微声响，她以为是从楼上传来，没多在意。
厨房台面的尽头，有一面大大的视窗，临着街道，苏栩不由自主端着杯子移向窗台，从高层俯瞰这座熟悉的城市。
深夜车辆稀少，有如稀稀疏疏的寂寥星体，缓行，彼此靠近。
苏栩边安静欣赏，边喝下第二杯水。
忽而，方才感知到的动静变大，好似门被拉开，接而——
“栩栩？”
静夜中，苏栩一下转过了头。
因怕灯光会影响到房内休息的韩澈，刚才出来的时候，她只小心翼翼顺夜灯摸路，没有打开任何一盏。
现在，晦暗不明中，忽然听到有人用低哑声音唤她，莫名的，她汗毛竖立。
那人越走越近，路过落地窗的时候，一束外界投进来的光线洒在了他身上。
苏栩目光遽地一紧。
…他的身上，没有衣服。
通身一条运动长裤，上半身未着寸屡的韩澈，不紧不慢缓步绕行餐厅，一步一步，向她迫近。
苏栩眼神锁住昏暗中的人，紧张到忘记说话。
落步窗前，韩澈站定，垂视她脸：“傻了？怎么不说话？”
说完瞥见她手中的空杯子，他抬手拿过：“要喝水吗？”
苏栩像个提线木偶，定住了不能动，只头部机械地摇摆两下：“已经…喝完了。”
“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韩澈将玻璃杯往旁边搁置去。
苏栩有点结巴，声音不高：“…我睡不着，就站在这里看看，风景。”
这时，她才总算看清站在夜色中的男人。
他似乎刚刚洗完澡，湿漉的额发还沾着晶亮水珠，被悉数往上撸去。脖颈间，几条水线清晰可见，水滴正以缓慢的速度顺延而下，流经锁骨。
苏栩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往下看。
她难以置信，傍晚才贴过的两块，现在正毫无保留地展示在眼前。
韩澈怎么能不穿衣服就出来呢。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她忍不住说。
韩澈轻笑：“暖气开着，我刚洗完比较热，所以干脆没穿。”
说完他俯身压近，双臂自然而然伸向她身畔，落点撑于窗台两侧。
像苏栩这样的小猫咪，经常会在网络上不顾死活地撩拨，但见了面又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怯弱。
就好像已经伸出来一只猫爪子挠了他的心，然后又害怕地缩回去，人畜无害地对他讲：你不可以碰我。
直叫人徒生燥意，欲罢不能。
韩澈打量她的目光不禁变得饶有趣味。
男人一系列的动作惊得苏栩碎步直退，奈何只挪移几公分便触到了墙角。
于是就这样，在宛若迷离秘境的午夜时分，背靠住一扇窗，她被刚刚沐浴完毕，缭绕着魅惑气息的半裸男人，四面围困。
瞬间，她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压迫令她难以呼吸。
“…别这样，说好了…不动手动脚的。”她微微反抗。
韩澈看着她，又看看自己双臂。他慢条斯理：“我碰哪儿了？”
苏栩低下头，手臂确实距离她腰侧三厘米，未有发生触碰。
但…他这是投机取巧。
禁锢她，更让人害羞！
看着起伏隆起的结实臂肌，苏栩心中小鹿一阵乱撞，脸颊迅速升温，双耳从微热到发烫。
韩澈直直注视她眼尾涩赧洇红，眸里覆上一层玩味笑意：“姐姐不是说见了面要验货么？”
天哪，他都多久不叫姐姐了，突然叫回来，完完全全变了腔调。
分明调戏。
年上气势荡然无存，苏栩低着涨红的脸，超小声：“那些网恋的骚话，不算数的…”
“是么？那你成天在别人帖子底下嘶哈嘶哈那些，就算数？”
苏栩仰头直视调侃她的人：“你视奸？”
韩澈全然不在意这项指控，点头：“早告诉过你，收藏夹都被我翻烂了。”
苏栩意图挽尊：“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关注那些人了，自从…”
她想说，自从被他发来的各种角度征服以后，就再也看不上其他人了。
“怎么，敢嘶哈别人，却不敢验我？”韩澈挑衅说。
激将成功，苏栩立马回：“谁说不敢，我…敢。”
韩澈一挑眉：“那来。”
苏栩不服道：“来就来。”
思虑片刻，她加了句：“但是你不能动手。”
韩澈想了想：“可以，我甚至可以闭眼睛以免你太羞。”
苏栩：“好啊。”
韩澈：“只给三分钟，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希望你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然…”他顿了顿，“很难保证我可以撑到那么久。”
说到这程度上，苏栩开始有点期待了。
这一身肌理分明线条流畅的腱子肉，她早馋眼，可以说是垂涎已久。
“都…都可以捏吗？”她弱弱问。
男人大气：“想捏哪里捏哪里。”
苏栩：“好，好的吧，那你闭。”
韩澈看了眼羞怯又期待的小眼神，双手从她两旁撤了走。
他站直身子，并且真的闭上了两眼。
宽肩窄腰在苏栩面前打开，无可挑剔的倒三角体魄犹如雕像极致完美。
一秒，眼如小猫满瞳，苏栩迅速进入思考。
由于展示面积太大，她抬起的指尖开始犹豫，失了方向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与她脸一般粗的肱二头肌，看起来好可怕，算了。
八块巧克力腹肌看上去很诱人，浅摸一下？
不行，太直白了。
胸膛…她经常双手抵在那里，触感深留脑海依旧清晰，还是别浪费名额。
磨蹭了半天，她也没落下去手。
见没动静，韩澈开始催：“苏栩，我对你的自制力很有限。”
某人窘：“啊知道了知道了，马上。”
说完她抬头。
慕然之间，一眼撞上了男性凸起的喉。
那个会随着他吞咽而上下滚动的，特别性感的部位。
看着看着，苏栩深深咽下一口。
就是这里了。
她开始盯那个奇妙的部位，不知是否错觉，在她注视下，那处微微一动。
她又抽空偷偷瞄了一眼韩澈脸，脸上无波无澜，一副任她揩油的模样。
苏栩不禁暗笑，进而心里一只小恶魔挥着叉子钻出。
被他捉弄调戏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轮到她了。
悄悄地，苏栩仰脸，
双脚踮起脚尖，贴近。
韩澈比她高出许多，她只能微微嘟起双唇，努力地往上面那处够。
终于…
轻轻一下，
像蜻蜓掠过荷尖，花瓣零落春雨。
软嫩唇肉贴覆男人敏感至极的喉结。
苏栩明显感到韩澈为之一颤。
她睁眼，飞速移开，然后——
撒开腿就跑。
拖鞋在地板轻轻作响，不一会儿，她消失在寝卧区的廊道。
砰，门扉锁闭。
苏栩背抵门板，手抚住剧如鼓锤的心口，急促喘气。
太紧张，亲亲实在太让人紧张了。
而且还是亲一个半裸的男人。这种事没有韩澈主动，她一个人好像做不来，才刚刚触碰到就败下阵了。
喘完一阵，她怔怔移步到床边，拉被子，然后，一头栽了进去，唔唔害羞。
面红耳热，脉搏加速……她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全身上下跟着升温，燥热难止。
不可能睡得着了，今晚别想睡了。
全身裹满被子的小猫羞涩到发出细声尖叫，在宽大的床铺上滚来滚去。
大脑因兴奋缺氧，她感觉周遭空气都消失殆尽，变幻为粉红色的泡泡，轻盈漂浮，满室环绕。
忽地，嘟噜一声轻响，一则微信。
苏栩窸窸窣窣从被子里钻出来，红着面划开阅读。
草木：【你下次再敢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