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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四更天才刚过,夜色正浓。

    平安备好马车等在皇宫门口,正吩咐人把焦勖准备的两口檀木箱子抬进车里。

    朝云郡主今儿要出宫为旧友送行,主子把陪侍的差事指派给了他,这两口箱子里装的都是郡主要赠友的礼物。

    这朝云郡主心思也怪,放着宫里那么多宝贝不挑,非要去宫外寻礼送人,她自己又不方便出宫,就把这事托了叫主子去办。原本这事倒也平常,叫平安讶异的是自家主子的态度。

    若是往常,宫里主子们吩咐下来想要什么东西,主子应一声,无非就是列个单子指派他们这些手下人去寻来便是。这回主子却是一反常态亲自去宫外置办的。

    若说主子是有意讨好巴结朝云郡主吧,东西备齐主子反倒又不声张了,还是打发的他去回复朝云郡主请郡主核验,没半点要在郡主跟前讨好的意思。

    平安觉得,自家主子对这朝云郡主的态度,很微妙。

    有关朝云郡主的事,主子分明很上心,但一见着郡主本人,主子又似乎有意避让,完全不复素日的八面玲珑。

    总之,平安看不懂。

    正张罗着,觑眼瞥见有火光朝这边过来,平安估摸着应该是朝云郡主来了,脸上立马堆满笑,提了盏灯笼殷勤地小跑着迎了上去。

    “一会儿我先送你们到左长史那儿,金总管备了车,你们天亮再出城祭拜,也不会太惹眼。傍晚咱们再一道回宫。”

    赵琦这话是对文竹和修德说的。

    文竹原是京城人士,少时因父兄获罪被抄家罚没为奴,才辗转去了陆州。

    半生漂泊,亲人俱都已化作了枯骨一架,好容易重回故土,趁着今日能出宫,赵琦便让她回去祖坟拜祭拜祭父母兄弟。

    正说着话,余光瞥见郁离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又转到了文竹和修德身上,一副惊奇又不好意思紧盯着看的纠结模样,她心里不由好笑。

    昨儿夜里临睡前,文竹冷不丁地告诉了郁离她和修德的事,本意是想让郁离有个心里准备,免得她今日带着修德一道回去祭拜父母时郁离大惊小怪。

    郁离这迟钝的丫头不出所料地惊呆了,唰地从床上弹起,一嗓子嚎得整个仁寿宫都差点听见了,还把后脑勺嗑出了个大包。

    文竹自然也注意到了郁离那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她扬了扬眉,所幸大大方方地牵住了修德的手,十指紧扣地朝郁离扬了扬。

    郁离眼中的好奇被震惊取代,大眼睛倏地睁得滚圆。

    牵手了牵手了,两个人牵手了,文竹姐姐真的跟林公公在一起了。

    郁离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目光觑到修德转过脸朝自己温和的笑了下时,不禁耳根一红,忙收回视线。

    赵琦和文竹对视一眼,俱都忍俊不禁。

    郁离心思单纯,做事也是直来直往,藏不住事。这是她的优点,但因此也容易鲁莽。

    京中皇亲国戚勋贵世家众多,郁离又是在陆州跟她野惯了的,赵琦嘱咐完文竹和修德,又单独叮嘱了郁离一声。

    “京里不比陆州,出了宫之后凡事三思而后行,别太莽撞,容易吃亏,明白吗?”

    “我都听文竹姐姐的,郡主你就放心吧。”

    赵琦正欲点头,平安小跑着已经近了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奴婢平安,恭请郡主金安。文竹姑娘好,郁离姑娘好。”

    平安嘴甜,请完安笑着顺道问候了一声站在一旁的文竹和郁离。天黑,灯笼能照清的地方有限,平安问完一圈好才看清与文竹错身半步站着的一身青色长衫打扮的人原来是修德。

    他忙又躬了躬身:“林公公也在呢,公公好,瞧属下这嘴笨眼瞎的,倒把您给落下了。”

    修德是宁王府时就伺候赵琮的老人,如今又在司礼监顶了个秉笔的缺。平安私底下虽是焦勖的人,名义上领的还是司礼监的差,对修德自是比文竹和郁离又要恭敬三分。

    他只以为修德是赵琮吩咐来随侍赵琦的,是以见到他也并不觉得奇怪。

    修德笑着略一颔首,转身同赵琦说了一声,和文竹郁离一道先带着身后抬着两口小箱子的杨威杨武兄弟去安置打点去了。

    平安顺势瞟了一眼,箱子虽不大,但看着挺沉,心底有些纳闷,郡主不是让主子备了礼了,怎么自己又弄了两口箱子。

    不过到底是赵琦的私事,他也不敢多问,脸上笑着殷勤道:“这才四更天刚过,郡主夜里也不知合过眼没,马车上铺了凉席和褥子,到地还得一个多时辰呢,奴婢先伺候郡主到车上养养神可好?”

    也不知是不是爱屋及乌,尽管平安此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殷勤和讨好,赵琦也没怎么厌烦。

    她借着灯笼里或明或暗的那点光,上下打量了平安两眼,细眉细眼的一小孩,长得很是讨喜。他脸上的笑明显带着讨好的意味,宫里讨生活哪里会容易,她祖母当年还算个主子,尚且要处处看人眉眼高低,在宫中过得也分外艰难,更何况这些为奴为婢的。

    赵琦笑着点了点头,语气随意地问道:“焦大人回宫了吗?”

    岐王和张振叛乱的事闹了将近三个月,战火从京畿一路蔓延到山东河南等数省,牵连进去的人自然少不了。

    庆功宴过后没两天赵琦便见不着焦勖的人了,一来他有意躲着她,二则是东厂最近奉旨抓了不少人,他忙着审讯看押在狱的人犯,除了回宫向琮儿复旨或奏陈事宜外,便一直在宫外。

    平安不知她何故忽然问起焦勖,只是赵琦是主子,语气又太过自然,他便也没多想,脸上堆着笑,恭恭敬敬地回道。

    “回郡主的话,还没呢。督公说这次的案子事关重大,牵连的人又多,需得慎而重之,方才不辜负陛下的信任,这几日都在东厂夜以继日地查案审犯人。”

    赵琦若有所思地轻嗯了一声,过了会儿,忽的顿住步子,对平安道:“焦大人在宫外有座宅子对吗?听说离皇宫很近,待会儿出了宫车顺道带我去看看。”

    这话儿说得突兀,饶是平安素日也算历练过许多事,一时也愣了一愣,回过神的时候赵琦已经走出几步开外了。

    他慌忙追了上去,连告了好几声罪。

    好在朝云郡主并未怪罪他,心情似乎还很好。

    平安悄悄瞥了一眼赵琦含着笑的侧脸,实在闹不懂怎么说着说着郡主忽然就要去看主子的私宅了。平安打小在宫中长大,原就心思重,想着想着不免就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内侍是天子家奴,按理是不能离开皇宫的,更遑论在宫外有私宅。主子在宫外的宅子虽说是先帝御赐的,当今圣上也默许了,但这座宅子到底是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因为它不合礼法。

    郡主怎么就突然提起主子的宅子了,他害怕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给焦勖招来了祸端。

    陛下登基以来,宫中已悄无声息地换了一轮血,先前他们那些死对头一个个都下了狱,过不多时就得凌迟砍头。

    好在主子高瞻远瞩及时绸缪了后路,他们这些手下人方才能分毫无损还愈发受陛下重视。

    只是平安到底不傻,是以心知肚明,做奴才的,今日陛下重视便给你几分恩宠和脸面,他日若看你碍眼了,只需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能叫你尸骨无存,前日落地的他们那些死对头们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平日心里不禁生出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慨。

    他心中愈发忐忑,惴惴不安却也不敢忤逆赵琦的意思,出了宫后让驾车的东厂厂卫先驱车去了焦勖在宫外的宅子。那厂卫也是一脸诧异,但也不敢多问。

    马车行不多时,在一座宽敞的府宅门前停下。平安勒住缰绳下了马,刚躬身小跑着走到车窗前,赵琦已经掀开了马车的窗帘探出了半张脸。

    “郡主,到了。”

    赵琦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轻声问道:“他这两天都是住在这?”

    “回郡主的话,来不及回宫的话督公可能就歇在这儿。督公在东厂也有间小憩的屋子,有时候他也会睡在那儿。”

    平安小心翼翼地答完,觑了一眼赵琦的表情,见她神情柔和,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便大着胆子问道:“郡主怎么突然想来看督公的宅子了?要不要奴婢去敲门喊督公出来?”

    “不用了。”

    赵琦的右臂半倚在马车的小窗上,食指轻叩窗沿。

    “我只是来认个路。”

    冯太后这两日正在京中给她挑宅子做郡主府,她觉得焦勖这里就不错,他不是总想躲着她,那她就干脆搬来做他的邻居。

    这话听得平安愈发糊涂了。

    郡主这大半夜的,到底是来干嘛的。

    别说平安了,郁离都稀里糊涂呢。

    郁离悄悄拉了拉文竹的衣袖,靠近她耳边小声道:“文竹姐姐,你有没有发现郡主最近有点奇怪,总是会忽然就很高兴,而且现在经常会支开我们,自己一个人去做些神神秘秘的事。”

    郁离都能注意到的事,文竹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主仆三人之中,她是最早尝历情爱之事的,如何能看不出赵琦如今的变化是因为什么。更遑论郡主也从没瞒过她们,只是郁离这丫头自己太迟钝没发现罢了。

    文竹笑着跟她回咬耳朵,装作也才发现似的:“嗯,我也发现了,尤其是这几日,我觉得郡主可能是有喜欢的人了,你觉得呢?”

    郁离的眼睛再次震惊地瞪得滚圆,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以防自己又像昨夜那样叫出声来。她乌黑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瞥了赵琦一眼,见她没有注意自己,方才悄悄松了口气。

    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新闻,郁离紧贴在文竹耳边压低声音惊诧道:“真的吗?郡主也有喜欢的人了吗?”

    文竹被她惊诧中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逗乐了,她想先前自己告诉郁离她和修德在一起了时,她大约也是这种震惊中又藏不住好奇却努力装作淡定的表情,太可爱了。

    郁离忽然偏过头瞥了眼安静地回握着文竹的手眼神温柔神色镇定地听着她和文竹讨论小秘密的修德,莫名就忧愁了起来。

    文竹姐姐有了林公公,郡主也有了喜欢的人,怎么大家突然就都有了伴,单剩下她一个,这可真愁人。

    郁离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的,赵琦早发现了,马车就这么大,这丫头还真以为自己说悄悄话神不知鬼不觉呢。

    赵琦好笑,她从没想瞒着文竹和郁离,而且也瞒不住,往后还有不少事要她俩帮忙呢。

    她甚至没想过瞒任何人,只是焦勖现在的身份到底是有些特殊的,她可以不在意,却拦不住多的是人在意。她无所顾忌肆意妄为最多不过在她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上多添两句刺耳话,没有谁能真拿她怎么样,但他们会迁怒焦勖。

    她若现在昭告天下她要和焦勖在一起,且不论宗室和冯太后,便是御史台里那些言官,也绝不会轻易放过焦勖,甚至要他的命。在确保他的安全之前,她只能先藏着他。

    赵琦的目光上移,微微眯了眯眼,在匾额正中的焦府两个字上转了一圈,笑了笑,放下了车帘。

    “走吧。”

    将修德文竹和郁离送到左长史的住处后,平安持着东厂的特令叫开城门。

    马车出了城一路向南疾驰,到大军驻地的时候晨曦初露,天际露出些鱼肚白,从里面挣出大片大片的鲜亮的红,热烈而绚烂。

    远远看到两盏飞驰的羊角宫灯由远及近,曲长生和陈大鹰忙纵马迎了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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