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卿柳。”沈遥岑实在是无法接受这场聚会演变成凶杀案现场,开口叫了一声,又慢慢地说,“别太过分了。”
“啊?”刘卿柳还当真放开了手,但是脸上露出些扫兴的表情,“好吧。既然沈大少都这么说了,那就听你的。”
说完,她又兴致勃勃地回到了座位上,顺便招呼招呼白闲让他做好庄家一职。
白闲被吓得魂都快没了,说到底他也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哪里见过这场面。他看见刘卿柳叫他过去,身体是动了,但灵魂好像还留在原地飘飘忽忽的。
徐意明好不容易得了新鲜空气,便止不住地咳嗽着,咳嗽得整张俊脸都红了,这还是白闲第一次瞧着一向趾高气扬的他这么可怜,当下心里生出了几分莫须有的同情。
经过这一遭,徐意明算是大彻大悟了,而且神经病杀人还不坐牢,他可不想成为那个白死的冤枉鬼。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身上西装的褶皱,尽量得体地坐回到赌桌的对面,安静地等待着白闲洗牌发牌。
白闲的手看上去哆哆嗦嗦的,表情也有些凝重,好像是真的被吓到了般。
洗好牌后,他下意识地先发给了刘卿柳。
刘卿柳似乎完全没有自己可能因为这场赌局失去手指的意识,在拿到牌的第一时间就饶有兴致地翻开来看了,她脸上的表情除了愉悦还是愉悦,像是对这场赌局胜券在握。
相反,徐意明那边的表情就要凝重许多。
但是在看到牌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欣喜若狂,好似方才所有的委屈和怒火都一扫而空般。
白闲浑身一颤,小声道完了,不会给徐意明发到了必赢的牌吧?那到时候他怕刘卿柳记恨他,就算没了手指也要暗地里做了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白闲心里就感觉无限悲哀。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遥岑,而沈遥岑居然只是微笑着什么都做。
损友!白闲气愤地想,明明就要他一句话的事儿就能将他这个至亲好友拯救于水火之中,结果他居然什么都不做只是在那儿看戏。
白闲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一张娃娃脸上尽是愁苦的神色。
刘卿柳看了他一眼,打趣道:“哎呀哎呀,我们的白少爷怎么了?怎么要掉小珍珠啦?好可怜啊——”
白闲浑身一哆嗦,刘卿柳这气场硬是把他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压了下去,只剩下惊恐和无助,他咬了咬牙,憋着没说话。
发牌完毕,开始下注。
徐意明犹豫了一下,说:“我赌五个‘筹码’。”
刘卿柳便道:“我赌七个。”
徐意明看了一眼手里的牌,继续加注:“八个。”
刘卿柳说:“九个。”
徐意明咬咬牙:“十个。”
“哎呀,”刘卿柳佯装苦恼地皱起眉头,“每个人都只有十个手指,超过十个就不行了呢,这可怎么办啊……”
徐意明终于在刘卿柳面前得意一回,眯着眼高傲地说:“该我决定规则了吧?”
他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他一定、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双手上所有的手指一根根地给剁下来,让这个女人体会到他刚才的痛苦和耻辱、也让她知道什么叫作自作自受!
刘卿柳勾唇轻笑一下,眼中狂意的兴奋更加明显。
她起身,慢慢地走到沈遥岑的面前,在众人的注视下虔诚地拉起了沈遥岑的手,低垂着眼好似很可怜、很无助地恳求道:“沈少,把你的手指借给我好不好?”
白闲张大了嘴巴!不不不不不不可以!他内心呐喊道,她自己疯就算了,怎么还拉着沈遥岑和她一起下水?
“你保证你能赢?”沈遥岑淡淡地说。
“当然。”刘卿柳对他微笑。
“好吧。”沈遥岑语出惊人,“借你五个,我还得留一只手用来做事。”
白闲手一抖,感觉自己的手指已经隐隐约约地开始作痛了。
徐意明恼火道:“怎么还有这一说法的?”
刘卿柳坐回位置上,很无辜地眨眨眼,说:“我一开始就说了,筹码只是‘手指’而已啊,不管是你的还是其他人的,反正都是手指嘛。”
徐意明不说话了。
刘卿柳便好心地对他提议道:“既然如此,你也可以赌上李清月的手啊?反正你不是觉得,她是你的人么?既然人都是你的了,手指应该也没什么吧?”
徐意明思想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道:“好!我再追加十个。”
刘卿柳拍掌赞道:“徐少果真豪气!”结果说罢,她又转头看向沈遥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沈遥岑低叹一声,无奈地说:“再追加五个。”
白闲抿了抿唇,没说话。
徐意明面色一冷,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侍应生。
他说:“一百万,我买你十根手指,断了的话我会负责找医生替你接回去。”
那侍应生看着年纪轻轻的,应该还是上大学的年纪,大概率是暑假来兼职的。
他脸色发青,但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在自己可能一辈子也赚不来的金钱诱惑下答应了下来。
徐意明便道:“再加十个。”
底下一片吵闹。
“这刘家养女精神不太正常我是知道的,怎么徐少好像也跟着不太正常起来了?”
“嗐,京城大家的事儿你少管,没准人家就爱这种惊险刺激的感觉。”
“嚯,好家伙,紧张得我都要流汗了。”
“谁输谁赢都无所谓了,真想快点儿看到结果!一定很刺激!”
刘卿柳便看向白闲。
白闲被她这一眼看得清醒过来,连忙摆手后退,表示自己不参与这危险赌局。
刘卿柳便无奈摊手道:“好吧,那规则便由徐少说了算。”
徐意明自信地将手中的牌摊了开来。
他说:“我赌大。”
商会中的大屏幕将他摊在桌上的手牌向每个人展示得清清楚楚:10、Q、K、K——一共48点!已经是很大的数额了,怪不得徐意明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制定规则的机会。
刘卿柳看着他手里的牌,脸上的表情在这瞬间变得沉重。
“按着局势来说,如果是刘卿柳决定规则,那么她就应该要赌小了呢。”有人幸灾乐祸地笑道,“结果她人缘不好,也没想到徐意明还有收买那出,沈大少也是,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愿意跟她玩这种见血的游戏。”
“嘘小声点儿,”旁人笑着撞了一下他的手肘,调侃道,“让刘家养女听到了,怕不是断了手指也要把你给办了。”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呢,”他不怀好意地笑,而后低声道,“人断了手指跟老虎被拔了牙有什么区别?她也就能趁着徐少不注意搞点儿不入流的小动作,她要真敢来,我要让这女人知道知道男人的厉害!”
“范少说得对,女人嘛,说到底还是不如男人的。”
刘卿柳的余光瞥向台下沉浸在个人世界中的两人,藏在阴暗面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49点,确实很大呢。”她迅速地低下了头,小声地说,然后又抬头看向沈遥岑,叹息着说, “沈少,怎么办呢?我好像要输了。”
沈遥岑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输掉的话,那你也没什么脸面留在这个圈子里了,早点回家歇着吧。”
刘卿柳双眼一亮,有些高兴地说:“那反过来的意思,就是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我的追求啦?”
场中的人都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档子事儿,当下紧张刺激的氛围就变得吵闹起来,连带着白闲都没想到,刘卿柳会这么不顾场合地说出来。
果然,疯子的脑回路是不能用常理来理解的。
沈遥岑皱了皱眉,似乎对刘卿柳的行为也不是很满意。他平静地说:“不是。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把一句话理解成跟它本身毫不相关的意思的。”
但刘卿柳很明显没将这句话听进去,整个人依旧是美滋滋地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幻想中。
徐意明冷哼一声,嘲笑道:“这事儿还是等你们两个被我砍断手指以后再说吧?到时候你们两个都没了手,那还真成般配的一对儿了。”
刘卿柳歪着脑袋轻笑。
“谁说我要输了?”
她展开手中的牌。
“J、Q、K、K。”白闲轻声念了出来,“一共49点。”
徐意明愣在了当场。
刘卿柳摊开手,毫无歉意地抱歉道:“不好意思,是我赢了。”
她的眼中闪烁着血腥的红光。
“因为我只有二十个‘筹码’,所以相对地,我也只收你二十个‘筹码’,”她轻笑道,“做好准备吧……徐少?你的三十个‘筹码’里,你选择支付哪二十个呢?”
一直站在徐意明旁边的侍应生身躯一抖,整个人的面色惨白得不能再惨白,因为他知道,不管徐意明到底如何选择,也只是在他自己和李清月之中选择一个不必遭受皮肉之苦的而已,至于他一个小小的侍应生……谁在乎呢?
刘卿柳伸手拿起了桌子中间的Butterfly Knife,神色从容地把玩了几下,刀刃在空中划过漂亮好看的弧度。
随着最后“啪”地一下收刃回鞘,刘卿柳也扬起了她的头,以眼神询问徐意明,是否想好该如何支付“筹码”。
徐意明眼神飘忽,似乎直到现在都还沉浸在落败的滋味中迟迟没有恢复。他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这样的事情太过巧合,怎么刘卿柳就偏偏会比他大一点呢?明明只差一点儿……明明……他呆滞地抬起头,看向一直站在台上的白闲。
“是你——!”他咬牙切齿地喃。
白闲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而后笑了一下,颇为无辜地耸肩道:“徐少这说的什么话啊?愿赌服输而已,总不能自己输了就赖别人吧?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