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车，没在乎深夜打车是否安全，遇到话痨师傅也没怎么应声。
沿路风景向后掠去，好快。陈宁右手在膝上握成拳，心跳也好快。
几分钟后就到了目的地。
下了车，抬头就看见前方大楼上写着的“盛意公关”。
这一年来多少次路过，不曾留心，竟没想到，悠悠就在这里。
十几楼那一层还亮着灯，从她照片角度来看，她的位置就面对着窗吗？
那么此刻，“她”在街道对面抬头仰望，她在楼上对着电脑看窗外……就这样，重逢了。
一辆车子经过，车灯照亮路边的树和人。
陈宁下意识退到暗处，好不容易才收回仰望的目光。
拿出手机看时间，晚上十一点五十多分了，再看楼上，落地窗里面一片一片地在关灯。
面前的路上暂时没有车了，寂寥无人的人行道旁，红灯变成了绿灯。
陈宁几乎来不及想什么就迈出了脚。
走到对面后，脚步缓慢地向大厦正门走去。
心跳有多快，脚步就有多慢。
然后，就在“她”快要能看见正面里面时，停步，后退。
退到了暗处，大厦左侧有一座很大的石狮子，“她”躲在了它侧面。
握着手机站在石狮子身边，假装在等出租车的模样。
偶尔侧眼透过石狮身躯缝隙，能望见每一个人从大厦里走出的人。
十二点了，远处另一栋大楼上的大型时钟发出响声。
陈宁不敢再看手机，便只能凭空感受时间流过，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很久。
盛意公关大楼里出现电梯到达的声音，然后是一些人的说话声。
石狮子相隔的大厦门口，陆续走出了十来个人，有男有女。
陈宁顾不上被看出自己不是在等车了，微侧转身体，直直地透过石狮腹下缝隙看过去，目不转睛。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难道她已经走了吗？
失落逐渐占据陈宁的心。大厅里的灯也暗下来了，“她”来迟了吗？
夜色真暗。
走出的人或走远或打车离开，这一片寂静下来。
陈宁握着手机，打算转身走远。
就在这时，听见一声陌生女生的声音：“悠悠快点！”
“她”整个人僵住，然后轻步但飞快地藏到了一棵树后。
从树后望过去，看见一个微胖的女生挽着一个高挑女生走出大厦。
后者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长卷发随意披散，侧脸精致而神情浅淡……是悠悠啊。
一瞬间，仿佛耳鸣一样，看得见，但听不见了。
项悠悠走出公司，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向右张望了一下，路边的店铺已经只有三成还营业了。
陈宁在暗处，差点对上她视线，立即整个人都躲在了树干后，背对她，面朝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诶？钟燃来了？”胡静圆看见红色跑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走出熟悉身影，松开了挽着项悠悠胳膊的手。
“没等很久吧？”钟燃下车，对两人笑道。
“没有没有，刚刚好。”胡静圆退开一点，对两人挥挥手，“那我先走啦。”
“嗯，注意安全。”项悠悠也微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钟燃走到项悠悠面前，伸手帮她把遮住眼尾的长发别到耳后，“饿不饿？要不要吃夜宵？”
项悠悠思索了下，点头，“嗯，我想吃关东煮。”
两人并肩朝附近那家便利店走去。
灯光昏暗的夜晚，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亲密而般配的一对情人。
陈宁就站在暗处，像个见不得光的阴暗影子，从树后假装自然地走出去，和两人错身向反方向而行。走过了盛意公关大厦后，在另一个人行道过了马路，直视着前方向前，等到了那间便利店的正对面后，停下。刚好停在公交车站，还有三两个人坐着在等车。
便利店的门窗都是透明的玻璃，里面灯光明亮，将店里画面呈现得像深夜里的一处风景。
那一对般配的男女在小圆桌旁相对而坐。他没吃东西，叠放双臂带笑看她，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咬着鱼丸，对他笑了一下。他递抽纸给她。她接过去擦嘴，两人的手碰触到了。
陈宁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期待、紧张、失落、欣喜……然后，闷堵、沉沉。
看着那美好温馨的画面，眼睛觉得好看，心里却仿佛钝刀子割着。
双脚在公交站台生了根，挪不开。
两年前，他们分手一年后，“她”在朋友圈看见过那男生的照片。
悠悠当时发的和新男友的合照。配的文字和emoji，甜得和曾经少女时的她一样。
陈宁酸过，却无可奈何。
那时候，对于项悠悠来说只是大三结束大四开始，对于“她”来说则是刚结束手术，在北城医院里获得了作为女性的新生——还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这两年里，项悠悠很少发朋友圈，或者说他可以看见的朋友圈。
在那些不多的图文里，这个男生再没有出现过。
于是陈宁侥幸地想，或许他们分开了呢？
秦晚和她一起的时候，秦晚来工作室聊到的时候，也没有提及她有男友。
于是“她”继续侥幸，直到这一刻，侥幸泡汤，他们仍在一起，并且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
陈宁站太久，腿脚都僵了，身旁长椅上的人都上了公交车离开，“她”便坐了下来。
头不动，只挪移目光和余光。看着对面便利店里的男女走出来，上了路旁的红色跑车，消失不见。
“没了，最后一趟都没了。”
有人赶到公交车站，对着写了时间表的站牌发出喟叹。
“只能打车了。”
“唉。”
几人遗憾地转身面对马路，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喂，美女，要跟我们拼车吗？”
有人问独自静坐的陈宁。
陈宁没有理会他们，起身离开。
不过半小时的距离，“她”决定走回工作室。
深夜独自走一段时间的路，能放空也能放松。
“她”不知道，自己其实被项悠悠身边的人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