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游戏归游戏，两人约好的事情结束后还要去看看那片未开发的场地，这点沈遥岑倒是没忘。

    等他将一身的马术装备卸下来后，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快被汗水给浸湿了，黏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让人不是很舒服。幸好跑马场这儿旁边挨着的就是相对应的淋浴设施，不得不说配套服务做得其实还挺齐全。

    沈遥岑在淋浴间冲了个舒舒服服的澡，下半身刚围着条浴巾准备走到外头干燥的地方去穿衣服时，恰好旁边淋浴室的门也响了一声。在烟雾缭绕的淋浴间里，沈遥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哎呀，这么巧，”徐意明皮笑肉不笑地和他打招呼，“居然能在这地方碰到沈大少，是不是该说咱俩有点缘分呢？”

    徐意明上次被打得伤还没好全——也是，才过了这么段时间而已，要真能好才这让人奇怪。一张称得上是英俊的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现在还留着些显眼的淤青，而他的左手臂看上去也很不自在，直愣愣地架在身体的旁边，看样子是还痛着。

    沈遥岑心里是不愿理他的，但都在一个圈子里，这明面上的功夫该装还是得装，于是便微笑了一下，颇为敷衍地点点头，说：“确实，好巧。”说完，他就准备去干燥的地方穿衣服。

    “我说怎么沈大少对月月那么绝情，原来是有了新欢啊，”徐意明背靠在冰冰凉凉的瓷砖墙壁上，舒服地呼出了一口气，“只不过沈大少好像眼光不太好，圈子里喜欢你的富家小姐们多得是，怎么偏偏挑了个……神经病？还是养女……”

    沈遥岑停下了脚步。

    徐意明却继续说：“但如果沈大少只是想玩玩的话，那这话就当我没说。毕竟男人嘛，看见漂亮的女人就会觉得喜欢，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只可惜月月要是知道了，可得伤心好久，她估计想不到，她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人，居然是这样一个可恶的人。”

    沈遥岑侧过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说完了吗？”

    徐意明愣了一下，嘴角微微抽了抽，意欲再说。可还没等他开口，他放在架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特殊设置的手机铃声昭告着来人的身份，徐意明只得不服气地瞪了回去，而后立刻接起了电话，走到了一旁无人安静的角落与对方耐心地沟通。

    沈遥岑看了他在雾气中的背影片刻，而后转过身，走到更衣处换上了干净整洁的新衣服。

    白闲这个时候也玩完了下来冲澡，恰好碰到走出门的沈遥岑。

    他笑嘻嘻地抬手跟沈遥岑打了声招呼，沈遥岑也对他笑了一下。

    “你玩好了？”沈遥岑说，“洛雁珏和楚怀玉呢？他们怎么没跟你一起？”

    白闲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热出来的汗，跟他解释说：“你弟弟和谢小妹见着你们都玩的差不多了，就想自个儿去玩玩。楚二他们不放心这俩初学者在那看着呢。”

    “驯马师不在？”沈遥岑轻笑着问。

    白闲说：“在呢。但你弟弟好像有点怕生，驯马师过来教他他反倒有些束手束脚的，我寻思着也是，就干脆让楚二他们教得了，我也放心。”

    沈遥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又说：“凌云是这样的，从小性子就有些胆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等以后他从国外读完书回来了，自然而然就好了。”

    “你这当哥的也真是怪狠心的，”白闲揶揄地笑，“人家都是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着给别人撑把伞。你倒好，反倒把你弟弟的伞也给扯烂了。他一个寄宿制应试学校出来的学生，一下子就要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外，怎么想都觉得在国内要比在国外好得多吧……怎么？你爸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你居然没想着劝说两句吗？”

    “没，”沈遥岑干脆地回答，“你不能因为他不习惯就一直保护着他，我家没出过这个道理。他总要学会成长，这个过程肯定是不好受的——因为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我知道硬是想要一个人变成父母所期望的模样到底有多么难。”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才发现因为自己换了衣服，香烟和打火机都不在身上了。

    白闲眨了眨眼，心领神会地从口袋里摸出包烟给他，问：“你要抽？”

    沈遥岑看了一眼，还是推了回去，说：“算了，习惯了就不好了。”

    “哈哈，”白闲笑了一下，将烟收了回去，“小山，你真的变了好多。我没有说你现在不好的样子——相反，你现在可太好了，真的成为了一个谁都可以倚仗的人。但是偶尔，也只是偶尔，我会想，你还能不能回到当初的模样呢？不是为了谁的期望而活着，只是为了你自己而活着。”

    沈遥岑眼睛都没抬，只是反问他：“你觉得有可能吗？”

    白闲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叹了一声，很无奈地说：“好吧……我本来希望你只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现在看来，你似乎也对自己的改变乐见其成。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希望凌云变得和你一样，他虽然性格有点儿软弱，但你要知道，这对一个人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很大的缺点。而且我看，凌云似乎不是那么想继承你父亲的产业，让他去管这些事儿，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你很了解他，”沈遥岑淡淡地说，“不过有些事，并不是现在的我能够决定的。”

    白闲不说话了。

    沈遥岑便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推了下他，说：“好了，快去洗你的澡吧，一身的汗臭味，我在你旁边都快受不了了。”

    白闲睁大了眼睛，伸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臂，然后皱着眉回他：“没啊，哪儿有很大的味道呢，我都没怎么出汗……”但闻久了，他好像又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嗅觉了，只得疑惑着问沈遥岑，“真的吗？味道真的很大吗？我靠，那我还在谢小妹旁边乘了那么久的凉，谢小妹要是顾及着我的面子没当面说出来，我不得丢脸死了。”

    “假的假的，当然是假的，”沈遥岑好笑地说，“怎么玩笑话都当真的？只是为了催你快点儿走而已，我还有事儿要做，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你杵这儿谈天说地的。”

    白闲嘴角一撇，正欲斥责此人实在是太没有兄弟义气，便见得刘卿柳已经远远地走了过来。

    想到跑马场上自己跟洛楚二人说的事儿，白闲一瞧见正主就有些心虚，当下也顾不得沈遥岑调侃自己这事，偷偷摸摸地就走进了男浴室，打算冲个热乎乎的澡洗掉所有的不愉快。

    刘卿柳脸上还挂着笑呢，沈遥岑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能笑。

    似乎一般面对常人的情况下，刘卿柳此人生气、紧张、开心、不爽，都是一个表情：笑。

    “嗨，沈大少，好巧呀。”跟徐意明一模一样的说辞。

    沈遥岑说：“不巧，是你主动走过来的。”

    “我不主动点儿的话，我们俩就没什么未来可言了。”刘卿柳倒也不生气，只笑吟吟地说“不过我不是来找沈大少算账的，我是想问问，您还记不记得说好的，要跟我去瞧瞧那地儿的事情？沈大少来之前应该也跟沈伯父说好了吧，因为个人的恩怨情仇耽误了正事那可就不好了。”

    沈遥岑沉思片刻，而后应了一声，说：“也好。那就请你带路吧。”

    刘卿柳依旧在笑。

    但是沈遥岑知道，他用不光彩的手段赢了刘卿柳这件事儿应该没那么容易解决。至少在刘卿柳心里，他得被狠狠地记上一笔，只是不知道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报复过来了。

    刘家要卖的那块地确实挨着跑马场近，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刘卿柳给他指哪些地是要给沈家的，哪些是已经签给苏家的，但其实就算刘卿柳不解释，沈遥岑也能看出来：因为苏家的那块地儿已经开始动工了。

    刘卿柳带着沈遥岑进了里头转了一圈，看得出房子其实建的不错，该有的东西都有，其实就差个装修和商家入驻了，也许小半年的功夫就能弄好营业了。

    “啊，你自己先四处看看吧，我有点事儿要出去一会儿，”刘卿柳朝他眨了眨眼，没说是什么事儿，沈遥岑也没兴趣去问，“很快就回来的。”临走，刘卿柳还特地如此说道，似乎是害怕他跑了一般。

    沈遥岑点点头，一时也没有走的打算。

    刘卿柳走了。

    四周顿时变得空荡而寂静。

    沈遥岑一个人在一堵泼满了五颜六色颜料的彩墙面前站了许久——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而就在抚摸这堵墙面的瞬间，一道劲风从身后袭来。

    沈遥岑下意识地一躲，于是那力道便重重地砸在了这堵墙上，脆弱的墙面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力度的攻击，绽开了如蛛网般的裂痕，片刻后，些许彩色的碎片簌簌而下，掉落在亮色的瓷砖地面。

    “啊……”刘卿柳小小地感慨了一下，“没踢中。沈大少身手不错嘛。还有，这墙的质量也差点，改天我再叫人重新刷一遍，包你满意。”

    “……”沈遥岑冷漠地看着她，“你该去看医生了。”

    刘卿柳无所谓般地收回脚，然后耸耸肩：“看了也没用。”话音刚落，冷硬的拳头便再次毫不留情地袭来。

    沈遥岑迅速伸出手来挡了一下，以免被直接打在脸上——但尽管如此，他的手臂依旧感受到了丝丝钻入骨髓般的疼痛。

    疯子。沈遥岑咬牙切齿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