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欣月匆匆离开。
后脚，姜母开门进屋。
姜母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耳下夹着电话，对着电话那头叹道：“小姜都27岁了还没有对象……让他去相亲总是拿各种理由搪塞我……等过了30岁好女孩都被挑光了……年纪大了生的孩子也容易出问题……真是急死了。”
圆滚滚的小萨摩扭着屁股要往姜母怀里钻。
明察秋毫的姜母一眼瞧见了小萨摩脸上残留的口红印和嘴里紧咬的女鞋，顿时喜得心花怒放：“小姜有女朋友了？！先挂了，晚些再和你说。”
姜母随着小萨摩上楼。
只见浴室里水花四溅，花瓶碎了。卧室里床铺凌乱，吊灯秃了。地上还有根巨长无比的绿丝带。
姜母啧啧叹道：“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挺狂野的。看来下次来儿子家还得提前招呼一声，免得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
彼时。
欣月气喘如牛地冲进姜总的办公室。
姜总看到欣月额头被撞得青紫，长发披散开来，裙摆往下淌着水珠，脚上套着一双他的40码大鞋，想到摄像头里她和狗斗智斗勇的画面，忍俊不禁道：
“没想到我家那狗还挺厉害，看来下次我也得防备着点。”
欣月尴尬到想用脚趾抠地。
姜总强忍笑意道：“放心，你的鞋我会想办法替你夺回来。在此之前，我的鞋就借给你穿吧。”
欣月干笑两声，支支吾吾道：“您的衬衫、花瓶、吊灯等等的……要多少钱……我赔给您……”
姜总点头道：“嗯！就慢慢地从你的工资里扣吧！”
欣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原以为姜总会跟她推脱一番，或者给她打个折扣，没想到他竟回应得如此干脆利落。
姜总端详着欣月的表情，好笑地说道：“那只花瓶可不便宜。你可要好好干哦。”
欣月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说回投标方案，”姜总把视线转回到电脑屏幕，“招标文件、参考资料已经发你了，你先琢磨着写起来吧。”
欣月期待地搓着小手手问：“那个……有没有师傅带我呀。”
姜总不自觉地模仿起欣月的语调，说道：“有呀。”
欣月大喜，遂问道：“谁呀。”
姜总亦喜气洋洋地回道：“我呀。”
欣月脸上的喜悦消失了。
姜总飞快地抬头瞥了她一眼，快到她还没来得及把喜悦重新挂在脸上。
姜总淡笑道：“不满意？”
欣月讪笑道：“特别满意。”
姜总扫了一眼时间，总结道：“行了就这样吧！现在就开始写吧！”
欣月像是营业结束一般欢快地奔出办公室，带上门。
姜总飞快地脱下身上那件沾染了墨渍和奶渍的衬衫，指尖刚一触到装衣袋，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欣月侧身而入，看到此情此景，惊得瞪圆了乌溜溜的大眼珠子。
姜总也惊得瞪圆了乌溜溜的大眼珠子。
欣月慌忙解释道：“姜总，放心，我配镜度数比实际低很多，所以其实只能看到你前面白白的一片，至于具体的肌肤纹理那就算是想看也看不清的……”
咦，怎么感觉越解释越尴尬了……
姜总低沉着嗓音说道：“把门关上。”
欣月二话不说就把身后的门关上了。
八目相对，姜总满脸疑惑。
“哦！不好意思！”欣月回过神来，拧开门把手，冲出办公室，用力关上门，仔细检查一番，确认门真的严丝合缝地关上了，这才背靠着门板喘气。
身后立刻响起门插梢被插上的声音。
欣月向座位走去，边走边痛心疾首地开展自我检讨：“为什么要在本子上画那些！为什么会把本子忘在姜总办公室！为什么进办公室之前会忘记敲门！”
片刻，姜总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心情复杂的欣月目送心情复杂的姜总离开。
时光匆匆。
转眼间就到饭点了。
办公室的人如秋风扫落叶一般都走光了，喧闹的笑声在走廊里长长久久地回荡着。
欣月寂寥地坐着，在食堂的饭真的好好吃和独自吃饭真的好可怕之间反复横跳，小熊软糖的绿头在她的暴力揉搓下摇摇欲坠。
一阵轻快的跑步声由远而近。
紧接着，一个留着中短发，头上别着彩色星星发夹，涂着淡粉色眼影的女孩出现在门口。她朝办公室里张望了一眼，失望地自语道：“咦，人都走光了呀。”
欣月抻长脖子，让脑袋缓缓上升。
女孩终于成功注意到了欣月的脑袋，惊喜地叫道：“还有一个！咦，这张脸怎么以前没见过。哦！你是新来的姜总助理吧！”
欣月点头道：“我叫荀欣月。”
女孩笑嘻嘻地说道：“我叫冷星星，你就叫我星星吧。我比你早来两个月，做的是工程财务审计。上个星期我出去外勤了，现在才刚刚回来呢……我的兴趣爱好非常广泛，有吃火锅、撸串、看降智言情小说……我老家在哈尔滨，哈尔滨的冬天可美了……”
欣月渐渐感觉到这场自我介绍不持续1个小时很难收场。
于是，在冷星星因思考而停顿的间隙，欣月有意无意地说道：“我们公司的饭卡好精致。你看卡片是高级的宝蓝色，你看卡套是ABS环保材质，你看弹簧绳可以拉长超方便……”
在说到第四个“你看”时，冷星星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去用用它吧。”
“嗯！”
大力士欣月拉着小话痨冷星星穿越层层叠叠的人群，向梦中情堂奔去。其间，兜兜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着，是笑点低到令人发指的重予抽搐似的连发了10个他觉得特搞笑的表情，但都被她一一无视了。
欣月端着堆满了海鲜、肉肉、日料、甜品的食盘在圆桌一隅坐下，正摩拳擦掌准备开吃之际，冷星星突然离席去接电话。
欣月一整个蚌埠住了，心里唱起了“爱我，别走……”
周围忽然哗啦啦涌过来一大堆人，把圆桌的剩余坑位都填满了。每个人的食盘里只有寥寥可数的几根面条、几片菜叶，食盘反射出的白光亮瞎了欣月的眼睛。
这时，坐在欣月两侧的人开始亲切攀谈起来，但欣月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食物阻挡了他们的视线，他们不得不伸长脖子，以便看到对方无遮挡的全脸。
处在两股眼神交汇处的欣月装作很自然地抓起像脸一样大的烤猪蹄，正啃得面目狰狞之际，一碟菜叶拌菜叶出现在她面前。
欣月脸上带着一分轻蔑二分讥笑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要，谢谢。”
菜叶们并没有离开。
欣月擦擦小嘴，优雅转头，一张笑脸说道：“麻烦递一下。”
欣月递完后，复又捧起猪蹄，啃得渐入佳境之时，菜叶们阴魂不散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欣月揩揩小嘴，文雅转头，第二张笑脸说道：“麻烦递一下。”
最后，菜叶们在欣月面前兜兜转转了5次才终于牢牢地安在桌上。
啃完猪蹄，是时候消灭这块巴掌大的蛋糕了。
欣月刚一张嘴，一个大巴掌猛地拍在她的左肩上，突如其来的神力让她的脸深深地埋进奶油里。
欣月抹抹脸，高雅回头，第三张笑脸说道：“哎呀！我看你和她们坐在一起，就以为你是那谁谁谁呢……”
紧接着，第四张、第五张、第六张笑脸兴高采烈地向这桌奔来。
这桌的笑脸们也心情激动地纷纷起身。
第四张笑脸大声提议道：“让我们用橙汁代酒，干个杯吧！”
大群的笑脸便簇拥在欣月的脑袋周围开始快乐地干杯。
不知道哪个笑脸是个漏嘴巴，喝一杯漏半杯，好在欣月的脑袋就在杯子正下方，完美地把漏下来的橙汁全盘接住。
如果没有欣月的脑袋，橙汁就会悉数落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那么之后涌上来的笑脸们就得来个原地劈叉或4A旋转了。
欣月一脸生无可恋，并且觉得天灵盖好凉。
很久很久以后。
冷星星终于接完电话回来，眼角犹有泪痕。
两人安静地走出食堂。
欣月拿了两个橙子，一个接一个地高高抛起。
冷星星冷不丁地喊了声：“姜总。”
欣月一恍神就没接住，橙子接续砸在她的脑门上，发出几声闷响，脑门登时青上加青。
姜总不禁莞尔一笑：“没想到你还有这本领。正好月底有新员工破冰大会，安排你表演杂耍可好？”
欣月怔了怔，颤声问道：“新员工都要表演吗？”
姜总答道：“嗯！”
欣月想了想，期期艾艾地问道：“如果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参加不了破冰大会，是不是就不用表演了？”
姜总憋笑说道：“每个月都有大破冰会。”
这个公司对破冰是不是有什么执念？
欣月扳起手指头认真地算离月底还有多少天，算着算着就悲从中来。
午休时分。
姜总回到办公室，无意中把桌上的日程本碰掉在地上，本子摊开，现出一幅简笔画：
一个女子头戴皇冠，手拿权杖，穿着曳地长裙，端坐在十八级台阶上。台阶下，一个身穿礼服的男子半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来了，我的公主殿下。”
定睛一看，这两人还有铭牌呢。
讲究。
女孩铭牌上写着：荀欣月。
男孩铭牌上写着：姜皓真。
？？？这个姜皓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