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拍摄和之前所有顾客的都不一样，没有道具服装的准备，没有特地的布景和助理，也没有提前商量好的主题，一切随心随意。
项悠悠进到室内就脱了防晒衣，里面穿着蓝色无袖背心和白色半身裙。像是蓝莓酸奶冰淇淋一样清凉清爽，展露出的肩颈锁骨手臂双腿无一不美。她在同性面前毫无戒备，无比自然地脱衣走动，正从冰箱里拿饮品的陈宁回头看见却是怔愣心悸，递给她椰汁时手都略微捏皱了纸盒。
项悠悠却没有发觉她的轻微异常，喝着椰汁四处走动，好奇地研究工作室环境布置。
“你就穿这身衣服拍吗？”陈宁问的时候，想到了二楼自己缝制的裙子。
“嗯。”项悠悠把喝完的椰汁纸盒丢进垃圾篓，白皙双臂向后伸展，“这样上镜的吧？”
“嗯……”陈宁顿了顿，“你身材很好，穿什么都好看。”
项悠悠笑着仰脸，“谢谢。”
“你想在哪儿拍？”
“就这里。”
“这里是厨房……”
“这里很温馨。”
“那好吧。”陈宁语气轻而无奈。若是旁观站看见两人相对的表情，估计都能看出宠溺和撒娇来。
项悠悠靠在流理台上，手里捧着半个西瓜，随意披散的长卷发被空调风吹起。
陈宁手持相机站在不远处，她看着镜头，表情先是怔愣，然后笑起来，笑弧逐渐扩大至灿烂。
陈宁差一点没忍住按视频录制键，认真一张张拍摄时，快门声几乎同步了心跳声。
这样的笑容，这段时间和她朋友们相处时都没有见过，不知道当下她为什么会这样笑，但上一次看见已经是好几年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了。
“我把头发扎起来好不好？”陈宁停下拍摄看预览的时候，项悠悠用手梳理着长卷发，“有点热。”
“好。”陈宁耐心等她，看着她走到镜子里拿梳子梳起高马尾，背影和镜中模样都能看到，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和幸福，仿佛完全忘记了时间和外面的世界。
项悠悠扎好头发回头，笑说：“我们这样好像在拍居家生活日常一样。”
陈宁望着她，目光凝了一瞬，左手拿住相机，右手拨了拨鬓发，遮挡住微微发热的耳廓。
“嗯。”
项悠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陈宁拍照。
项悠悠站在窗边书架前翻书，陈宁拍照。
项悠悠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陈宁拍照。
工作室的场景都拍了个遍后，两人一起去了附近的老街小巷。
在路边小店吃午餐，然后走到三角梅开成花海的居民楼前，拍照。
项悠悠看着拿相机的陈宁，对方长发也扎成高马尾了，白衬衫宽松牛仔裤，人比花海更养眼。
她忽然就觉得很想对方也到镜头里来，和自己站在一起留影，可彼此还没有那么熟悉，只能将话咽下。
后来还逛了路边的衣服摊，买了几件物美价廉的衣服裙子回去换上拍。
一楼的卫生间宽敞明亮，白漆木门嵌着磨砂玻璃，看不见里面但会有模糊的人影。
项悠悠拿着衣服走进去后，陈宁只在外面停留了几秒钟就转身走了。
不合时宜地想起大学时候，她也曾那样出现在自己宿舍，然后自己打开门，看清了所有……明明一直刻意忘记的，因为回忆起会有的无措，甚至想要删除掉一样忘记，却想起、还在现在想起。
陈宁把相机放在桌上，右手捂了捂脸，一瞬间有点想扇自己。
项悠悠拍了个尽兴，姿态场景都随意，也没有化什么妆，但成片都很好看，有种夏日生活的故事感。
拍摄过程中，陈宁偶尔会让她调整一下姿势动作，只是说，不上手帮她。
有时候明明距离很近了，伸手帮忙动一下的事，却还是用说的，还会退后一点。
项悠悠忍不住对她说：“你是有洁癖吗？”
心中咽下的后面的话：好像很怕碰到我一样，可你和秦晚还手挽过手呢……
“没有。”陈宁下意识辩解，“……就是有点热。”
“哦。”项悠悠眨眨眼，完全不信服的样子。
陈宁只得转移话题：“拍完了，累吗？现在回去还是休息一会儿？”
“休息一会儿。”项悠悠不假思索，坐在沙发上拿了个靠枕靠着，“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等下我们一起去外面吃吧，然后我再回家。”
“好。”
项悠悠靠着枕头，像只猫一样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天刚黑，陈宁把她那里的暖光灯调到最暗，自己回二楼洗了个脸，然后独处休息。
她坐在床沿，右手放在胸口上，因为内衣外面穿着长袖白衬衫，一整天忙下来有了些汗意。
但是是柔软的，起伏不大，但是自然柔软。
然后想起项悠悠，她的蓝色无袖背心不算贴身，后来买的裙子却有深V领。
她那样大方自信地在摄影师面前展现自己诱人的美好，而不知道这个摄影师其实……
陈宁按着胸口，心跳还没有慢下来。
项悠悠都发现了她不敢碰她。他成了“她”，依旧不敢碰她。
月亮升上树梢的时候，两人出去吃晚饭。
在附近路边的小餐馆，虾仁滑蛋、土豆叉烧，像梧城理工校外店里的味道。
“我跟我前男友也吃过这个，他喜欢滑蛋。”项悠悠坐在逼仄的小馆子里，一身明亮。
“嗯。”陈宁应了声，专心吃波浪纹的土豆。
“不是钟燃，是在他以前的另一个男朋友。”
“嗯。”
在新发展的好朋友面前提起私事，对方竟然毫无兴趣，项悠悠像泄了气的皮球，用筷子把虾仁从滑蛋里戳出来。但很快又调整好了，继续和对方说话，一茬接一茬的，找了很多话题。
陈宁听着，即使话少，也会看着她给予回应。
“你毕业两年了吗？我毕业一年。”
“那你是哪一年生的？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你读的北城哪所大学呀？你谈过恋爱吗？你平时什么时候休息，有没有固定给自己的假期？”
要是胡静圆见了项悠悠这喋喋不休的模样，大概会惊呆。但陈宁知道，她对于感兴趣想熟识的人一直是这样……她对变成女生了的自己也感兴趣，或许是因为这张同样的脸，但还是……有点开心。
一顿饭的时间，项悠悠叽叽喳喳最热闹，小饭馆里其他桌的客人都回头看了好几次。
走出小饭馆，陈宁送她去地铁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是问太多了，你会觉得烦吗？”
陈宁慢慢走在她身侧，微笑着摇头。
她的长发又散开了，在城市夜色中被风吹着，有种氛围美。项悠悠侧头看着，差一点撞到路边的共享单车。
“小心。”项悠悠自己弹开的时候，陈宁收回了还没碰到她的手。
项悠悠看着她的手，和记忆中那位陈宁一样好看，只是更女性化一点，一时间心情复杂。
还有点想摸，勉强克制住。
最后分别时，两人才想起还有费用这回事。
“你给我三百块吧。”
这话落地，项悠悠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不能优惠得这样夸张吧？我占用了你一天的时间。”
“但没用什么道具也没租场景，成本很低。”陈宁有理有据地解释。
“你的技术成本可不低。”项悠悠不认同，“收我太便宜对其他客户不公平。”
两人站在地铁口讨价还价，太过专注都没发现都有路人驻足侧目。
“……那六百块吧。”
“还是少了。”
“六百六十六。”
“一千六百六十六。”
“太多了。”
“不多。我看过你过往均价的。”项悠悠据理力争，“就这样，对我来说还是很划算，我以后再找你才安心。”
以后？
陈宁默了会儿，“那以后再少一点。”
项悠悠笑了，“好。”
地铁站前，彼此对望，眼神真诚得像做了一个约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