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韫抱着我回宁府,进门就喊铃儿去请大夫,自己却依旧不肯放我下地走路,转头又立马吩咐小荷提几桶热水去浴房。
他坚持要帮我宽衣,检查有无暗伤,看到我后腰往下尾椎骨处摔得青紫,便更不许我动手了,而是拿了浴巾澡豆,小心翼翼地扶我在浴桶里躺下,动作轻柔地帮我清洗。
沐浴更衣后,正好大夫也请来了,让大夫一番把脉,又确认头部无伤后,开了一些外伤用的药油,嘱咐日日揉涂,摔伤不日便会痊愈。
送走大夫支走下人,夜已经很深了。
宁韫小心地扶我趴在床上,盖好毯子只露出后腰的地方,拿了药油倒在手心慢慢搓热,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沾满药油的手掌覆上去。
虽然他已经尽量放轻动作,可我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张口用拳头堵住了嘴。
他把我的手拿开,将自己一只手递过来,“咬我。”
我抱着他的手臂,张大嘴巴佯装一口咬下去,不见他有任何躲闪,而是全神贯注地用另一手帮我搓药。
我便也不舍得咬了,拿他的袖口擦了擦我的口水,在他手背上轻吻了吻,然后心安理得地将他手臂垫在了脑袋下面,像个木头人一样地任由他摆布,饶有兴致地望着他这样那样。
宁韫回来后折腾到现在,属实也不嫌累得慌,仿佛摔那跤生怕给我摔碎了一样,心疼地各种小题大做。
只是他眉头依旧紧锁,非必要就沉默不语,似乎还在生着气。
虽然知道他是紧张我,可我还是觉得宁韫今日非但不礼貌且还有些不讲理。
明明不是彦亦清的错,他却火药味十足地将罪责都降在了人家身上,可真是无理冤枉人了。
“宁哥哥,你真不能怪他。”我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搓药的手一顿,略停了动作,似乎不可置信看着我,“你还在为他说话?”
“我不为任何人说话。”我有一说一地坦白道,“我是怕你不高兴,憋在心里不说出来。”
“你怕我不高兴,就不应该再为他解释。”他闷闷不乐地低头继续搓药。
“我说得是事实。”我试图跟他讲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宁韫平日冷静沉着,清醒克制,可但凡遇上我的事,就总能感情用事,蛮不讲理。
属实也是奇怪。
“我不管。”他撇嘴不甘道,“我看到的是他自己多管闲事还要连累你受苦受累,这就是事实。”
我被他这番逻辑搞得哭笑不得,无奈失笑,“那你是没有看到我跟人家对峙,他出来帮我挡拳,挨了个眼窝青。”
他垂眸不语,但神情明显还是听不进去的状态,说不过我,又不服气,开始胡搅蛮缠起来,“那我也没有对他怎么样。”
“你不仅不感谢人家,讽刺人家还责骂人家!”我不快地纠正他的态度。
“为什么要感谢他?!他带着你乱逛,惹得你受伤……”他委屈地望着我,嘴硬道。
“那好,你既不承人家的这个情,”我一把丢开他的手,真的有些生气了,“彦亦清好歹替我挨了打,可我被人推倒在地的时候,你又去哪儿了呢?!”
宁韫被我将这一军,瞬间没了话说,愣愣地看着我许久,终是态度软了下来,趴在床前朝我靠近,深邃的眸色里明暗不定地闪烁着一些不明的情绪,末了,轻抵着我的额头蹭了蹭,语气愧疚道,“阿曦,你怪我吗?”
“本来是没有的。”我看他这般愧疚自责,心有不忍,却也还得端着态度,不能次次都被他的装可怜给糊弄过去,“可你不该那么对彦亦清,在护着我这件事上,你或许觉得他做得不好,可你又做好了几分?尽了几分责任?”
我在街边与人打抱不平,大打出手的时候,你还不是在酒楼里与五公主饮酒餐叙?
可这话我终究还是忍下了,我知道他或许是有苦衷,可他的苦衷不能成为推卸和指责别人的理由。
“对不起,阿曦。”他这才承认了自己的不是,伸手抱我,亲着我的耳垂服软,“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我佯怒地别过脸,撇给他一个后脑勺。
他呼吸又重了几分,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又道,“明日散朝后,我会跟彦亦清认真道歉并致谢。”
听到了想听的答案,我这才回头看他,他可怜兮兮地望着我,见我这才原谅他,不免又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一般埋进我怀里。
“哎呦,干什么嘛!”我捧着他的脸笑话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一样……”
“你现在知道我看见你摔得掉眼泪的时候,就像是以为所有人都在欺负我的阿曦一样的心情了?”他不免气苦道。
“摔得太疼了,我本来忍住了没哭,可你一喊我,我就忍不住掉眼泪了。”
宁韫心疼地摸着我的脑袋,轻拍着我的背哄道,“是我不好,是宁哥哥不好。”
“不怪你,也不怪彦亦清。明明那男子才是坏人,欺凌妻女,还当街打人,实在让人难忍,”我仰头看他,“宁哥哥,他们……”
宁韫揉着我的发丝,柔声细语道,“你不必操心,黄捕头做捕头多年,会妥善解决的。”
“幸好是那个叫笙儿的小女孩,在我摔倒的时候,用手帮我垫了后脑勺,这才不至于酿成大祸,”我拿手指轻点了点他的鼻尖,逗他道,“不然你的小阿曦就摔成小傻子喽……”
宁韫听着这话却笑不出来,紧紧抱着我,“我总在让你犯险,从前舅舅骂我还是骂得轻了……”
“你又不是半仙,哪里能事事皆提前预料。”我亲他一口,岔开了话题,“宁哥哥,你知道那个笙儿多可怜吗?”
他侧耳认真听我讲话,手指有意无意地轻轻摩挲着我的耳垂。
“她就是想吃一口米糕,就被自己的亲爹指着鼻子打骂……”提起这事我就又气不打一处来,忿忿不平道,“怎么会有人这么对自己的孩子?还动手打娘子!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宁韫附和着我的情绪点头,手上却搂着我的腰不许我乱动,以免再碰痛了伤处。
“我们为笙儿做主好不好?”我讨好地再亲宁韫一口,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你想怎么做?”他问。
“待黄捕头解决清楚这件事,看能不能劝她娘亲带着她离开这个禽兽不如的爹,我们再认她做干女儿,为她撑腰!”
宁韫深情地在我额上落下一吻,轻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