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盛夏燥热,晃的人平添几抹慌乱,好在那晃眼的烈日败给了层层枝叶,宫内的主人不愿打扰这自然之景,只见那绿荫树下,蝉鸣声里,那个想见的身影早就在此处等候。

    “陆大人,可叫我好等。”

    隔着宫墙一座,绿叶花草,隔着来往步履匆匆的宫人,隔着那已提不起怒意的谎言,就在此刻,有心人终于再度四目相对。

    方才还留在附近的宫人不知何时皆消失不见,除了不远处偷看的苏湘和槐夏之外,这偌大的宫苑之中唯有他们二人。

    陆祁渊来的太匆忙,匆忙到他来不及想为何少女会说出这一句话,郡主即将选夫之事压在他的心头,此刻他哪里还能维持住几日前的那副沉稳面貌。

    “我听映欢提起说你,说皇后娘娘要给郡主择婿,此事可为真?”

    “真假又如何,世子难不成便这样恨我,竟是连我的婚事也要掺和一二?”

    其实苏予初的性子本就应该是骄矜的,带着几分任性的,只是上天让她这前十几年经受磨炼,此时她并未长成亲人想象中的样子,但如今她已然有了依靠,看着几日前还那般威风的男人,她也不免起了一丝逗弄的意思。

    熟料她这一句玩笑话竟将世子爷的双眼瞬间激的通红。“婚事?难道我们之间的过往于你眼中当真只是一场假象吗?!如今尘埃落定,便这般想与我撇清干系,是啊,我不是也早就说过要放下了吗,谁知道听见此事之后竟还会心生畏惧,生怕……”

    唇上传来的触感打断了男人的喋喋不休,他好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那抹柔软便已经离开,浩茫天地,原本的一颗枯树突然迎来春日,只是不知是烈阳太盛还是如何,这棵芝兰玉“树”此刻血色上涌,竟然就这样愣在原地。

    “咳,世子方才说了什么?”

    苏予初肤色瓷白,此刻面上的红意更为打眼,这般娇柔姿态之下,饶是真为木头此刻也倒在了这绕指柔下,何况是仍对少女有意的小陆大人。

    “我,你……”

    再巧舌如簧之人如今也仿佛被人惯了哑药,待终于反应过来少女方才做过什么之后,他神色百般变幻,最终竟是如同一个被唐突的少女一般,看向那“贼人”,

    “郡主这是何意?女子名节何为重要,怎能……”

    苏予初垫脚上前,又做了与方才同样的动作,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已不似方才那般羞涩,甚至退却过后还能好整以暇的看着男人。

    这下倒是让陆祁渊不知该作何神情了,他此刻纵是有千言万语最终也还是在少女的对视下败下阵来,只能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的问上一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啊,我想可能是陆大人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少女做事从来不走回头路,从前之事无法回转,但她却不想令当下的自己遗憾,尽管她并不知晓今日之事是否会如她所愿,长路慢慢,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后悔。

    “陆大人也知道,我曾在那离此偏远的遥宁村一住便是十三年,那里民风淳朴,可你们外来人一定不知那处还有一个风俗,便是只要是女子看中的夫君,那人怎样反悔也是不成的。”

    这话出口已然引来了男人复杂的目光,可少女并未理睬,在深吸一口气后,终于说出了那句在心中盘桓许久的话。

    “可那遥宁村的秦初终究是负了良人,不知小女苏予初在此替她赔罪,还那人往后余生,大人素来公正,您看如此可能稍微消气了?”

    世人总想见那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却不知这其中究竟要走多少条弯路才能携手余生。

    好在,他们皆是聪慧之人。

    少女突如其来的表露真心让陆祁渊有些意外,方才因急迫而耽于思索的头脑也清晰起来,恐怕根本没有什么郡主择婿,这一切不过是母亲与表妹为了试探自己而编排出的说辞罢了。

    方法虽然“阴险”却极为有用。既然已知晓自己心意,他便不欲在做出扭捏姿态,只是上前一步,好似还想同少女确认一番。

    “郡主可是真心?”

    “我自然,唔……”

    这下轮到苏予初的话被堵在了口中,男人揽在自己身侧的手臂着实用力,与她方才的蜻蜓点水极为不同,两唇相依的瞬间牙关被舌尖强势挑起,呼吸交缠,她渐渐失了力气,只能将自己全身重量依托于腰间臂膀。

    不知过了几个四季,亦或只是这短短一瞬,她才从那滚烫的怀抱中解脱,急促呼吸之间,她再也不敢向方才那般直视男人双眼。

    “郡主真心,臣亦是。”

    男人声音中的沙哑令二人皆有些不自在,奈何情话醉人,二人实则极为珍惜这误会解除后的当下,含情对视之间,呼吸有再度交缠之意。

    “咳咳咳!”

    虽说眼前之景苏湘喜闻乐见,可这光天化日之下,她仍是要出面制止一下情不自禁的二人,而在她出声之际,少女竟是立马惊慌的将身前之人推开,只留下有些无奈的陆大人转身向来人行礼。

    “不必拘礼了,既然你们二人已将误会说清,那我与皇姐也可安心了。祁渊,我知初儿曾做过一些错事,尽管她有苦衷,但终归是伤害于你,我这个做姑母的也代她像你表示歉意。”

    陆祁渊哪里能让长辈如此,忙上前拦住苏湘,“舅母不必如此,此事已经过去了,且我也有不对之处,未能察觉到她那时有多不安。”

    氛围大好,苏湘不欲再提起伤心之事,她走上前,一手拉住一人,将他们的双手叠在一起,眼眶泛红着开口,“往后我们便是更为亲近的一家人,初儿,日后遇事切莫再瞒着祁渊,你们二人凡事定要商议而定。”

    见少女也红着眼应下过后,她转向陆祁渊,“祁渊,初儿这些年过的辛苦,其实你母亲并非骗你,如若今日你不出现,我当真要给初儿挑一个极好的夫婿,让她往后余生在安乐中渡过。可你既来,那便不再有旁人,我将她所托于你,你自会照顾好她的对吗?”

    此刻这个院落当中,没有一国之母,没有什么郡主朝臣,有的只有一位长辈深切的关爱,陆祁渊看向已经落泪的少女,握着她的手用了几分力气,随后郑重的向苏湘承诺,

    “您放心,我定不会负她。”

    誓言会打破,承诺会更改,唯有不便的爱意会长流在这天地之间。

    这日之后,一道赐婚的圣旨便降到平阳侯府,朝中新贵与当朝郡主的婚事便在京都传开,更有人发现那高高在上的貌美郡主,竟然便是自己深巷之中的邻里!

    就这样有关此二人的故事传的愈发多样,有说郡主自幼流落荒野,是被游历在外的世子偶然救下这才得以归家;还有人说二人其实早就情投意合,并且里应外合这才造就了如今这般清平;更为离谱的,便是说郡主以一人之力策反了整个平阳侯府,且这道赐婚旨意还是她求着圣上赐下,世子不敢不从。

    传言愈演愈烈之时,性子早就变得沉稳的皇后娘娘此刻在宫中发出一句不可置信的惊呼。

    “什么?!初儿私自出京了!”

    苏予初自然不是自己离开的,除了槐夏和身子已经大好的松雪之外,还有如今她名义上的夫婿,几人轻装上阵,再度踏上游历之旅。

    “还记得这里吗?”

    “自然,那时我便惊奇,没想到此处竟然还有这样美景。”

    马车悠悠行了七日,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终点。少女的视线落在眼前熟悉的景色之上,而男人目光却看向身侧之人,不知口中这美景究竟偏向哪边更多一些。

    他们回到了遥宁村。

    此处远离喧嚣,还是从前那般相宜之景,让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松雪槐夏二人也不免生出感叹,各自欣赏起来。

    “哎,你们是外来的吗?可是迷了路?”

    就在他们几人安静赏景之际,附近忽然传出一道声音,苏予初觉得有些熟悉,便循声而望,熟料还真是一个熟人。

    “张婶?”

    “你,你是初丫头?!你回来了!哎呀可叫婶子好好看看,这模样倒是比去年更俊俏了!”

    这人正是苏予初从前在这的邻居张嫂。张嫂初听她唤自己还没看出是谁,还是走近之后方说出苏予初的身份,一时极为高兴,瞬间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村里其他人。

    “张婶,您别忙了,这次我来主要想见见我娘,就不打扰大家了。”

    张嫂听她这么说只得作罢,她虽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看出眼下苏予初同她身后这几人都气度不俗,尤其是那位俊朗的男人她总觉得眼熟却并未想起是谁。

    跟人拜别之后,苏予初便带着一行人走到了曾经安葬连春的密林中。

    “怎么选在这了?”

    陆祁渊帮着把他们带来的贡品一一摆上,随后便郑重的跪地给连春磕了三个头,那日他第一次见连春之时还在怀疑她们的身份,如今想来心中愧疚,更是十分感念这些年她对苏予初的护佑之情。

    “这儿安静,景色也不错,我想着若是日后我行迹败露,也不会连累于她。她这些年为了我做的已经很多了,我总不能让她走了也不得安宁。”

    苏予初特意从山外带了一束新鲜白菊,她未提起把连春的骸骨带回京都一事,因她知晓相比已无亲人的京都,连春更喜自在悠然的遥宁村。

    他们一行人千里迢迢来此,却只是想来让长眠于此的妇人心安,祭拜过后,他们便在此动身,除了靠着张嫂那张大嗓门,便只有各家门前出现的薄礼才证明他们来过。

    陆祁渊有官职在身,此次前来已经是圣上特准,因而他们很快便又踏上了返程的路途,只是路上遇见美景,便停下来欣赏片刻。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快到京都之际,马车却转了一个弯,停在了另一故地——清音寺。

    故地重游,那位名叫静然的僧人依旧手持红绸,等在这入门之处,见他们前来也并未露出惊讶之色。

    “阿弥陀佛,看来施主已然解了心中所惑。”

    苏予初也朝着大师回以一礼,便拜别走进了寺中,去岁那株小树已然长高了不少,可那红绸迎风而立,好似在朝着他们招手一般。

    疑惑已解,自来还愿。

    二人将这红绸解下之后便交还给静然,又食了一顿那让槐夏念念不忘的斋饭,万贯香火捐出,再度归京之际,心情早就全然不同。

    奉瀛三年,不舍侄女的皇后娘娘终于松口,钦天监应着长公主一家的极力要求,终于算出一个各方皆满意的良辰吉日。

    那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十里红妆绵延不绝。一身红衣的新郎官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终于迎娶了自己心爱的娘子。

    帝后未坐高堂,男人在两个相携的排位面前郑重起誓,自不会亏待他们珍爱的女儿。

    酒过三巡,无人真敢灌醉身份尊贵的新郎官,起哄声中,陆祁渊带着些许酒气来到新房门前,此刻他心跳的极快,像是知晓推开这扇门便能见到那人,眼下已成了他的妻。

    门口的动静传入朱罗锦帐之中,一席绯红嫁衣的少女慌忙将手中之物塞入枕下,她一双泛着柔色的眼看向来人,抬手交颈,合卺礼成。

    这一晚锦账红烛摇曳,险些到了天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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