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孙婆子这话自然是故意说给李勉听得,或者说今日这场戏,便是专门为了他一人而唱。

    那日松雪带着那枚簪子找到她时,她便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贵人终于出现了,随即便收到这个命令,于是她找了两名信得过的丫鬟一同演了这出戏。

    听旁人拿自己和一个阉人作比,李勉的神情变得愈发阴沉。

    “以后若是再让本宫听见这话,直接杖毙。”说完便一脸郁色的离开,不多时三人便听见宫内传出的瓷器碎裂声响。

    李勉这人自小没受过太大打击,可以说从及冠封王开始,他便一直是朝中最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虽然他现在仍未行册封礼,可文武百官谁人不知他是李贺亲口承认的太子!

    他知道自己这位父皇手段了得,不然也不会在当年太子李程那样珠玉之下夺得皇位。可此时此刻,他却对这位素来敬畏的父皇多了一丝怨恨。他恨他既然已经封了自己为太子,为何还要找人来牵制他,害的他如今被所有人耻笑!

    如果此刻他看向镜中,便能发现他和李贺多了许多相似之处,其中最为相像的,便是那双变得愈发贪婪的双眼。

    而他却只是看着满地的残骸,垂首发出一句似鬼魅般的低语,

    “本宫是当朝太子,可现在却成了一个笑话,父皇啊父皇,这都是你逼我的!”

    这日过后,文武百官突然发现,他们这位素来以谦和著称的太子殿下竟变得强势起来,有些时候便连平日里暴躁的明德将军也要让他三分,原本的三足鼎立之势竟然隐隐有变成太子一言堂的趋向。

    而这些朝堂上的变化自然也传入了李贺耳中。

    “我早知那两个废物不管用,我曾经还觉得勉儿太过优柔寡断,如今看来,太子倒是有了几分我当年的模样。”

    他像是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专心侍弄着几盆花草,这是霍同光叫人送来的,李贺看着极为喜欢。李勉若是知道自己为了专权所付出的努力在李贺眼中还不如几株绿植,恐怕更要气的抓狂。

    “此事已成了一半,现今之际,还是要确保无有变故才好。”

    平阳侯府中,夫妻二人正在对弈,可李莞目光看似在这棋局之上,心思却早已经飞到千里之外。

    昨日松岩传信回来,说是已成功说服西北军中一些将领,若有所需,可随时调动两万大军,且能确保余下四万将士原地待命。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极好的消息,可她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因西北距离京都遥远,军队一旦行动李贺不可能收不到消息,是以他们现在还缺个正当理由,能让这些将士不引人注意的到达城下,而这最好的方法,便是由李贺亲口下旨召这些将士回去。

    这件事的难度太大,可陆延年对此却好似并不发愁,只见他面色自如的放下决胜一子,随后沉着开口。

    “自我们将这些事告诉渊儿后他便没再令我们操心过,夫人,便将此事放心的交给孩子们吧,我相信他们不会叫人失望。”

    李莞闻言虽仍有担忧,却也在丈夫的宽慰下慢慢松开了眉头,二人拾起了各自棋子,很快又开始了第二局博弈。

    京都的氛围在这各方无声的对局中几经转变,又是一场大雪落下,宫中突然传出圣上震怒,罢黜太子的消息。

    “父皇,儿臣冤枉,只是实在见她有些熟悉,这才跟上前去,万没有她所说那般预行不轨之事啊!”

    紫金殿内,李勉跪在这许久未见的父皇身前,面色实在惊惶。

    这些日子他以为自己逐渐掌握了朝堂,是以心情不错,打算去李贺让人修建的那处“静台”逛逛,却不想刚好撞见前来监工的苏予初。

    同样带着面纱,这次他一眼便认出这人便是那霁月巷中的女子,只是他不知她何时成了李贺尊敬的仙师,欲上前与她交涉一番时却不想这人见到他后竟是已此处人多为借口,将他带到了一旁的无人之处,可还不待他开口叙旧少女便惊叫起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已然吸引了诸多护卫。

    在这女子的反咬下,他百口莫辩,只能请求到李贺面前分说一二,却不想他这父皇竟是半点没有向着他的意思。

    “太子无德,想来是配不上这个位置,日后你便回到王府中闭门思过吧。”

    李贺看向他的神情哪有半分父亲对于儿子的关爱,听出他有废黜自己的意思,李勉更是不可置信的朝他看去。

    “父皇竟是宁愿相信这来历不明之人也不愿相信儿臣吗?!”

    这话说完他便后悔了,李贺如今最忌讳的便是旁人嘲弄他修仙一事,果不其然他瞬间变了神色,看自己儿子的神情如同看一件死物一般。

    “三皇子李勉御前出口不逊,今废除他一切爵位,肃王府改为三皇子府,日后无召不得进宫!”

    李勉完全想不到他竟然会为了一个所谓的仙子这么对待他,此刻他垂下双眼,掩盖住将要溢出的恨意。

    “儿臣谢主隆恩。”

    皇家之事谁敢分说,恐怕普通百姓还没收到这立储的消息,这太子之位便已如同过眼云烟一般从他眼前消散,此刻李勉带着满腔的恨意,如游魂一般回到了刚离开一月的王府,不,如今已是三皇子府,却不想一进府中就发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太子殿下,哦不,现在应该称三皇子殿下了,如何,骤然失去权利的滋味可好受?”

    “你来作甚!来看我笑话的吗?!”

    来这的不是别人,正是与李勉没甚交情的陆祁渊。此刻他看着自己这位从小标榜天子骄子的表哥眼下强撑着最后一丝体面的模样,内心其实有些唏嘘。

    李勉同他父亲比其实算不得大奸大恶之人,只是有的人偏偏留着贪婪的血,一旦沾染过权势,再难从中抽身。而李勉原本以为自己这位素来装出一副高风亮节模样的表弟此刻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可下一秒,他却怀疑的看向面前之人。

    “我没空做这些无聊的事,我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我助你登位,你助我救一人且让侯府恢复往日荣光。”

    “呵,我凭什么信你?陆祁渊,你莫不是以为如今便连你也能这般随意消遣我了!”

    李勉现下的模样接近癫狂。心仪之人的陷害,父亲的冷漠,以及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付出让他现在仿佛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而一个连实权都没有的侯府世子竟然还在他面前口出狂言,他恨不得立即将人赶出门去。

    “我选择你,自然有我的原因,你可别忘了,圣上只废黜你的爵位,可贵妃娘娘和顺国公府可还未受到任何牵连,殿下,您何必这么快就认输呢。”

    陆祁渊的话一下子点醒了仍在打击之中的李勉。是啊,今日他被罢黜,可李贺却未动他的母妃瑜贵妃和他的外公顺国公府。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不一定非要仰仗李贺那阴晴不定的皇恩,他还有别的筹码,这也是李贺只是让他禁足却未在进行别的惩治的原因。

    因为他不敢!他外公曾是征战沙场的大将,现在守东南国门的还是他的嫡亲舅舅,是了,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陆祁渊见他眼中的光芒更甚,便知道李勉已经完全信了他的话,说不定此刻已经在脑海中幻想黄袍加身的那一日了。

    他不得不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嘲弄之色,趁着李勉尚有理智之时再度开口。

    “而且我来自然也并非消遣,殿下,难道您忘了我与那女子的关系了吗?如今陛下如此信重她,如若她在御前说些什么……”这话他点到为止,只说一丝开头想来更能让人想入非非。

    “殿下,如今贵妃娘娘怕是知道您被…一事,为了避免娘娘关心则乱,您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眼下之际李勉也无暇再管陆祁渊究竟想要做什么了,毕竟在他看来一个无实权的公主侯爷令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自己重回高位,是以他赶忙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了自己母妃手里,而后看向一旁的陆祁渊。

    “说出你的计划。”

    “三日后宫中会传出消息,届时殿下只需要……”

    一个时辰之后,无人知晓这二人在一朝落魄的三皇子府中究竟说了什么。只是这日过后就有人发现三皇子李勉仿佛认命了一般,每日在府里安静的很,直到三日过后。

    皇宫

    “陛下,大事不好了!那就快要搭好的静台,方才突然,突然……”

    “突然什么?!”

    “静台突然塌了啊!”

    太子被废,有些朝政便仍需李贺亲自处理,却没想到连盛竟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告诉了他这么个不详的消息。

    静台乃他为了登仙搭建,此刻塌了,不是说他并无成仙的机遇?!因此他黑沉着脸,一边朝着连盛交代一边疾步向外走去。

    “封锁消息,若是谁敢乱嚼舌根,朕诛他九族!”

    等他赶到那静台之处时,发现苏予初几人早就比他先一步赶到,只见他们围着这残骸,看表情也不是很好。

    “陛下。”

    几人跟李贺简单的打了一个招呼,一向对他们礼待有加的帝王今日却没有回应,而是直直走到了废墟边缘,冷风一阵阵袭来,跪在一旁的一种宫人皆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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