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5点，姜江和堂尧准时出现在了厨房。

    姜江打着哈欠，堂尧倒是神采奕奕。两人互道早上好，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你还记得我昨晚跟你说的肉馅配比吗？”

    堂尧点头：“七分猪肉，三分虾仁。”

    “调料呢？”

    “高汤、盐、味精，香油，葱姜水，倒进去搅打上劲。”

    姜江知道这活儿他已经干了好几天，该怎么配都已经烂熟于胸了。

    今天她要教的是最关键的大骨汤底。这汤底是姜江用她那虚构父母留下的高汤改良而成，技术含量不高，但有一味调料是关键。

    “饺子的汤底要用鸡骨、牛骨、鱼骨和猪骨一起熬制四五个小时，你过来看。”

    灶台边的一口大锅里正在咕嘟咕嘟地冒小泡，那是姜江昨晚睡前就开始熬制的高汤。算到现在，大概已经有七个多小时了。

    此时汤的表面还有些许白色的浮沫，整个汤已经呈现出奶白色，味道香浓醇厚，让人口舌生津。

    姜江拿起旁边的大勺，一边打沫一边柔声教授堂尧。

    堂尧听得很仔细，但心里不免有些心思浮动。他知道姜江的饺子店突然火起来就是因为这高汤独特又霸道的香味，喝一口齿颊生香，流连忘返。

    正因为如此，这两天从早到晚，人流量都爆满。可以说这汤底就是饺子店的王牌。现在她就这样轻轻松松地交给自己，她难道不怕配方被泄露吗？

    堂尧很不理解姜江这种乐观而且毫无道理的盲目信任。假如是他自己掌握这配方，他只会在咽气之前将之吐露出来。

    要知道，仅昨天一天，饺子店就至少入账了5万块，说是下金蛋也不为过了。如果饺子店能扩大，煮饺子的速度和量能增加一倍，一月破百万轻轻松松。

    堂尧甚至已经在本地多个社交媒体上看到了关于饺子店的赞美之词。口口相传下，饺子店成为城东的乃至晋城的招牌美食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样巨大的利益牵连，堂尧很难不起心思。

    自从家里破产，父母跳楼自杀以后，他做梦都想着让那些逼死他父母的人血债血偿，有了饺子店的配方，他积累资金的速度会快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复仇女神似乎已经向他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最后还要再加上一味干草……”姜江越说越迟疑，看堂尧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不禁问道，“是不是我讲得太快了？”

    堂尧这才从自己的臆想中回神，是了，饺子店从来就不属于他。

    他看着姜江柔和的面庞，一些阴暗的想法在心底缓缓滋生，片刻他神色如常道：“没有，我在听。”

    “好吧……”姜江脸上还是有些不信，但既然堂尧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去下他面子，于是便继续讲了下去，“最后再加上一味干草，这是整个汤底最关键的地方。”

    “什么干草？”堂尧问。他这两天查找了很多熬制高汤的资料，从来没看到哪个配方中需要加入干草的。

    姜江从厨房大冰箱的最深处出拿出一包被保鲜膜里三层外三层封装好的干草叶出来。她动作轻柔，十分小心，仿佛手中的东西是什么易碎品一般。

    堂尧来了好几天，冰箱也开了好几次，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包干草。

    姜江将保鲜膜剪开，里面的干草叶露出全貌，堂尧虽然曾经是个见多识广的富二代又流浪了很久，但他可以肯定地说，他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草叶。

    只见那干枯的草叶呈圆形，细细的茎秆比脱水的干尸还要皱巴巴，但奇怪的不是这个。真正奇怪的，这些草叶都被固定成一个个英文字母的形状而被晒干。

    一时间他看姜江的目光都不对劲起来。

    姜江迎着他奇怪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她解释道：“这不是我弄的……”

    堂尧半信半疑道：“那是——”

    姜江脸上涌出红潮，她的声音比蚊子叫也大不了多少：“听说%&最近在%#文……”

    堂尧：“？”

    姜江沉默片刻，又硬着头皮说了一遍：“听说他们&*英文。”

    堂尧：“？？”

    姜江深吸一口气，超大声：“听说他们最近在学英文！”

    堂尧：“？？？”

    “你是说卖给你这些草的人最近在学英语是吧？”堂尧思索片刻，便恍然大悟了。因为在学英语而把草药摆成字母形状，虽然奇葩但也说得通。不过，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姜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一口，认命道：“你说是就是吧。”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这不是你说的吗？堂尧一头雾水。

    姜江瞥他一眼，强行转移话题，继续说：“这草被晒干以后，非常容易碎成渣，所以一定要轻拿轻放——”

    “你不会是在说，”堂尧突然出声，他怀疑自己得了失心疯，这几个字不该以这样的排列组合从他嘴里吐出来，“这些草在学英语吧……”

    姜江跟被雷击中了似的，话语戛然而止。

    厨房里霎时间死一般的寂静，连汤锅的咕嘟声都显得十分诡异。

    好一会，姜江艰难地开口：“你听我解释……”

    堂尧恍恍惚惚地摆手，声音飘飘悠悠：“你不必解释。”

    且让我这碎了的世界观自己拼凑吧。

    姜江：“……”

    真对不起。

    一直到开张，堂尧的视线总也忍不住地往姜江和汤锅上落。什么草会学英文？姜江是不是偷偷给他吃了毒菌子，让他出现幻视和幻听了？

    一早上被堂尧盯得后背刺挠的姜江，终于忍不住了。她放下打汤的汤勺，走过去拽了拽堂尧的袖子，悄声请求：“你别看了……晚上忙完我一定给你解释！”

    堂尧苦笑：“……”

    这，倒也不必。

    无知地活着也挺好的。鬼知道姜江嘴里能吐出一个怎样的震碎他三观的故事。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对姜江的“解释”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期待。

    千想万想，晚上终于降临。

    9点。

    堂尧正襟危坐在姜江对面，一双眼睛比火炬还要闪亮，把姜江看得视线飘忽。清了清嗓子，姜江终于开始讲述这奇妙的故事：“我们老家有座后山，山里有种草，叫听风草。老一辈说这草能听见风里的话。有时候山下小学里上语文，风将读书上带到山上，它们的枝叶和枝干就会长成汉字的形状，如果上英语，它们就会长成字母的形状……”

    静默了好一会，堂尧才出声：“这世上真有这么神奇有趣的草？”

    被质疑了，姜江也毫无芥蒂地点头：“当然有啊。”

    她补充道：“不过听风草很挑剔，它们只在后山的一块固定坑洞里生长，别的地方都栽不活。”

    听到这话，堂尧不置可否，但顺着姜江的话去推逻辑也不是说不通。想也知道，如果这草真这么容易存活，那以它的神奇之处，他不可能没听说过。

    疑惑勉强得到解答，另一件对他来说更为重要的事便浮上心头：“以我们现在的人流量，你的草够吗？”

    姜江笑笑，回答道：“听风草香味浓烈，每锅汤只用放半片叶子的量就足够提味了，冰箱里的那些，用上一年不成问题。”

    堂尧闻言，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但心中却有了计较。

    等姜江回到卧室，007便迫不及待地问她：“真的有这么神奇的草？”它听着觉得不像是这个位面的草，反倒像是……

    姜江边换睡衣便回答它：“没有，骗他的。”

    这年头销售不讲故事还叫销售吗？

    007反应过来了：“你是在给他挖坑啊。”

    姜江大方承认：“是啊。”

    总想着算计的人不被别人算计一把她很不认可。

    明天就是堂尧自己当店长的第一天，好戏正式拉开序幕，姜江拭目以待。

    第二天一早，姜江收拾好自己准备去旷了两天工的乘风集团，然后在楼下店里与正在摆放桌椅的堂尧打了个照面。

    “堂老板，加油啊。”姜江半调侃半鼓励道。

    堂尧还是第一次看到姜江这样打扮，很……耀眼。

    耀眼地都有些不像她了。

    “对了，”堂尧见姜江要走，连忙喊住她说，“现在的顾客太多了，我能不能换一种经营方式？”

    这话问出口，堂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他知道自己第一天挑担子就做出改变很突兀，会给人一种自己等着篡权的感觉，但从生意角度去考虑，更高的翻桌率百利而无一害。

    姜江给了他一个机会，他想用更高的收入来向她证明自己的能力。

    姜江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问：“你要换成什么？”

    受限于饺子店本身的环境，姜江自己都想不到一种更好的经营方式去吃下全部的人流量。堂尧会想到什么办法？

    然后，有些好奇姜江就看到堂尧笑着卖了个关子：“不如等下班再告诉你吧。”

    姜江失笑。

    刚进总裁办，姜江便看到陈煦端着一杯咖啡从茶水间出来。

    “早啊。”她说。

    陈煦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早上好。

    一声招呼不打，两天没出现在公司，按理说是个同事都得心生不满。

    但陈煦很平静，一方面是他知道姜江在城东有个饺子馆，这两天大概率是去处理店里的事了，另一方面他心里很清楚，以姜江的傲气，她就算没来公司，也断断不会把发难的借口双手奉送给他。

    所以，既然她今天出现了，那么必然不是空手来的。对这个不打无准备之仗的女人，他认识深刻。

    果然，在给自己也泡了一杯咖啡后，姜江从包里掏出电脑，招呼陈煦过去：“我做了一个项目设计的初步构想，你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