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天刚蒙蒙亮时,沈时湫就被府里的丫鬟婆子叫起来梳妆打扮、沐浴更衣了。

    她端坐在镜子前,仍由丫鬟替她梳发,手指有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用金线镶边的袖口,神色平静。

    她作为沈府的大小姐十七年,还是第一次穿是这般精致的衣裙。

    说来好笑,她现在的待遇,倒是还得感谢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当今世道妖物肆意横行,凡人大多依附修真门派而活。前几十年倒也算安定,各家门派与妖物鬼怪勉强制衡,直到五年前横空出世了一位魔尊。

    传说那位魔尊集世间恶念而生,狠厉暴虐。他以雷霆手段统一魔界后,又强占人界近一半地盘。

    此后,修者们再也坐不住了,这五年来提及魔尊便深恶痛绝,破口大骂,可他们东奔西跑地找了几年都没能找到有效对付他的办法。

    直到前几天。

    沈家只是普通商贾人家,祖祖辈辈依附着附近的玄云宗。前些天,玄云宗清雅剑君突然上门,态度相当客气,将沈家主沈长风下了一跳。细聊才知道,原来玄云宗一弟子凑巧翻出了本古籍,上面竟记载了对付魔尊之法。

    方法意外的简单,只需找一纯阴之体的女子,以其血液浇灌玄云宗至宝月洄剑,便可用此剑降服魔头。

    不巧,沈时湫就是这倒霉女子。

    那日在大厅里,清雅剑君高高端坐于上位,睥睨众生,她的父亲谄媚地在下头讨好他,耳边是众人嗡嗡的劝慰声,都在劝她赶紧去以身祭剑,造福苍生。

    沈时湫低着头,没有说话,手指紧拽住袖子,脊背紧崩像被扯紧的琴弦。

    上头的清雅剑君似是不耐烦了,“咚”地一声放下在手里把玩了许久却一口未喝的茶盏,声音冰冷道:“身为凡人却可以身祭剑,助我等一臂之力,此于你乃是大功德。”

    “你有何要求都可以提,我等尽量满足。”剑君的高傲体现的淋漓尽致,把劝人送死说成了天大的福分。

    闻言,沈时湫终于抬头,她如清泉般的眼眸直直望向清雅剑君,一改往日里懦弱胆小的形象,“剑君说得是,我等卑贱之身能为天下苍生出一份力,的确是时湫的福分。”

    她话说得卑微,语气听起来却有些嘲讽。

    沈长风听得额头直冒汗,刚想让沈时湫住口,却听她朗声道:“我的确有一愿望,还望剑君满足。”

    沈长风终于坐不住了,他冷汗淋漓,怒斥道:“逆子还不住口!剑君肯亲自上门,让你以身祭剑,是你的荣幸,你…你怎敢让剑君替你做事!”

    清雅剑君抬手打断了沈长风的怒骂,抬起冷峻的眉眼看着毫不退缩的沈时湫,道:“无妨,你直言便可。”

    “我死后,还请剑君替我多多关照我母亲,让她安度晚年。”她声音清脆又坚定。

    清雅剑君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未料到是如此简单的要求。

    沈长风却更愤怒了,直直走下去,扬手便要给沈时湫一耳光。

    不外乎沈长风如此愤怒,沈时湫的身世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早些年浪荡不羁,日日夜宿青楼酒馆,正房夫人还未迎娶进门,便在外头搞出了个私生女,也就是沈时湫。此事一出,两家亲事险些成白事,沈长风丢尽了脸。最终还是沈夫人放不下沈长风,妥协了。后面竟也同意让沈时湫母亲进门为妾。

    此后,沈长风便一直不喜沈时湫母女二人,她母女二人在府里过得十分艰难,甚至不如一个丫鬟。

    沈时湫想了很久,娘亲斑白的两鬓和因过于操劳而显得憔悴的脸庞一一略过脑海,在听到清雅剑君的话时,她终于决心答应了。

    左右她不过凡人贱命一条,就算她不同意,那些仙君剑君也有的是方法让她一普通人同意,倒不如提个于他们来说微不足道的要求,让她的娘亲晚年得以享福。

    清雅剑君的疑虑只一瞬,旋即便答应了沈时湫。

    沈时湫却未安分下去,大胆道:“剑君日理万机,万一忘了与我的这一小小承诺……”她话未尽,众人却内心抹了把汗,她就差直接说剑君不守信用该如何了。

    清雅剑君闻言却轻笑了一声,手指轻巧在桌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你以身祭我玄云宗的剑,我玄云宗与你便有了一份因果。”他难得耐心道:“修行之人最重因果,我既答应了你便一定会做到。”

    沈时湫终于松了一口气,垂眸看着手中紧捏着的袖子,手心汗津津的。

    话聊到此时,差不多也结束了。

    清雅剑君见事已谈成,便起身要离去,众人忙去恭送,路过沈时湫了,他颇耐人寻味地看了看沈时湫挺直如利剑的脊背。

    倒是个剑修的好苗子,可惜了。

    玄云宗办事雷厉风行,第二日便将沈时湫母亲接去了玄云宗,隔日便要求沈家将沈时湫送过去。

    沈府上下都欢天喜地,毕竟牺牲她一个庶女就能换仙宗一份恩情,这于凡人是何等荣幸。沈长风还特地吩咐下人,在将她送去玄云宗前,定要好生打扮一番,不能丢了沈府面子。

    唯独沈母暗自替沈时湫垂泪。

    坐着任由丫鬟替她上妆的沈时湫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匣子里的金钗,突然就想起了前夜的沈母。

    在昏暗破旧的庭院里,听闻沈时湫要祭剑一事的沈母抱着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声音沙哑的唤着她乳名:“婳婳,娘只想你平平安安啊。”

    思及此事,沈时湫心里顿时就有些不痛快了。

    反正自己马上性命也要没了,她也懒得在沈府装模作样了。

    她将手里的金钗往匣子里一丢,金玉碰撞发出“咚”地一声清脆响音,背后的丫鬟吓了一跳。

    那丫鬟皱了皱眉,面上刚浮上些怒气,还未说话,一双手便被按住了。

    只听沈时湫不耐烦道:“行了,这样便可以了。”

    那丫鬟面露不快,阴阳怪气道:“老爷吩咐了,万万不可让大小姐太过寒酸的出门,丢了沈府的脸面。”

    沈时湫冷冷一笑,早些日子拿沈长风威胁她,她还可能会在意些。如今沈母安全送到了玄云宗,她并无后顾之忧了。

    她不管那丫鬟,直接起身出门,对门外的下人们摆手道:“出发吧。”

    那丫鬟还想追出去,被旁边的婆子阻拦了下来。

    “她也就这会能嚣张些了,你同她计较什么。”

    *

    沈长风此人极好面子,那日清雅剑君前脚刚离开,他后脚就将他为天下苍生,忍痛牺牲爱女的事宣扬出去了。

    豫州城内现在人尽皆知此事,沈时湫坐着软轿刚出门,便被围观了。

    众人的纷纷议论不住往沈时湫耳朵里跑,夹杂着各种对沈长风的夸赞,她不堪其扰地捂住了耳朵。

    沈长风有什么好夸的,要去送死的又不是他。

    好在玄云宗离豫州城并不远,在沈时湫声声催促下,终于在半个时辰内到了。她掀开帘子迈下软轿,抬眸望着眼前的玄云宗。

    玄云宗修得好生气派,建筑恢弘,上千层阶梯仿佛直通云霄。

    山下早早候着一弟子,见沈时湫便迎了上来。

    “沈姑娘。”他抱拳行了一礼,语气带了些激动的期盼,“剑君以将一切事宜安排好,姑娘请随我来。”

    沈时湫点点头,顺从地跟了上去。

    只见那弟子唤出一柄剑,带着沈时湫踩了上去,凌空飞了起来,那千层阶梯飞速从眼中后退,眨眼间就到了玄云宗的论剑峰。

    沈时湫还有些新奇地想着刚刚的御剑飞行,带着凡人对修士的好奇,东张西望地观察着。

    往来弟子神情都有些激动与期待,击杀魔尊是他们久久无法实现的愿望,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法子。倒是无人在意因此无辜受难的沈时湫。

    论剑峰地势极高,本是终年飘雪,却因现在摆了一鼎被烈火熊熊燃烧的熔炉,温度甚至有些热。至少仅着单薄衣裳的沈时湫未感觉冷。

    清雅剑君早已等候在熔炉旁,见到沈时湫便骄矜地颔首示意,“麻烦沈姑娘了。”

    “现在就开始吗?”沈时湫问道。

    清雅剑君点头,沈时湫只能道:“好吧。”

    玄云宗不愧是有名的剑宗,办事真是干净利落,沈时湫内心叹道。

    她跟随着清雅剑君的指导,一步步走到那仿佛冒着岩浆的炉子前,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有些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正当她犹豫间,不知那位在一旁搭手的弟子心急,推了沈时湫一把,直直将她推入了炉中。

    剧痛陡然袭来,在她几乎要失去意识前,脑海里飘过在沈府艰难的时光,一路上人们听闻能除妖魔喜悦的脸庞,玄云宗高高在上的姿态,和娘亲哭红的眼眶。

    她生如尘埃,无足轻重。

    昏昏沉沉间,最后略过的竟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那人一袭黑色纹金锦衣,白发半梳,斜倚在王座上,周身气势凌冽扑面而来,却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眼尾一点红志,平添了几分温柔旖旎。

    好似察觉到了沈时湫的窥探,他抬眸望过来,冰冷的视线宛如刀锋刺来。

    白发红瞳,是魔尊荒川。

    沈时湫好似听见了一声冷冰冰的嗤笑,旋即陷入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再无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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