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华海市的天气依旧非常炎热，最高温度可达40度。
军训的第一天，俞芝玫就感受到了天气的恶毒，只是在烈阳下站了10分钟，她就有些眩晕的感觉，汗水让衣服都粘在她的皮肤上，非常难受。
“还有10分钟！坚持！”
教官看了下表，对小鸡仔一样的学生们毫不留情，说好站军姿20分钟，一秒都不能少。
俞芝玫右边是比她稍高些的冯映山，左边是沈云栀，她余光看到沈云栀在教官说完之后，轻微摇晃了一下，她便留了个心眼，但还没过几秒，沈云栀就朝她这边倒下来。
俞芝玫眼疾手快扶住了倒下的人，但沈云栀已经失去了意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压得她也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沈云栀？你还好吗？教官！”
俞芝玫的呼喊引来了教官和同学们的注意，所有人纷纷向她们这边看过来。
冯映山离得最近，沈云栀和俞芝玫倒下的时候，她就已经反应过来，蹲下查看两人的情况。
教官赶到她们这边，把围过来看热闹的同学赶走：“保持空气流通，都回自己的位置去。”
沈云栀的脸色发红，但是嘴唇苍白干裂，大概率是中暑了，教官让俞芝玫和班长高叹鹤带人去医务室，交给医务室老师后就归队。
高叹鹤有些冷淡地走出队伍，背起沈云栀，俞芝玫则在旁边护着两人。
沈云栀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正在一个人的背上，而且这个人的肩膀很宽，就像她的哥哥，她下意识地便叫出了声。
“哥…”
高叹鹤一愣，心里有些异样，但表情还是一样的冷。
两人把沈云栀送到医务室，老师要给沈云栀做检查，高叹鹤作为男生不方便，就先回去了，俞芝玫留下给老师当帮手。
医务室的老师递给俞芝玫一些酒精棉球，让她帮沈云栀降温。
“同学，你先帮她降降温，我去给她的家长打个电话，问一下她的身体情况。”
“好的老师。”
俞芝玫给沈云栀擦完额头和脸颊，老师便回来了。
“这位同学的哥哥一会儿就过来了，同学你先回去训练吧，刚刚谢谢你了。”
“没关系的，那老师我先走了。”
俞芝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走出了医务室，回到操场找到自己的班级，她向教官报告了沈云栀的情况，教官点点头，让她归队。
阶段性训练结束后，俞芝玫和冯映山在树荫下休息。
冯映山拿着帽子扇风，想起刚刚的事情还有些后怕：“哇，刚刚吓死我了，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在我面前晕倒。”
“嗯，我也吓了一跳，没事啦，老师说她哥哥来学校了。”
“她有哥哥啊，好幸福，我是家里的独生女。”
俞芝玫也装作羡慕的样子说道：“我也是，我外婆只剩我妈一个女儿，我连兄弟姐妹也没有。”
冯映山有些意外：“啊，那听起来我好像还好诶，至少有表哥表姐，你爸爸那边也没有吗？”
俞芝玫摇头。
冯映山有些后悔开了这个话题的头，她搂过俞芝玫的肩膀：“没事，以后我就是你姐。”
“干嘛？占我便宜啊，我生日说不定比你大呢。”
“我3月份。”
俞芝玫的生日在9月，她输了。
“冯姐，发发姐，受义妹一拜。”
“哎好说好说，以后姐罩你，有帅哥也一起分享。”
俞芝玫没忍住笑出了声：“付费的那种可别带上我，你要是被抓走，我砸锅卖铁去救你。”
“我是那种人吗？”
俞芝玫还是笑，冯映山看着她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搂着她的脖子挠痒。
好在教官即时吹响了哨子，俞芝玫才逃离了魔爪。
在之后的训练过程中，沈云栀都没有回来，俞芝玫想应该是她哥哥把她带走了吧。
……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俞芝玫拉着冯映山奔向食堂，她很喜欢食堂的香肠炒蛋，好吃还不贵，而且怎么也算一道荤菜，别的荤菜可没那么便宜。
“发发，快点快点。”
冯映山真的很怀疑俞芝玫到底是什么做的，钢铁吗？一天训练下来怎么还有精力跑啊，果然她的闺蜜叫她小鱼是有道理的。
“小鱼，你慢点，我真的跑不动了。”
俞芝玫停下，眨了眨眼，说道：“那我先去，把菜拍照片发你，想吃什么我帮你买好。”
冯映山点点头，然后就看见俞芝玫又冲向了食堂。
俞芝玫买好饭找位子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一个人坐着的沈云栀，她挑好位置放下东西，想着要不要叫她过来一起吃，但转头就看到一个穿白衬衣的男生把沈云栀带走了。
俞芝玫觉得那个男生给她的感觉有些熟悉，但没看到正脸，她想也许对方就是沈云栀的哥哥，那她就更不可能见过了，她又没去过港城。
她等冯映山来了才一起动筷吃饭，吃完饭回了宿舍，路过招财猫的时候，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她又招了招手。
晚上也是训练的时间，但更多是一些娱乐活动，完成基本的训练后，教官让大家围成一圈坐着，教大家唱军歌。
俞芝玫看到沈云栀也在，而且老是往她这边看。
等唱歌教学结束，教官又让大家表演才艺，趁热闹的时候，俞芝玫看到沈云栀悄悄朝她这边走了过来，最后在她身边坐下。
“今天谢谢你带我去医务室。”
沈云栀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的，而且怕自己说错发音，就说得有些慢，听起来更软了。
俞芝玫笑着摇头：“不客气，同学间当然要互相帮助，而且我也没帮什么忙，是班长背你去医务室的。”
沈云栀也露出笑来：“那我等一下也去谢谢班长。”
冯映山也凑过来，靠在俞芝玫的肩头，听她们俩对话，觉得沈云栀很有礼貌也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揉揉她的脸。
“你好可爱呀。”
俞芝玫回头看冯映山，笑着说：“发发你这样说，听起来好像流氓哦。”
冯映山回应一个握紧的拳头，惹得俞芝玫和沈云栀都笑起来。
冯映山收起拳头，想到下午的事又问道：“你现在身体还好吗？下午快把我们吓死了。”
沈云栀大概是有些意外冯映山的担心和问候，她笑着摇头，说道：“我就是身体比较虚，医生说是天生的，平时多注意就好了。”
“哦。”
俞芝玫抱着膝盖又问道：“那你接下来几天怎么办呀？”
“我已经请好假了，下午去医院开了身体状况的证明。”
“那就好。”
沈云栀很喜欢和俞芝玫、冯映山聊天，因为她们没有对自己说话的口音表现出不适，而且会等她慢慢把话说完，她的室友就不会这样。
晚上训练结束前，沈云栀也找到班长向他道谢，但对方有些冷淡，点了下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这让沈云栀有些愧疚，她是不是应该买些吃的或者喝的感谢一下？因为她看爸爸平时就是经常收到别人的谢礼。
那等军训后，去外面超市买些吃的吧，给俞芝玫和冯映山也买一些，她在心里盘算。
……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沈云栀因为有医院的证明，就没参加，但还是坐在一旁的树荫下“陪练”。
关欣颜是沈云栀的室友，但她很不喜欢沈云栀，觉得对方很假，每天装出一副小公主的模样，总是这个不懂，那个不会，就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这次又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还逃掉了军训。
反正她就是看不惯，谁还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了，就她金贵吗？
关欣颜在一旁休息，看到有男生给沈云栀送水，她没多想就把话说出口：“她都没参加训练，怎么也有水喝。”
那个发水的男生有些尴尬，但还是把水给了沈云栀。
俞芝玫刚好就在旁边，她听出了关欣颜话里带刺，又看到沈云栀惨白的小脸，心里不忍，出声反驳：“水不就是班主任给班里同学买的么？沈云栀怎么不能喝了？”
关欣颜没想到有人帮沈云栀说话，她瞥了俞芝玫一眼，起身拉着室友走开了。
冯映山朝那个背影做鬼脸，俞芝玫在一旁即时制止了她不好好用脸的行为：“发发，太丑了。”
“那也没她丑。”
俞芝玫和冯映山坐到沈云栀旁边，俞芝玫轻声和她说话：“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就当她们放了个…嗯。”
沈云栀听到俞芝玫故意停顿的那一声，终于露出了笑脸。
“你和我哥哥好像。”
“啊？”
沈云栀的笑容又大了些：“但他粗野多了，我总是猜不到他下一句会说什么。”
俞芝玫听身边的人慢慢说完，有些好奇，一个妈怎么能养出两个不一样的孩子。
“小鱼当然和你哥哥不一样，人家是淑女啦哈哈哈。”
俞芝玫：“……”
沈云栀：“哈哈哈哈，是哦。”
“哇，你们俩居然串通起来揶揄我。”俞芝玫摆出受伤的表情，不愿相信地摇摇头。
冯映山还是笑，沈云栀倒是托腮看着俞芝玫，就好像在看天上的星星一样开心。
这天之后，关欣颜没再找沈云栀的麻烦，沈云栀也变成了俞芝玫和冯映山的饭友，三人早中晚都在一起吃饭。
……
两周的军训在煎熬中度过，俞芝玫和冯映山都没做什么防晒措施，但俞芝玫没怎么变黑，冯映山却又黑了一度。
看着自己和室友的肤色差距，冯映山觉得俞芝玫一定背着她偷偷擦防晒霜了，俞芝玫对此不做解释，只展示她干净到只有一台电脑和几本书的桌子，什么化妆品和护肤品都没有。
俞芝玫用手在下巴上比了个花：“妹妹我，天生丽质。”
“那可真是姐姐我错怪你了呢。”
“当然…”
俞芝玫还没说完，就被冯映山揉着脸颊。
“哎呀，我妹妹太可爱了，没忍住上手了。”冯映山边说边揉，“小鱼，你真的是长了一张娃娃脸，就像动漫里的人一样。”
俞芝玫把脸从魔爪里救出来：“干嘛？你是说我脸上肉多吗？”
“也不是，就是脸看起来肉嘟嘟的，其实没啥肉。”冯映山眼睛又向下看了看，“你全身上下都没什么肉。”
俞芝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抱住自己的胸口：“哼，流氓。”
冯映山捂嘴笑，笑完才想起来正事。
“晚上的入学仪式好像不需要穿军训服，班主任在群里说了。”
“哦。”
俞芝玫答应完的下一秒，才想到“入学演讲”这四个字，还有她手机里拍的那张海报。
“发发，这个仪式是不是还邀请了优秀的学长学姐？”
“嗯，好像赖宁学长也会来做演讲。”
“哦。”
……
晚上华海财大的体育馆坐满了大一的新生，结束军训的大家都穿上了自己亮丽的衣服，充满了青春活力，因为天气很热，大部分女生们都穿了漂亮的裙子。
冯映山和沈云栀也穿了裙子，俞芝玫穿了普通的牛仔裤和短袖，但她人高又身材好，普通的衣服看起来也很好看。
入学仪式前面的内容都很常规，领导讲话和学生代表宣誓，最后才是优秀学长学姐的演讲，但显然大家的期待都是一样的。
赖宁是第一个，他上台的时候，台下爆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热烈掌声。
俞芝玫离讲台有些远，前面还有别班个高的同学遮挡，她就算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完整台上人的模样，只能大概知道，台上的人穿了白衬衣。
赖宁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喝彩声，他站在讲台上，从容地调整了一下话题高度，拉到适合自己高度的位置，然后放松身体，重心都放在右脚上，身体也向右边微微倾斜，面带微笑看向台下。
“学弟学妹们，晚上好。”
只这一句话，台下又响起一片掌声，俞芝玫跟着鼓了几下掌，心里想的是，赖宁学长的声音真好听，但给人感觉很慵懒随意，带点沙哑，就像那天对她挑眉的感觉一样。
赖宁被掌声打断，嗤笑了一声，提醒道：“大家别太热情，意思一下就行了，前面领导讲话下面跟睡着了一样，你们这是害我，明白吗？”
台下笑成一片，俞芝玫也有些笑得停不下来，和一旁的冯映山、沈云栀说悄悄话：“学长好逗啊。”
冯映山疯狂点头，沈云栀只是笑笑不说话，表情很耐人寻味，但场内灯光太暗，另外两人都没看见。
赖宁一手插兜，一手捏着细长的话筒继续说道：“作为学长，其实没什么建议给你们，特别是金融学院的，读书不是死磕，我见过玩股票玩得风生水起的大爷大妈，也见过上了四年学什么都不是的人。当然，我这样讲，估计一会儿校长就要上来赶人了。”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还是得说点领导爱听的。”赖宁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张演讲稿，“好，那接下来我就认真点，照着稿子讲，一定不会像托尼那样不按常理出牌，好吧。”
俞芝玫知道这个梗，是一部科幻电影里的剧情，主人公直接将稿子一扔，承认自己是超级英雄。
她有些欣喜，原来赖宁学长也看科幻片，她还以为像这样的高智商学霸，都应该喜欢看爱因斯坦纪录片之类的。
接下来，赖宁确实讲得很官方，但架不住他随性的风格的感染，还有他在校时的一些传奇经历，很多人都意外听得很认真，俞芝玫自然也是。
演讲完稿子上的内容后，赖宁长吐一口气，感叹道：“终于念完了，说得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感觉在吹牛。”
“大家别顾着笑，学长的话多少还是有点用。经济学领域里有一个术语叫沉没成本，是指已经付出的不可收回的支出，学长不希望你们最后用这个词来形容大学四年，好好想想这四年要怎么过，别毕业了真去和别人吹牛，吹牛也别说是从我这学的，听明白了没？”
台下的人还是嘻嘻哈哈笑成一片，听到赖宁最后的话，都齐刷刷回答：“听明白了！”
赖宁右唇上扬，笑着收起演讲稿，说道：“你们来这儿军训呢？别不是只明白了吹牛这句话吧？好好听下一位学姐的演讲，别打瞌睡。”
“好！”
赖宁挥挥手下台，有大胆的同学直接在台下大喊“学长我喜欢你”，俞芝玫对此有些惊讶，她虽然开朗，但好像远远做不到这种地步。
当她以为事情到这里就会结束时，赖宁听到声音却停了下来，朝声音的方向轻佻地抬了下脸，在大家的起哄声中笑着走进后台。
俞芝玫看到了那个动作，和那天对她的挑眉一样，意味不明。
她的心里有一丝察觉不到的失落，还没等她抓住，就被旁边的冯映山打断了思绪。
“小鱼，去卫生间吗？我和云栀要去。”
那丝失落就这样溜走。
俞芝玫点头：“好啊，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