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式小公寓二层，卧室里开着暖光台灯。
睡前，项悠悠靠在床上拿着手机，看了会儿胡静圆推荐的小说后，顺便点进论坛扫了眼。
一眼注意到了首页的某个帖子——
离谱，暗恋很久的白月光男神变性了！！！
前几层回复：
蹲蹲。
放个耳朵。
试梗吗？这么毒还是别试了。
细细说来，不然鉴绿。
不用鉴，肯定是绿。
然后是楼主打的一堆字，像是根本没看回复只急于倾诉——
真的，大学时，我一直暗恋一个学长，想着毕业前要向他表白。没想到他提前毕业消失得无影无踪，最近再遇到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变成了美女！虽然其他人都看不出来“她”原来是男生，但是我绝对不会认错！
楼主后面还说了些话，然而网友不相信：
所以你没跟人说话就盖棺定论了？真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叙旧啊？绿的吧。
只是长得一样也不见得是变性啊，那XX和XXX（艺人名）不也长得一模一样？
楼主：
反正我就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有证据！
网友：
哈哈哈那好吧，那你现在什么心情，还要继续暗恋不？
……
后面就全是半信半不信的插科打诨了。有人说男变女声音肯定很粗，骨架轮廓也会偏硬朗，稍微注意一下就能看出违和感。有人说现在整容技术发达，脸型可以削骨，有的男生原本就长得秀气……
项悠悠看了整个帖子，觉得有点意思，脸上带着点笑意。但觉得太二次元了，像是年轻人臆想出来的情节，应该不会是现实生活中的真事，就没有放在心上，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躺下睡觉。
睡着前闭眼躺着的时候也想起了两个陈宁。迷迷糊糊地觉得是有些神奇，不过要是换了自己，肯定会把名字也换掉，所以不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周末过去，又开始上班。
工作忙，大家中午都没时间下楼吃饭了，就叫外卖在休息区吃。项悠悠和胡静圆两个人坐在一起，其他人三五成群，胡静圆有事请了两天假，项悠悠就落单了。
一个人吃着午饭，身后出现一道温软女声：“我可以坐这里吗？”
项悠悠回头，看见了林秀文，点头道：“嗯。”这是张小圆桌，坐四个人都行，她没道理独自霸占。
就这样，林秀文跟她单独吃了两天饭，期间很主动地跟她聊天，圆脸女孩笑眼弯弯的也不讨厌，项悠悠回话虽然不多，但也渐渐接受良好，直到这天聊到陈宁。
“好巧，我大学里有个学长也叫陈宁。”林秀文很感叹地道，目光还有点复杂，“长得好看成绩也好，很多女生喜欢。清清冷冷的，气质跟悠悠姐你朋友很像。”
项悠悠怔住。
“不过我只远远见过几面，算不上认识。听说他大三就提前毕业了，后来去了北城。”林秀文笑得单纯可爱，“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在那边定居了。”
“……”
晚上回家后，项悠悠本打算去找陈宁吃自助餐，想到林秀文的话，莫名就没去了。
独自在家里回想中午的聊天，心中生出一丝异样……“提前毕业”几个字言犹在耳，她刹那间想起之前刷到的帖子，打开手机找到，果然，里面也写着“提前毕业”。
夏末还热，家里开着窗，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项悠悠却忽然遍体生寒，环抱住了双臂。
好几天没有联络后，陈宁主动给项悠悠发消息：「周末有空一起吃饭吗？」
项悠悠看见，没回，过了一段时间后才回：「可以。」
「什么时候？」
「都行。」又撤回，改成：「周日晚吧。」
「好。」
约的是晚上六点见面，但到了那天，项悠悠午睡后没说一声就过去了。
某种不安的心情，像是奇异的预感，让她在午后三四点就到了陈宁工作室外面，不像以往那样直接进去，而是在附近漫无目的地散步，然后，忽然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独自走了进去。
是林秀文。
项悠悠下意识退避到一栋房子侧面，静静望着对方走进了工作室小院，进去了，就没再出来。
隔着一段不短不长的距离，她能听见原本静谧的院中传来说话声，隐隐约约听不确切，心中不安忐忑又好奇。过了会儿，忍不住悄悄走过去，轻手轻脚绕着走到了院墙外面偷听。
幸好便利店的阿姨和狗狗都在阳伞下打盹。
院中，枫树旁也支起了绿色的阳伞。
听见铁门被推开的声音，陈宁从一楼客厅走出来。这天她特意空了出来，其他人都不会打扰，就以为是项悠悠提前过来了，所以脸上还带着点笑容，待看清来人时，笑容顿住。
午后阳光晒，林秀文走到院中阳伞下，看着檐下一身蓝色牛仔衬衫裙的清冷美人，怔了几秒才调整出恰到好处的笑：“公司同事介绍的这里，我刚好路过，就进来看看。”
女孩瞧着刚毕业的模样，脸圆圆，笑容也纯真可爱，今日穿着比在公司时更漂亮的衣服，头发也披散下来，比在盛意公关见到的时候要更亮眼一点。也没有之前那种眼熟感了。
“嗯。你好。”对方还算是陌生人，但是是项悠悠的同事，陈宁便礼貌地淡道，“可以进来看看。”
带人参观了下有布景的一楼室内，给看了些样片，最后从冰箱拿了饮品，去阳伞下坐。
林秀文有点自来熟地问她怎么成为摄影师的，神情是小女生的感兴趣和好奇，陈宁简单说是因为喜欢。又说了有的没的之后，林秀文手机响铃，没避着她就坐着接了。
陈宁准备离开一下，却听见了久违的熟悉的字眼，关于生科院做过的那些实验。
愣了会儿神，对方已经挂掉电话，笑着对她解释：“是我学妹，老是问我各种问题，我都毕业了还要被迫巩固这些知识。”
面前人眼神纯真，陈宁不由自主问：“你的专业……？”
“生化专业，梧城理工的，我们学校这个专业很好。”林秀文笑着喝了口椰汁，“是不是没想到？现在很多人都跨专业找工作的。”
听到“梧城理工”几个字，陈宁心跳都停了一拍，想到在盛意公关初见对方时那种眼熟感，在二三十度的院中感到双手发凉。再没心思聊下去，只心神不宁地点头，“嗯。”
之后，女生离开前的时间简直是煎熬，好不容易听见“那我走啦，下次找你拍照呀”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收拾好阳伞下的木桌，陈宁去厨房洗杯子，水流声中心绪仍是不安。
那女孩是悠悠的同事，也是曾经他在梧城理工生科院的学妹……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在学校的时候，她见过自己吗？
杯子洗了无数遍，陈宁还站在水池边重复动作。
看情况，她似乎不认识原来的自己，也是，他那时在学校很少与人往来。只是不认识的同校学妹而已，没事的，连悠悠都没有认出如今的“她”啊……应该没事的。
同一时刻，林秀文坐在出租车上望着窗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司机师傅找她搭话，完全不被理会，只得识趣地不再出声。
周末那天，她从朋友伯伯那里看见了这位美女摄影师陈宁的租房合同，上面有她的身份证复印件。
当时的她，心如擂鼓地放大图片，将那黑白的正反面复印件看得清清楚楚。姓名是陈宁，性别是女，地址所在是学长老家的省市县镇乡下……她真的是他。
震惊归于平静后，林秀文只觉得心里难受。没办法和任何人说，也没有在学校论坛问学长去向的新旧帖子里回复，可实在想要倾诉出来，就在另外的匿名论坛里发了帖子。
下午五点，下午五点半，时间一点点过去。
林秀文从陈宁工作室离开后，项悠悠还躲在墙外没人看得见的角落。就那样在旧小区之间狭窄的小路上，靠着墙，看着天，看着太阳落到高楼后面。
很久以后才把手机拿出来看。刚才怕被发现调成了静音，这时才看见陈宁发来的消息：
「晚餐我们自己做吧，你想吃什么？我先去买食材。」
玫红色的三角梅遮挡住大半身形，项悠悠背靠在墙上，看了好一会儿这条消息。
不想回复，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去见她了。
时间到了下午5:50。静音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有来电，来电人陈宁。
项悠悠脚步轻且快地走到远处另一栋房子后，接起。
电话那边，低柔微沙的女声传来，很是好听：“到哪里了？我去接你。”
项悠悠却听得心情复杂难言，过了几秒才出声：“……我临时有事，不能一起吃饭了。”嗓音都有点干涩。
另一边，陈宁也顿了顿：“……好，没关系，那我们改天……或者下周末再见。”
“……好。”
项悠悠先挂了电话，在两人这几个月的相处中，这还是第一次。
工作室里，陈宁独自坐在窗边，天都黑透了才开灯。她不想多想，但是，她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