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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个好觉

    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娘亲才来接她,那时她已经哭得少了。

    其实她以为的很久很久,不过是短短五天罢了。

    当你心里特别相见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是一天,你也会觉得像过了一年。

    那日她擦完地板,正坐在台阶上啃荷花酥——这是她擦地板擦得干净,刘管家给她的奖励。

    忽然,她看见大疤脸气势汹汹走来,吓得丢下饼干就跑,刀疤脸长臂一身,将她扛在肩上。

    然后她见到了娘。

    娘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脸上虽然不脏,但她总觉得像蒙了层灰,灰扑扑的,娘亲看见她,就要冲上来抱她,那个穿着漂亮衣服,胖胖的大爷,她们叫他“老爷”。

    孙老爷对她娘说了几句话,她娘从兜中掏出一个蓝色的布袋子,布袋子里有一些银子,孙老爷又凶巴巴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看见娘跪了下去,不住地磕头,磕得额头都初出血了,她很害怕娘磕头磕死了,拼命咬了一口刀疤脸,趁大疤脸松开时跑到娘身边,像柳条一样紧紧缠住娘。

    她跟着娘回家去了。

    娘抱住她哭了一路。

    回家后,她听娘的话,再也不出门玩了,娘出门的时间越来越多,经常将她一个人丢在屋里,而且是晚上出门,半夜才回来,回来时会给她带好多好吃的。

    她很高兴,但是娘的脸却越来越灰,连眼睛都回了,每天半夜陪她吃完饭就睡觉,要睡到中午才醒。

    后来她听人说,娘是去陪别的男人睡觉了,陪很多男人睡觉,她们有些人说娘命苦,有些人说娘不要脸。听见那些说娘不要脸的人,她就会朝她们吐口水。

    一段时间后,她没听到了,因为娘带着她搬家了。

    在路上,她们又遇到抢钱的盗匪,抢了身上的娘身上的钱,还要去撕娘的衣服,她记得,娘一直哭,一直让她快跑,不要回头。

    她那时虽小,胆子却不小,上前去撕咬那个扯娘亲衣服的坏蛋,被那人一脚踹飞了,娘要冲过来抱她,被那人揪住头发,一把摔在了石头上。

    血,好多血。

    她哭着要去找娘,却见那些人朝她走来,像极了当初将她抢走的刀疤脸。

    就在这时,刀疤脸倒地了,一个比她大十来岁的小哥哥将手中的剑插进强盗的背里,拔出来时已剑已是红色的。

    他一个人打到了七八个人,那些人只要被他的剑一次,就倒在地上,动也动不了了。

    小哥哥走到她身前,朝她伸出手。

    她看见他的手臂上流了好多血,他却反而安慰没有流血的她:“坏人已经死了。”

    娘也死了。

    小哥哥帮她埋了娘,她趴在娘的坟前哭,小哥哥就坐在旁边等她哭了,有时他会离开,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几个包子和一壶酒。

    也不知哭了几天,等她哭好了,小哥哥问她是否还有亲人,她哭着说还有爹爹,他问她爹爹在哪,她竟然懵了,她根本不知道爹爹在哪。

    后来,小哥哥将她送到一个有很多小朋友和一个温柔大姐姐的地方,她却不肯住在那里,小哥哥要走时,她就抱着他的腿,不说话,也不松开,就一眨不眨看着他。

    后来,他实在甩不掉她,才叹了口气,问她叫什么名字。

    “云初。娘叫我初儿。”

    “你这么缠人,干脆叫柳条算了。”

    从此,许云初就成了小柳条。

    多年之后,她已长到十岁,她独自跑回到当初孙员外家,问他们为什么要抓她?若不是他们抓她,娘就不会做那种事,就不会被人传闲话,若不是被人传闲话,就不会搬家,不搬家,就不会遇到盗匪,不遇到盗匪,就不会被杀了。

    孙员外只说了一句话:“你爹欠了我的钱,抵押的是你。”

    她有多恨她爹,就有多爱她娘。

    娘死的那一日起,她的小小宝贝,许云初也死了。

    世上只有被江大哥救下的小柳条。

    -

    几日后,杨国公和亲身参与造反的人在西市处斩,家眷被投入掖庭宫为奴,其中包括杨蕴锦、景璇以及五岁的嫣嫣,

    但掖庭宫的郑嬷嬷对杨老夫人、杨蕴锦,以及景璇母子格外照顾,粗活累活从不让她们做,每日就吃吃瓜子,逗逗孩子,还有单独的寝间歇息,等到时日久了,风头过去了,再让她们搬离掖庭宫。

    在法之下,还有情要讲,是容玄对景玉的情,也是对杨世子出手相助的情。

    一段时日后,容玄正从景玉的寝宫出来,江谨行忽然来辞行。

    “你要走?”

    “我要走。”

    “你要走到哪去?”

    “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容玄不说话。

    雕花木门“呀”的一声响,景玉探出一个脑袋,脸色红润,似乎很有精神气。

    容玄转头看了她一眼:“进去。”

    景玉立即缩回脑袋去。

    江谨行笑了:“陛下保重龙体。”

    容玄凝视他:“你要去做什么。”

    江谨行拍拍剑柄:“到处去看看,若有什么欺男霸女的恶贼和不作为的大老爷,便替陛下收拾了。”

    容玄忽然伸出手,江谨行也握住他的手。

    不是以君臣名义,是以朋友名义。

    他们本就是出生入死,一起喝酒的好朋友。

    “我在树下埋了三坛上好女儿红,下次路过,一定要回来和我喝几杯。”

    江谨行笑了:“几杯怎够?”

    “你想喝多少,我就陪你喝多少。”

    “一言为定。”

    看着江谨行渐行渐远的背影,景玉从门缝里钻了出来,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袍子,紧紧贴着容玄。

    “他还会回来吗?”

    直到江谨行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容玄才收回目光,缓缓道:“他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看到景玉雪白的脖子上的红色吻痕时,他凝视她片刻,像拔葱似的将她拔上肩头:“再不好好穿衣服 ,你懂的。”

    门砰的一声关了。

    几日后,小柳条也来辞行。

    “你也要走?”

    小柳条甩了甩包袱:“对,我要去找江大哥。”

    “可是……”景玉温柔地看着她,堵在嗓子里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虽然舍不得小柳条,可是却不能干涉她的决定。

    “你已知道他有妻子?”

    “小柳条知道。”

    “那你还要找他?”

    小柳条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五岁起就一直跟着江大哥,我现在还是想跟着他。”

    “以什么名义?”

    “什么名义?”小柳条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江大哥说了,他一直把我当妹妹,那妹妹肯定是要跟着哥哥啦。”

    两人在在湖边站定,景玉看了她半晌,忽然抱住她:“不管你能不能找到他,我都希望你好。”

    小柳条回抱她,安慰道:“姑娘您放心,我的武功是江大哥和陛下教的,平常练家子伤不到我咧!”

    “你若不想去了,就回来找我,伤心了,委屈了,也回来找我,只要你想我,就回来找我,知道么?”

    小柳条笑嘻嘻,描向她的肚子:“我明年再回来看看,说不定姑娘都有小宝宝了呢,我还从来没有抱过小宝宝咧!”

    小柳条也走了。

    景玉站在湖边,盯着水中的鸳鸯发呆。

    忽然,身后的山上传来一阵钟声。

    回头看去,山间竟有一座寺庙,寺庙有人?是什么寺庙会建在皇宫里?又是什么人会住在寺庙里?

    “怎么跑到这来了?”

    容玄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颌抵在她的头顶。

    景玉转过身,将脸埋在她的胸膛,蹭了蹭:“小柳条也走了。”

    “我知道。”

    “你不难过吗?”

    “我更希望他们选择自己想要的命运。”

    湖面映出两人相拥的姿势,比湖面上的鸳鸯还亲昵。

    良久,她抬起头,眼眶微红。

    容玄揉揉她的头:“若是你想他们,我们就去看他们。”

    只要他想找一个人,就算那人在天涯海角,他也找得到。只不过,他更希望他们来见他。

    景玉点点头,伸手指向山上那座远在红尘之外的寺庙,问:“里头是什么人?”

    容玄道:“一个公主。”

    “哪个公主。”

    “新城公主。”

    景玉没有多问。

    她向来不愿意去追问别人的隐私。

    如果不是看破红尘,谁又愿意伴着青灯古佛,了却余生呢?

    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花瓣簌簌而落,漫天飞舞。

    容玄牵起她的手,柔声道:“起风了,回去吧。”

    景玉一缩手,忽然,像一只小兔子般飞快跑走:“从今天起,我要和你分开睡几天,我要睡个好觉!”

    容玄看着她跑远,轻笑几声,跟了上去。

    徒留身后满地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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