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工作室小院。
不知哪家店的外送员又出现在了铁艺门外，捧着一大束粉色纸包起来的红玫瑰。
花本身是美的，加上包装和卡片就有些土了，很显然送的人审美不佳。
连着送好几次都被退回，外送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站在院外看见室内拍摄告一段落后轻轻敲了敲门。
助理小唐搬动了下屏风道具，回头看了眼，对陈宁撇嘴道：“又来了。好烦那人。”
“帮我说退回去。下次再送就不开门了。”陈宁双手握着单反相机，站在室内望着院门外有些尴尬无奈的外送员，只觉心情都快和相机差不多沉重。
“嗯。”小唐熟练地走出去打发人，关上铁门后还落了锁。
傍晚时分，天边还亮，云霞缀在枫树树梢。
拍摄工作结束，顾客在看照片预览，边看边和陈宁聊天。话语声之外，又传来铁艺院门被敲响的声音。
“不是吧，这么快又来？”小唐整理着道具布景，郁闷地再次看向院外，神情却一变，“诶？”
陈宁侧头，“怎么？”
小唐眉目舒展地笑起来，“是您那位美女朋友。”
“抱歉，稍等下。”陈宁和顾客说了声，走到小院中，就看见项悠悠站在院门外对她挥手。
还有些疑惑不解地道：“门怎么锁住了呀？”
女生穿着白T和牛仔背带裙，白皙小腿往下一双黑白帆布鞋，长发扎成高马尾，将平平无奇还老旧的附近环境衬得像电影场景。陈宁方才有些闷重的心情瞬间轻了许多，边替她开门边说：“最近很多上门推销的。”
晚风一点点吹着枫叶，天空一点点变得昏暗。顾客和小唐先后离开，工作室只剩下她们两人。
陈宁在工作桌前用电脑，把拍好的照片发给另一个助理黄柯修图。项悠悠在她身后用打印机设备连接手机印一些喜欢的照片，印出来后坐下用剪刀去掉白边，放进小文件袋里。
两人叫了意面外面一起吃，陈宁忙完，餐还没来，项悠悠把照片倒在桌上给她看，“好看吗？”
一些生活碎片，家里亮着灯的烤箱、饮料摆放整齐的冰箱冷藏区、高层公寓俯瞰城市的落地窗，还有她和朋友同事的合照。项悠悠笑意盈盈，“我买了个手账本，回去贴在上面。”
“嗯，好看。”陈宁拿起照片，一张张慢慢地看，看见了胡静圆、苏汀，还有个陌生的相貌平凡的女生，在画面中紧挽着项悠悠手臂，“这是？”
“这是苏汀。”项悠悠搬动凳子，挨着她坐，“她大学时的样子。”
捏着照片的手指僵住，陈宁惊诧道：“你的意思是……”
项悠悠点头，“嗯，她毕业后去整了容。”
回想起第一次知道那天，项悠悠侧坐着对陈宁笑说：“她脸型底子好，只动了眼睛和鼻子，在现在这时代算不了什么。在国外医院做的，她说当时在那儿做变性了都有呢。”
项悠悠是真觉得没什么，笑容温软自然。陈宁却呼吸停了下，但即刻克制住没表现出什么，跟着她轻笑道：“嗯。是。”
项悠悠坐在陈宁右边，室内的灯在项悠悠右边。陈宁这一笑，幅度并不大，但右颊的酒窝微微显露了出来，恰好被项悠悠看见。她有些惊讶又有些喜悦地盯住道：“才发现你有酒窝诶。”
轻轻软软的一句话，陈宁听见，却好像触了电，身形僵了一秒，抿直唇线，笑意淡到几乎不见。
项悠悠好奇地绕到她左边：“两边都有吗？”
陈宁克制住嘴角牵起的弧度，“嗯。”
“我前男友也有，不过只有右脸有。”项悠悠又忍不住提起了另一位陈宁，这又一点相似让她心情微微翻涌。
“嗯。”面前人依旧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项悠悠把凳子搬到陈宁正前方，拉着她双手让两人面对面，“你再给我看看嘛。”
看什么？并不存在的左脸酒窝吗？陈宁沉默两秒，抿唇摇头：“不给。”
“诶。”项悠悠有点惊奇地笑起来，“你在撒娇吗？好难得。”
“反正不给。”陈宁起身，合上电脑往外走，“我去看看外卖到了没有。”
“好吧。”项悠悠一个人坐在桌边，满脸笑意地看着她背影，只觉得新鲜可爱。
……
公关部新来了个实习生，梧城理工刚毕业的女孩子，文稿写得好，所以专业不对口也录用了。工位在项悠悠附近，名字叫林秀文，脸圆圆的，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这天，公司例行下午茶，有特别好吃的牛油果贝果和现烤的焦糖布丁。
份量只多不少，林经理笑着对大家说：“没分完的可以带回去给室友吃。”
林秀文吃得很高兴，小声问其他同事：“那我可以带我朋友来吃吗？她公司就在隔壁。”
公司里放着音乐和投影，到处是甜点和奶茶香味，联欢般的轻松氛围。
在同事回答之前，林经理就已经笑着对林秀文点头：“当然可以。”隔壁公司的人过来没什么不好的。
“好耶！”林秀文笑弯一双圆眼，立即发消息把朋友叫了过来，是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
两人凑在一起吃小蛋糕，叽叽喳喳，小仓鼠一样青春可爱。给一众被工作捶打过的同事们带来新鲜能量。
项悠悠端着白瓷盘，一小勺一小勺吃着焦糖布丁，五分糖，味道特别好。看着前方那两个女孩相对笑眯眯的模样，忍不住对身旁的胡静圆说：“我也想带朋友来吃。”
胡静圆另一边的同事听见，想起她那几个做网红up的好友，期待地问：“哪个朋友？”
胡静圆看项悠悠一眼，在她开口前道：“肯定是陈宁……吧？”
“嗯。”项悠悠点点头，“她喜欢吃不甜的布丁。”
同事问：“陈宁？是那个没上过楼的朋友吗？”
三人聊着，没发现有人看向了这边，是刚刚还笑得天真纯粹的林秀文。圆脸圆眼的女孩子听见“陈宁”两个字后，笑意凝在嘴角，目光变得复杂。
她大一的时候，陈宁大二，都是理工科专业，只是学院不同。她在学生会里认识的他，不过几次交集，也许他都没有记住过她。但她到现在还能记起他那时做的海报，那么清新好看，和他本人一样。
大二那一年，他有女朋友，经常去学校找他，稍微问一下就知道了，是梧城大学的，很漂亮，叫项悠悠。
林秀文知道后，偷偷在远处看过两人相处。当时的心情，酸涩嫉妒，却自惭形秽不敢表露分毫。
然后他大三了，她大二，得知他和女友分手，很高兴。想表白，但看着镜子里微胖的自己没有勇气，天天去操场夜跑，回宿舍反复称体重，跟着美妆up学化妆打扮。见他没有再恋爱的意思，放心地想等到瘦下来变美后再去表白，这一等就等到了这一年结束，他大四，从学校消失。
问了相熟的学姐才知道他提前毕业了，不等暑假就已经搬离宿舍，就连走得近的同学也不知他去向。
时间已经过去两年，林秀文自己都毕业了，还清楚记得那时后悔莫及的心情。
暗恋的人从身边消失，网络上也没有踪迹，连心事都没跟人说过的她只能独自失落。本以为到现在都放下了，却在面试盛意公关的时候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所以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从其他同事那里知道了她和FCL集团太子爷的事情，去搜了对方的相关视频，假意附和同事的感叹，心里却想起陈宁。
林秀文以为陈宁已经是项悠悠的过去式了，所以没问没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却没想到会在这一刻再听见这个名字。朋友察觉她的异样，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从长桌上拿起杯子，转身走向咖啡机。
途中经过项悠悠，大方笑着对她道：“可以呀，布丁刚烤出来的时候最好吃。”
胡静圆也点头。另一个同事也兴致盎然地说：“你叫她来嘛，我还没近距离看过她呢。”
项悠悠被说动，“那我问问她下周有没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