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

    沈清秋领着男孩穿过屏风走入正厅,看到父亲激动的朝自己走过来,一把扶住父亲,叫父亲坐下说话,可沈老爷子挣开他的手,弯着腰看着他身后的孩子,七岁的男孩,和悦卿差不多的身高,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一股书卷气,怯怯的抬头看着他。看到和老战友相似的容貌,鼻子一酸,伸手把男孩抱进了怀里,抚摸着男孩的后脑勺。

    “孩子,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爷爷,这里就是你的家”

    毕竟还是个孩子,汪筝航听到沈老爷子的话,忍不住流下眼泪,抱紧了对方。

    沈老爷子牵着汪筝航的手,面对众人,宣布了沈清秋收养之事,已上过户口,进了族谱,现已改名沈如初。

    改姓沈家,是为了他能够进族谱为了能够让他融入沈家更是为了长大之后方便,名叫如初,是想让他保持初心,不忘父母。

    座下贺喜声一片,无不都在恭贺沈老爷子喜得麟孙。

    一行人转去餐厅落座吃饭,林阳父子和沈老爷子坐在一起,沈老爷子左右看看,出声问道:“小姐呢,天天吵着见哥哥,如初来了,她倒不见了。”

    旁边的人回道:“刚才小姐睡着了,这会王妈已经领着她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沈悦卿一边跑一边喊。

    “爷爷爷爷,哥哥呢”

    沈老爷子看见孙女就开心,一把抱过来,对着沈如初说:“这不就是哥哥么”。

    沈悦卿挣脱着下来,站在沈如初面前,打量了面前的男孩,哥哥真好看,这是沈悦卿的第一反应。

    沈如初在来的路上已经听沈清秋说了家里有一个妹妹,应该就是面前的小女孩吧,真好看,这也是沈如初的第一反应。

    椅子上的林世泽注视着面前互相看着的两个人,轻轻的哼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被沈老爷子听到,突然想起来还没介绍孙女和林世泽认识。

    “来,悦卿,这是世泽哥哥,他的爷爷是爷爷最好的朋友”

    沈悦卿对着林世泽小声叫道:“世泽哥哥”。

    林世泽跳下板凳,有模有样的学着沈悦卿的礼数,回道:“悦卿妹妹”,转头对着沈如初叫了声“哥哥”。

    沈如初暮然听到叫自己哥哥,呆呆的望向了林世泽,见他爽朗微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不由自主的也笑了。

    沈老爷子看着友好相处的三个孩子,很是欣慰,和林阳沈清秋喝起了酒。

    沈如初是羡慕林世泽的,从第一面开始。

    能拥有那种笑容的孩子,自然是饱受父母疼爱,健康快乐成长的孩子。

    杨婉身穿旗袍,带着翡翠手镯,气质高雅面容柔美,缓步朝席间走过来,远远地,她就看见了那个孩子,白白净净,斯文俊秀。沈清秋看到妻子过来,便拉着沈如初指向妻子的方向。

    “如初,这是妈妈”

    沈如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杨婉,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曾几何时,他也经常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只要叫出来这两个字,妈妈就会把他抱在怀里,揉着他的小脑袋问他,“航航叫妈妈干嘛呢?”,妈妈的声音很温柔怀抱很温暖,明明她那么爱自己,怎么就抛下自己去了很远的地方呢?没有妈妈,自己就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孩。

    沈如初不敢开口,他怕自己叫了妈妈,享受了这份温情,依偎着温暖的时候,她也会丢下自己。清秀的小脸布满委屈,看的杨婉心疼极了。忙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了抱男孩。

    “不急,如初,慢慢来”

    沈清秋从妻子的声音中听出了哽咽,心疼的望着她,杨婉微微一笑,示意丈夫自己还好。

    沈老爷子看着这一幕,倒是不担心,他无比了解儿媳的为人,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打动孙子。

    “爸爸,这个姨姨真好看”

    忧伤的氛围被男孩的声音打破,杨婉抬头看过去,这才看到座席上还有一对父子,男人剑眉星目,一身正气,身边的男孩小小年纪便生的俊朗非凡,眼睛湿漉漉的又很明亮,正对着自己笑。

    “婉儿,这是林哥,是父亲好友的儿子,也是我的朋友”,沈清秋为妻子介绍着。

    “林哥,这是我妻子杨婉”

    “弟妹好”,林阳站了起来。

    “林哥好”,杨婉行了一礼。

    “这是我的儿子,林世泽,小孩子口无遮拦,希望没有冒犯到弟妹”,林阳把林世泽从旁边拉到身前。

    “怎么会,世泽,世泽于水华”,杨婉说着又仔细的看了看男孩道:“名字很符合。”

    林世泽觉得面前的漂亮阿姨约摸着是在夸自己,湿漉漉的小狗眼又亮了几分。

    孩子们在宴席上待不住,不多一会就闹着要出去,被杨婉带着去了内院,内院亭台楼阁雕梁画柱,三个孩子被带去了馥庭阁,馥庭阁是沈家的书房,也是杨婉作画的地方。

    杨婉嘱咐仆人端来了水果零食,让人照看着三个孩子,自己主理寿辰有些疲乏,在临窗的美人塌下歇息一会。林世泽对书房的陈列很新奇,问东问西,反观沈如初,只是默默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喜怒哀乐不曾现于表面。

    “这是古琴么,在电视上见过”,林世泽指着堂中摆放的一架古琴问道。

    “是的,妈妈的琴,我也会弹”

    听到沈悦卿的回答,林世泽眼睛都亮了。

    “悦卿妹妹,我想听,能不能弹一下”,眼睛湿漉漉亮晶晶,让人拒绝不了,旁边的沈如初也是一脸期待。

    沈悦卿坐下,弹奏起母亲前天刚教给她的一首《广陵散》,小姑娘弹的还不是太熟练,琴技也并不精湛,可古琴的余音悠远,婉转抒情,还是让面前的两个男孩听入了迷。

    林世泽靠在海棠雕花的窗户上,窗下是锦鲤池,正值盛夏,池中开满荷花,一阵阵清香随着风声,伴着琴声悠悠的闯入少年的心中。

    年少情动,是会伴随一生的。

    忘记了是哪年哪月,忘记了在书房还是在客厅,忘记了那天是雨天还是万里无云,甚至忘记了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可是坐于厅中弹奏古琴的姑娘就在记忆里根深蒂固,她一直在那,带着少年心底所有的美好永远在那。

    宴席结束,管家们招待着送客人回家,林阳父子告别了沈老爷子,由沈清秋亲自带着出门了,临走时,还依依不舍看着沈家兄妹。

    沈如初牵着沈悦卿跟着跑了出去,在林世泽上车前叫住了他。

    “世泽哥哥”

    林世泽看到沈家兄妹在门前站着,快步跑了过去。

    “世泽哥哥,这是我最爱吃的糖,只有两颗了,给你一颗,给哥哥一颗”

    小姑娘眼睛弯弯,很是可爱。

    林世泽接过糖,紧紧握在手心里。

    沈清秋走了过来:“如初带着妹妹回去吧,不要耽误了林叔叔回家,你们和世泽还会再见的。”

    林世泽老家在东北一带,距离苏州已是千山万水。

    那时悦卿还小,不过五岁,她以为爸爸说的还会再见是不久后,是一年,是两年,不曾想再见已是十多年后。

    年少的风一吹再吹,吹散了曾经的少年和儿时的记忆。

    后来的沈悦卿不止一次地问起世泽哥哥怎么不来了,沈清秋总会抱起女儿亲亲小脸回答她,世泽哥哥的妈妈得了很重的病,要去国外治疗,世泽哥哥陪爸爸妈妈出国了,等阿姨的病好了,世泽哥哥就会来见卿卿的。

    沈悦卿总会抬起精致的小脸问父亲,世泽哥哥会不会忘了自己,她很害怕世泽哥哥会忘了自己,记忆里那个开朗阳光的哥哥她也很喜欢。

    同样的问题她也会问哥哥,哥哥总是对着她温柔的笑,说悦卿这么乖,世泽哥哥不会忘记你的。

    她喜欢那个眼睛亮晶晶很爱笑,对着她叫悦卿妹妹的男孩,那个哥哥笑容明亮灿烂,眼睛熠熠生辉,充满希望。

    第一年,她这么问……

    第二年

    同样的话问父亲,父亲同样的回答。

    第三年

    第四年

    第五年

    父亲都是一样的回答

    再后来,她不问了,她相信,她的世泽哥哥如果回来了,一定会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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