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互换

    姜留二话不说跪了下去:“臣妾罪该万死!望陛下恕罪!”

    出师未捷身先死,竟连人都认错了,姜留心里面欲哭无泪。

    听闻谢禛阴晴不定,一怒之下要了她的性命,那也不是不可能。

    以往她看古装剧的时候,觉得卑躬屈膝是一件十分伤人尊严的事,可是如今在掉脑袋的生死关头,别说跪了,就是让她再磕几个响头,她也二话不说立马照做。

    尊严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许久,头顶上才传来淡淡一声:“平身吧。”

    “是。”姜留缓缓站起来,抬头偷瞄了一眼黑衣男子。

    面前的男人穿着斜领黑色常服,头戴玉冠,长发如墨玉泼散,眉宇间裹着些戾气和冷漠。

    倒是很符合她的想象。

    谢禛见她竟胆大包天地呆呆直视自己,挑了挑眉,淡淡道:“泽美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原本发现有人偷听,他是有些恼怒的,可是看着台阶下的少女,一张白嫩小脸吓得花容失色,又觉得自己的怒气实在有点大题小作。

    他倒是对姜留有些印象,听闻胆子小、性子软,单纯没心机,入宫这几个月也不知有没有受欺负。

    姜留连忙现场编起了瞎话:“臣妾见今日天气晴好,梅花开得正美,冰姿玉骨,自有仙风,来园中赏梅,恰巧碰见陛下和太傅对弈,原无意打扰,却还是惊扰了陛下。”

    谢禛语气柔和下来:“你喜欢梅花?”

    “是。”姜留察言观色,松了口气,同时心中赫赫冷笑。

    谢禛喜欢梅花这件事,她是从书上看来的。谢禛年幼时于逆境中生长,看见墙脚盛开的红梅傲骨凌霜,和自己颇为相似,便惺惺相惜。

    谢禛看着棋盘,落下一子,随意道:“听闻元宵夜宴你落水了?现在身体可好?”

    “回陛下,身子已经大好了。”

    “嗯。”谢禛似乎无意说更多,轻飘飘地挥手,“你先退下吧。”

    姜留有些失望,难怪这位主角直到全书大完结都未曾生育一子,看起来确实对于女色没有什么兴趣,一心扑在朝政之上,看来要想吸引他的注意力,还需得从其他地方入手。

    她垂着头失落而归,谢禛偏头望了望她薄弱的肩胛骨,道:“朕今夜去你那里,你好好准备下吧。”

    姜留精神一振,眉飞色舞:“知道了,陛下!”

    只要人来了,迷魂丹息肌丸统统用上,保准让男主神魂颠倒,她再顺水推舟配合配合,小崽子不就有了吗,小崽子一揣,皇帝定然对她疼爱有加,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是后宫老大。

    谢禛看着她那副天上掉馅饼的样子,嘴角扬了扬,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就是掉进狼窝的小绵羊。

    姜留一路哼着歌回到漪澜殿,园子里几个宫女太监正聚在一起嗑瓜子晒太阳,唯有一个青衣宫女拿着扫帚在扫雪。

    明琅看见了她,带着另外几人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低眉顺目看着很是恭敬:“娘娘,您回来了。”

    姜留视线在他们身上绕了一圈,又看了看几人身后的漪澜殿。

    那殿正中红漆牌匾上落了一层灰,原本金色的字都暗淡无光,廊下结了蛛网,正值冬天,园中的枯树掉下许多落叶,无人清理。

    几人悠哉悠哉聚在一起谈笑风声,在她面前礼数一点不缺,殿中该干的活却是一点不做,还拿着俸禄吃着皇粮,便是吃准了她胆小怕事,即便被人苛待了也不敢声张。

    今夜谢禛来了过后,这几人以为自己得宠,定然见风使舵,前倨后恭地讨好她。

    这样的人,她留在身边实在不放心,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为人所用来谋害自己。

    倒不如趁现在好聚好散。

    “你们都随我进来。”姜留扔下一句话,便走进房中。

    春华替她解了雪氅,姜留倚在贵妃榻上,喝了一口热茶暖身子,随即看向了下方跪着的五六个人。

    “春华,都来齐了吧?”

    春华:“娘娘,来齐了。”

    “那好,今日将大家召齐,是想说一件事。大家侍奉我也有些时日了,几个月来,我未能得到陛下召幸,我心知大家受了委屈,有些怨念。但我也无心在宫中争得荣宠,只盼后半生安稳度日。”

    见她将话挑明,底下几人面面相觑,心中忐忑,不知她是何用意,有两个听见她最后两句话,更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姜留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接着道:“若是有想走的,去春华那里一人领一锭碎银子便可离去。我会给掌事姑姑说一声,你们也不会受到责罚。从此以后,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各不相干。”

    房间里静默了一瞬,却无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姜留皱了皱眉,道:“既然无人应话,那我就当你们都是忠仆,日后若是再想走,那就是背弃主子,得挨上五十大板拔了舌头才可离去。你们都想清楚了?”

    恩威并施之下,终于有人抬起头来。

    明琅咬咬牙,终于是痛下决心:“娘娘,明琅手粗脚笨,伺候不好娘娘,明琅就侍奉娘娘到这了。”

    “很好,春华,取一锭银子给她。”

    春华一边拿银子,一边咬牙切齿:“枉费娘娘对你们这么好,一群人偷懒耍滑,娘娘从来不曾苛责你们,趋炎附势的小人!”

    见明琅取银子走人了,其他几个人终于也按耐不住了,纷纷膝行几步,上前道:“娘娘,奴才永远记得娘娘的恩德。”

    春华将银子砸在他们身上:“快滚快滚,看了恶心!”

    几人一点也不含糊,也兴许是觉得羞愧,拿着银子低头走人。殿内终于安静下来,姜留看向了最后一个小宫女,奇的是,这人倒是安安静静跪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姜留问道:“你呢?怎么不走?”

    宫女磕了个头,道:“前几日奴婢发烧,被其他人从下房中赶了出去,说怕我将病传染给她们。多亏娘娘将我救了出来,还嘱咐春华姐姐拿药,奴婢才保住一条性命。请娘娘不要赶我走,奴婢愿意在娘娘身边报答娘娘大恩大德。”

    姜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便是那日在灶房发现的小宫女。

    那日将她背出来后,她也只是吩咐春华熬碗姜汤,又拿了些药,隔了一天便听春华说那宫女病好了,她也就没再放在心上,没想到对方还心心念念地要还她这个恩情。

    她从榻上起来,走下去将扶青扶起来:“你就是扶青?快起来吧,那算什么大恩大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赶你走?”

    扶青一张清秀的脸泛红:“娘娘还记得我的名字。”

    “自然。”姜留对春华道,“将剩下的银锭子都给扶青吧。”

    这一番过后,漪澜殿便只剩下她一个主子和两个侍奉的宫女,好在平日要做的事无非清扫清扫,事儿不多,倒还算清闲。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亮从东边升起,漪澜殿亮起了灯火,深蓝色的天幕完全垂下来的时候,她听见外面公公高声呼道:“陛下驾到!”

    春华和扶青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头上珠花颤得兴高采烈:“娘娘!陛下来了!”

    “嗯。”姜留捏紧了手里的书,看向了桌上的茶壶,系统早已帮她把迷魂丹下在了茶水之中。

    出乎意料,从门外逐渐逼近的却不是脚步声,而是车轮滚动的轱辘声。

    她疑惑的转头望去,只见谢禛坐在四轮车上,转动轮子缓缓驶来。

    姜留整个人都懵了,手微微颤抖。

    没有人告诉过她,男主是个残疾人啊!!

    谢禛黑沉沉的眼眸将她震惊呆滞的眼神尽收眼底,垂下眼帘,转动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皮笑肉不笑:“怎么,看见朕有腿疾,很吃惊?”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一转动扳指,那就是心情不好,要杀人啊!

    姜留欲哭无泪,抖着嗓音:“不是,我只是很难过。”

    为自己等会可能要自力更生感到难过!!

    “……”谢禛转动扳指的手一顿,抬起眼眸,重新审视面前之人。只是深不可见的眸底,冰冷之色稍稍退去。

    姜留花瓣一样脸逐渐染上了红霞,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自认将欲说还休、欲拒还迎做得十分到位,轻声道:“陛下这样看着臣妾作甚?要不,臣妾服侍陛下更衣吧?”

    为了此刻,她还专门穿了一件绯红色纱衣,衬得人肤白若雪,肌理若隐若现。

    小样儿,姐不迷死你?

    谢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似是嘲笑她的拙劣,忽对外面道:“李玉,将我的奏折拿来。”

    姜留睁大杏眼,眼睁睁看着谢禛拿过奏折,果真就着烛火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也罢,看来是得动真家伙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看这工作狂魔的样子,下一次重临后宫,不知还得等多久。

    她走了过去,倒了一杯茶水,递到谢禛手边,柔声道:“陛下,更深露重,小心着凉,喝杯热茶驱驱寒吧?”

    谢禛果然将视线从奏折移到她的脸上,面前的女子脸貌圆圆,极为纯善无害,只是那双鹿一样灵动的眼睛里,闪动着小狐狸般的狡黠。

    真有趣,藏着什么小把戏呢?

    只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面前之人胆子大到敢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房间内,给他下药。

    系统给的药无色无味,绝不可能叫他察觉。

    果然,谢禛取过姜留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多谢爱妃。”

    姜留见他喝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谢禛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心道不好,看着手中的茶杯,又惊又怒:“你……”

    系统给的药药效极好,两息之内便发作,谢禛眼前昏昏沉沉,一头栽倒在桌上。

    ——

    “娘娘,娘娘。”

    谢禛刚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宫女正俯身望着自己。

    春华见“她”醒了,高兴至极:“娘娘,快上朝了,您需要起来服侍陛下洗漱更衣。”

    ?

    什么东西?

    “放肆——”

    甫一张口,轻柔婉转的女子声线就从自己的喉咙中传出。

    谢禛闭口,一低头,看见了那身熟悉的红色纱衣,脸色逐渐阴沉。

    姜留被他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睁眼,就看见略显昏暗的房间中,一张赫然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死死地瞪着自己。

    “啊——!!”她被吓一激灵,本能地躲到床脚。

    李玉早就在门口候着了,忽闻此声连忙奔进来,一眼就瞧见自家陛下满脸惊恐地缩在床脚,画面十分诡异。

    “……陛下?”

    “出去。”

    听到熟悉的发号施令的语气,李玉本能应下,却陡然发现这声音出自那位泽美人,顿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谢禛扭头,冷冷地看着床尾的“罪魁祸首”。

    姜留被他寒冰一样的视线冻得全身一僵,结结巴巴道:“你们都出……出去!”

    很快房间里只剩两个人,谢禛扔给她一面镜子。

    镜子里赫然浮现的是谢禛那张俊脸,鼻梁挺拔,脸庞线条分明,只是配上姜留那震惊到呆滞的眼神,神似哈士奇。

    “啪!”姜留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好痛!真的不是梦!

    谢禛此时幽幽开口:“姜留……”

    姜留扔下铜镜,顶着半边被扇红的脸,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臣妾罪该万死!”

    “不、许、用、我、的、腿、下、跪。”谢禛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姜留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听到他说腿,才意识到。

    “陛下,原来你……”

    原来他不是残疾啊!

    谢禛警告地瞥了她一眼,姜留乖乖收住话头,只能满头冷汗解释:“陛下,我们这种情况在玄学上应该被称为‘灵魂互换’……”

    谢禛发现自己和姜留说话,必须微微仰着头,便走到一边的胡桃木椅子上坐下。

    “你使了什么妖法,将你我二人的身体调换,可跟你昨晚下的药有关?”

    姜留大喊冤枉:“陛下,臣妾只是想替陛下延绵子嗣,绝无二心。下的药也不损龙体,我保证!”

    谢禛冷冷道:“敢给皇帝下药,就是死路一条,你好大的胆子。”

    姜留啪嗒啪嗒眼泪就掉下来了,两根英挺的眉毛皱成一团,眼皮泛红。

    “臣妾自知触怒圣颜,万死难辞其咎。只是……如今臣妾和陛下互换身体,若臣妾以死谢罪,恐会误伤了陛下。”

    她低头拭泪,心里的小人都快跳起舞来了。

    还有什么比魂穿皇帝更大的免死金牌呢!!

    哦耶!!美滋滋!

    谢禛看她哭得梨花带雨,额头青筋抽抽,一字一句:“不许顶着我的脸哭!”

    哦。

    姜留迅速收了回去:“臣妾……”

    “也不许自称臣妾!”

    “……”

    “互换身体之事,我自会调查。你今日代我上朝,将朝上所奏之事一一记下,回来告知于我,明白吗?”

    姜留疑惑:“陛下,何不带您一同上朝,这样方便多了。”

    谢禛的眼神仿佛在说蠢货:“后宫不得参政,你想让朕违背祖制吗?”

    姜留恍然大悟:“哦——”

    谢禛继续吩咐:“必须谨言慎行,模仿朕的一举一动,不知如何应答就沉默,明白吗?”

    姜留挺自信的:“明白,保证完成。”

    洗漱更衣之后,姜留出门上了龙辇,大摇大摆上朝去了。

    谢禛独自坐了一阵,忽然想起什么,站起身试探性地走了两步。

    自从年少时不慎坠马,他的腿就落下了顽疾,后来为了使对手轻敌,也从未暴露腿伤痊愈的消息。

    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双腿自如行走的感觉。

    春华刚进来,就看见自家娘娘兀自走来走去,兴奋道:“娘娘!您得宠了!陛下在后宫妃子处留宿,您还是头一个呢!原来您那日真是争宠去了!”

    谢禛冷笑一声:“争宠?”

    沉浸在喜悦中的春华没有察觉他的不同,眉飞色舞:“这下您得宠的消息要传遍六宫了,那些背弃主子的东西个个都要后悔死了!”

    “对了娘娘,您上次催的芽已经冒绿尖了,您要去看看吗?”

    谢禛挑挑眉:“催芽?”

    春华提醒道:“您种的西红柿、南瓜和西葫芦,您忘了?”

    谢禛没想到姜留竟然在宫中种菜,倒是稀奇,也来了两分兴趣,起身道:“走吧,去看看。”

    他们刚走出殿门,遥遥看见一行人从不远处迎面走来。

    最前方的是个容颜绮丽的女子,身材高挑,脖子修长,面若冰雪,气质十分冷艳。

    女子身后是个老嬷嬷,笑盈盈地站在他们面前,道:“春华,你们殿里的炭火还够吗?”

    虽然来人笑容满面,春华却并不热情,反而起了几分警惕:“自然是够的,徐嬷嬷,你问这做什么?”

    徐嬷嬷笑容一收,脸上的皱纹垮下来,冷哼一声:“你们殿够了,我们含章殿可就缺了。”

    “有人说,亲眼看见你拿了我们殿的分例。”徐嬷嬷声音尖利,“还不跪下!”

    这是见“他”受宠,欺压不了主子,来欺负奴才来了?

    谢禛挑了挑眉,他这个后宫,真是有趣得紧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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