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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贵姓?

    冷清的青石板道上响起一阵“哒哒”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又轻,又急,又快。

    空中落起牛毛细雨,冷吹卷起她的粗布裙角,打了卷儿,阿礼也冷得打了一阵寒颤,她双手交叉环着双肩,缩着脖子,走路时还不忘回头看看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的几名闲汉。

    她加快脚步,他们也加快脚步。

    任何一个年轻的姑娘被一个闲汉跟着时,难免都会有些恐惧的。

    阿紫更恐惧,因为跟踪她的不是一个闲汉,而是三个闲汉。

    任何一个年轻的姑娘被三个闲汉跟了一路时,想不恐惧都不行。

    阿紫心里很后悔,为什么要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来?就算和母亲吵架,也该跑回房里哭一通算了,一个人跑出来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只可惜当时她太过愤怒。

    人在愤怒时,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莫说三个闲汉,就是四五个她都不怕,但现在她却怕了,因为她已不愤怒。

    世上没有毫无道理的事,阿紫的愤怒也不是毫无道理的。更何况她素日本就是一个极其乖巧,极其懂事的女孩儿,能让一个极其乖巧,极其懂事的女孩儿愤怒,想必是一件很伤她心的事。

    她伤心的事只有一件——母亲疼爱弟弟,不疼她。

    事情起因是这般:

    她在镇上一户小户人家当丫鬟,每月有一日休息时间,主人家允许她回家探亲。

    她素日得了月钱,几乎将所有的钱用荷包装着,揣着内衣兜里,带回家交给母亲保管,自己只留下几个钱,买一些喜欢吃的小零嘴。

    今日本是她回家探亲的日子,她离开主人家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去了李记糕点铺,斥巨资买了一包又香又软又清甜的桃花卷。

    这是上次主人家分给她尝尝味道,她带回家和娘亲还有弟弟一起分享,结果全让弟弟吃了,母亲没吃着,她就想今日索性买一包,让大家吃个够。

    毕竟不是天天买,也不算很心疼钱。

    走到家门外,她瞧见弟弟正蹲在树下,用弹弓打树上的鸟儿,母亲正在烧柴煮饭,她知道她今天要回来了。

    她将桃花卷放在桌上,见弟弟眼馋地盯着,拍了拍包着桃花卷的纸袋子,叮嘱道:“今天阿弟一个人可以吃三个咧,但现在不能吃,等娘做好了饭,我们再一起吃。”

    阿土玩弄着手中的雀儿,点点了头。

    他一会扯雀儿的翅膀,一会敲它的小脑袋,雀儿发出叽叽叽的声音,被折磨得很痛苦。

    阿土很喜欢折磨小动物,阿紫却看不过去,从他手中接过小雀,问道:“娘打你的时候你疼不疼?”

    阿土点点头。

    阿紫道:“小动物也和你一样,是会疼的,你若是在这么折磨他们,就算我不打你,老天也不会放过你的咧!”

    阿土还是点点头。

    阿紫放飞小雀,在淌水的竹管子处净了手,将篮子里的野菜取来洗了,饭很快做好,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一碟青菜炒豆腐,还有一碟泡萝卜和一壶自家酿的米酒。

    这对她们来说,已是丰富的一餐了。

    等阿紫进屋叫阿土时,发现纸袋子已经被撕烂,莫说桃花卷,连渣滓都看不见一粒,而阿土已经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阿紫很愤怒,将屋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最后在装鸡的笼子背后将阿土揪了出来,厉声斥责:“我是不是说等娘做好饭了一起吃?桃花卷本来才有六个,你吃三个,娘吃两个,我吃一个,你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吃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自私?”

    阿土的耳朵已被她揪出夕阳红,又挣不开,只得哭着大喊娘,阿紫却已连脸都已气得涨红。

    阿土她娘听到阿土的哭声,忙出来看,见阿土哭着不成样子,忙上前劝道:“你弟弟还小,多吃一点算不得什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语罢,去拉阿紫的手,将阿土搂在怀里,用粗糙的大掌去揉他发红的耳朵,哄道:“不疼不疼,娘给揉揉。”

    阿紫忽然觉得很伤心。

    伤心得直掉眼泪,连话也说不出。

    她娘抬头见她哭了,道:“这有什么可哭的,不就几个桃花卷,弟弟还小,正在长身体,你一个做姐姐的宽容一些怎么了?”

    阿紫抹着泪道:“可是他一个都留给你。”

    她娘道:“娘不喜欢吃桃花卷,他爱吃,就多吃些,好长个子。”

    阿紫忍不住了:“你为什么不教训他,为什么还要为他说话?”

    她娘有些懵了:“你今天怎么了,不就几个桃花卷,若是连弟弟吃几个桃花卷你也要做气,下次就别买了,免得一回来就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砰的一声,阿紫冲了出去。

    她不是因为桃花卷被吃了生气,是因为弟弟独吞了桃花卷生气,现在吵了一架,却又不是为弟弟独吞桃花卷生气,是因为娘偏心弟弟而生气。

    本来是因为桃花卷而生气,现在却演变成了因为娘而生气。

    她跑出村子的时候,听见娘在后面喊她。

    她只觉得伤心,生气,愤怒,她一辈子不想再听见这个声音了。

    她跑到镇子上的时候,天上云山厚重,似乎要垂到屋顶上,冷风徐徐,暴雨将至。

    她停下来环顾四周,周围人家关窗的关窗,打伞的打伞,关门的关门,她忽然仰头看天,一滴冰凉的雨滴落在额间。

    天地之大,她竟然找不到去处。

    大雨已落下,她来不及哭,赶紧寻了屋檐避雨,就这般在呆坐了一整个傍晚,坐得她独自都饿了。

    待她气消时,天色已暗下,空中还飘着细雨。

    气归气,气完了总要回家。

    不回家,她一个女孩儿,又能去哪里?

    那几个闲汉不知从何时何地,开始跟着她的。

    听见那几个闲汉在后头吹口哨,小妹小妹的喊,恐惧忽然达到巅峰,她拔腿就跑,那几人拔腿就追。

    “别跑啊,哥哥带你去吃香喝辣。”

    “大半夜还在街上晃悠的能是什么好女人?跑什么?”

    阿紫很愤怒,巴不得一拳打掉他们的鼻子,打歪他们的臭嘴,但她不敢,一个人的力量究竟不必三个人。

    这种时候,只有跑,先保证自身安全。

    可惜那些那些人腿比她长,跑得实在比她快,其中一个箭步上前,身前就扯住她的衣袖,嘴里笑说着什么,阿紫害怕极了,奋力挣扎,嘶的一声,衣袖断成两截,阿紫一个扑趴摔在地上,雨水溅到脸上。

    一声闷闷的惨叫传来。

    不是阿紫的。

    是闲汉的。

    阿紫也来不看发生什么事,爬起来就跑,但她已没有太多力气,她眼尖,看见巷子口有一个木棍,忙将木棍紧紧握在手中。

    巷子两侧是人家,檐下的灯笼在冷风细雨中摇摇晃晃,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站在巷子中央,脚下踩着一个人,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其余两名闲汉冲上来,那人却一动不动,仿佛像个石头人一般。

    快跑啊!

    阿紫简直连牙齿都要咬破了,几乎忍不住要提着棍棒冲出去,她还没冲出去,就见那人抬腿轻轻踢了踢,脚下那人就像一块石头般飞了出去,将冲上来的那两名闲汉扫倒。

    几人从地上爬起来,不住地磕头,那男子拔出剑,往他们的□□处探了探,那几人吓得抱做一团,齐刷刷伸出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这才一路爬着出去。

    三名闲汉很快不见了踪影,虽然是爬,却比狗跑得都快。

    那男人也不耽误,拔腿就走。

    “等一等!”

    她将棍子藏在身后,远远地看着自己。

    男人顿住脚步,微微侧身,只说:“世上的坏男人很多,一个人出门小心些。”

    说完又要走。

    “谢谢你。”阿紫道,眼看他走远,她忽然很想跟上去,看看他长什么样。

    她就真的跟了上去,挡在男人身前。

    男人五官很清秀,眼珠子像黑石头一样黑,眼神却很温和,他抿唇时,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他若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阿紫这样想。

    “你,你可以送我回家么,我一个人有些怕……”

    “你家在哪?”

    “柳家湾。”

    “好。”

    男人就真的送她回去了,但他并没有问她为什么大半夜跑出来,甚至没有问她的名字,他就走在她身边,一句话都不说。

    在风雨间,她竟然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很快就到了柳家湾,虽然天色已晚,村子里隐隐传来呼喊声和哭声。

    阿紫第一次觉得从镇上到家里的路很短。

    男人送她到家,转身就走。

    “公子尊姓大名。”

    “秋。”

    “秋公子。”

    阿紫微愣,再回过神来时,那人的背影已模糊在黑夜中。

    她站着看了很久。

    “紫儿!”忽然,一名妇人冲出来抱住她,哭道:“你怎么脏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摔倒了?伤到哪里没有?”

    阿紫冷静地摇摇头。

    这妇人正是她娘。

    她娘放开她,从里掏出一块手帕,手帕里放着几块糕点,不是桃花卷,是酥饼。

    她娘衣衫尽湿,一张脸湿透透的:“娘已经教训弟弟了,你莫要生气,你先吃这个,明早娘去镇上给你买桃花卷,你想吃多少娘就买多少……”

    “娘!”阿紫忽地抱住她,哭了出来。

    很多年后,阿紫已为人母,有了孩子,她还是会给孩子反反复复地说,那个姓秋的公子。

    那公子是不是真的姓秋呢?

    他原本姓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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