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水间每层楼两个，一大一小安置在楼层最两边的空房间。
五十九中不成文的小习惯，大部分同学约见说打水间，一般都是指打水房旁边的侧楼梯间，安静且隐蔽。
但不避免会撞到抓监控盲区的的小情侣，大状就是在那一棒子打死不少鸳鸯，不过少不了胆大的不怕抓，借他们原话就是“大不了跑呗”。
丁肖肖先到的楼梯间，门前门后，楼上楼下，没有检查到附近有鸳鸯偷情，方才靠着拐角的栏杆松了口气。
大概一分钟，冯歆推开楼梯间的门进来。
冯歆刚关门，丁肖肖便单刀直入：“我同意。”
冯歆皱眉，显然没理解她这话里什么意思，“你，你同意什么？”
“我同意你改板报。”丁肖肖胳膊撑在栏杆，兴味索然。
冯歆靠去她对面的墙壁上，沉默了会儿，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半晌才偏头窃笑，“真有意思，我要不要改你觉得需要征求你的同意吗？”
丁肖肖看着他弯唇笑了下：“你觉得我不同意你当真改得了？”
“丁肖肖，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根葱了啊？”冯歆翻了个白眼，“真特么爱装。”
“比你厉害叫装啊？你这世界观这么狭隘也难怪学了这么久，艺术方面依旧没什么造诣。”丁肖肖上下打量她，像是在惋惜，“所以，既然你这么想展现自己的艺术天赋，那二班的板报我慷慨一点让给你了，正好，我吧本来也懒得花费时间精力准备这个。”
不等冯歆说话，丁肖肖补了句：“还有，听说你今天撞何蓓了，一会儿回去给她道歉。”
“道歉？”冯歆扯着嘴唇，嗓门也放大：“凭什么，凭你？”
“凭你做错了。”
平时的丁肖肖与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她五官大气周正，脸色稍微降温，周遭空气瞬间冰的有些凝固，“你错，你就该道歉，怎么，小时候没人教你？用我教教你么？”
气氛因丁肖肖的话变得更加凝重起来，靠在墙壁的冯歆看起来无所畏惧拽着头发稍挑拨。
话音落下数秒，楼梯间的声控灯骤然晦灭。
“丁肖肖？”
突如其来的人声，打破片刻肃静。
她回头，看清楼梯拐角站着的人，丁肖肖一顿：“你怎么在这？”
“这话，该我问吧。”陈岸单肩勾着书包背带，两手闲散插着校服裤裤兜，不紧不慢一步一步上楼，走去丁肖肖身旁。
“……”
这条路，陈岸的确很常走，因为上楼离二班路程比较近。
对面，冯歆很快站直身子，面容不知何时带上了娇媚，她踮着脚尖扭了扭，“陈岸，你怎么来这里了呀？”
丁肖肖：“。”
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本来陈岸还在等待丁肖肖回答，闻言，抬眸扫了眼她。
“等她回家。”
冯歆脸色变了变，她皱眉瞥丁肖肖，丁肖肖无奈又专门嘚瑟的耸耸肩，表示她无辜，是陈岸自己上来找她的。气的冯歆话都没骂出口，直接开门走人了。
冯歆力度大，安全通道的门被她摔得发出声巨响。
人走后，丁肖肖回头看陈岸：“不是还有一节自习吗？”
“不上了。回家。”
陈岸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丁肖肖点点头，跑回教室收拾东西出来，和陈岸一起回家。
九月份下旬，秋味正浓，昏黄的挖耳勺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拉的修长。
*
国庆假期他们高三年级就放了三天，短到丁肖肖都感觉没放就又要去学校了。
假期最后一天，丁肖肖坐在陈岸卧室地上，无所事事抱着手机玩华容道。
等又玩完一关，丁肖肖扭头问：“陈灿灿，你月底就要参加决赛了是吧？”
“嗯。”
“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啊？”
陈岸懒散地转着转椅，窗外的阳光打进来，照拂在少年脸上，他挑衅般挑了下眉尾：“你期中考试准备的怎么样？”
丁肖肖：“……”
自从开学考她年级排名掉到三百名之后，丁肖肖后续测验再也没有敢算过自己的总分。
假期结束，板报的获奖名次也新鲜出炉，第一名是高三文科五班，陈岸班第三，有两个班票数相同，并列第四。
他们三年级理二班卡了个尾巴，和一个高一的班并列排在第五。
星期一升旗仪式完成后，教导主任大状亲自给获奖的班级颁发了荣誉证书。
结束回到班里，骆典带着自己班宣委前来表示感谢，举着第一名荣誉证书在二班招摇了一圈，然后被严淮钦无情轰走。
班级集体荣誉别看平日里没什么同学提，正经时候谁都在乎。
班长葛思鸣深深哀叹了一口气，翘着兰花指扭了扭发鬓：“我本来以为今年唐老师让丁肖肖弄板报，我们第一稳了呢。”
葛思鸣的后桌胡萝卜翻着他们不在时课代表发在桌上的卷子，说：“文五的骆典和丁肖肖关系好，本来就帮了他们班不少忙，如果咱班的……嗐，算了，第五第五吧，也行。”
座位附近的白彩叹了口气：“以前还起码前三呢，我真是服了这个冯歆。”
班内一整热潮，冯歆还没回教室，葛思鸣作为班长控制了一下纪律，“好啦各位，都不要再说了嘛，容易影响我们二班班内团结性，第五也有名次，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的荣誉嘛！”
严淮钦老远抬起脑袋喊了句：“呦呵葛公公，我要没听错，回来这事儿可是你先带的头啊！”
班里一片哗然，笑了半天，群嘲中传来葛思鸣的声音：“哎呀，都说了不要这么喊人家！”
大家又是一通乐。丁肖肖从后门进来时，大家的笑声止了止，伴随了几缕接二连三的吐气声。
“肖肖，你怎么去厕所这么久，冯歆没有找你麻烦吧？”何蓓问。
“厕所人有点多。”丁肖肖摇头，“她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还能为什么，名次呗，刚才你不在，班里都怪冯歆没那金刚钻还揽这瓷器活儿，这得亏冯歆也不在，不然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呢。”严淮钦在后面突然道。
说句良心话，以冯歆的手下功夫，第五名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丁肖肖无奈：“第五名不也是名次吗。再说了，活儿是她问我要的，我只不过成人之美而已，这……我的问题？”
“肯定不是你的问题啊。”严淮钦说，“丁老师，就怕你这么想人家不这么想啊。”
白彩正在教室后面晃悠和别人说话，听到他们这讨论，转头凑了过来：“对啊，冯歆这人，一个班这么久了她啥样你不知道啊。”
临上课前五分钟，冯歆出现了。
她敲了两下前门那块老师常年使用的小玻璃，向班内喊了句：“丁肖肖？出来。”
和何蓓对数学试卷的丁肖肖听到声音抬头看时，冯歆已经不在门口站着了。
严淮钦一撸袖子作势就要和站起来的丁肖肖一起过去。
丁肖肖拉了一把他，严淮钦说：“她最好是来给你认错的，不然老子真得教育教育她！”
丁肖肖出去后，本来脑子里还在忖量冯歆让她出来是要去哪，一扭脸，冯歆在班门口环胸立着。
得，她多心。
“说吧。”丁肖肖款款走去她旁边站。
这会儿快上课了，楼道没几个人，偶尔有路过的也就是快速扫描她们一眼然后转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冯歆说这话的时候，竟然略带隐隐哭腔。
本来丁肖肖靠在楼道墙壁，听出来后惊讶的偏头扫了眼她。
“……这是，什么意思？”她问。
“别装了，你把咱班的板报那么痛快交给我画，自己去帮文科五班，不就是为了变着花样证明你比我行么？”冯歆鼻腔冷冷哼了声，转头看她：“真想吐，表面上冰清玉洁的，别人以为你多大度多高尚呢，卑鄙小人！”
莫名其妙被喊出来挨骂，还挨的不明所以，丁肖肖消化一阵才笑了下，“第五名刺激到你了？”
冯歆紧紧咬着嘴唇，“放屁，老娘第五名也是自己真凭实干画出来的，不像某些人当叛徒，刺激我？真可笑。”
“你觉得你这么厉害，板报却用的还是我之前的理念？”丁肖肖轻轻笑了笑，“何况他们班能拿第一是人家的本事，我不过因为朋友去帮了点小忙，但五班画的好是在我去之前就画的好，并不是因为我，我没有那么大本事，你不用给我扣帽子。”
“而且我和你谁行，当然大家说了算，我当时同意让你画并非我高尚，是某人之前无尽无休找我麻烦，我大发慈悲让给她的，我劝你搞搞清楚。”
丁肖肖从墙边站起身，“还有，你不考大学我要考，如果之后你还要因为这件破事烦我，别说当面骂你，你要听不明白我能刻你碑上。”
回了班里，上课铃也响了，丁肖肖烦闷的把第一节课的课本从桌洞里抽出来，“啪”的一声扔在桌上。
动静还不小，周围不少同学闻声好奇的望了过来。
丁肖肖：“……”
她尴尬的清了下嗓子，乖乖将课本摆好：“不好意思啊，手有点重。”
众人把视线收回，又不约而同投向另一人。
冯歆：“……”
上课后，何蓓可算有机会问丁肖肖刚才在外面她们怎么了。
“没怎么，提醒了一下她。”丁肖肖大力翻着书：“她脑子好像有病。”
何蓓笑了：“你骂她啦？”
“那倒没，嘲讽了几句。”丁肖肖得意的扬着眉。
何蓓点点头。
其实正常，认识丁肖肖这两年，她性情的确算是稳定，很少发脾气，也不怎么耍性子，许多事都是一笑泯恩仇。
严淮钦性子急，之前很奇怪丁肖肖干嘛这么怕别人，丁肖肖表示自己这不叫害怕，只是没心思和傻子多交流，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更不用说值得她动气。
而现实是，即便何蓓这样性格的人，往日脾性再好，急了也会咬人。
单凭这一点，何蓓对她一直还挺钦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