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烟火升腾,喷泉绚丽,礼花筒撒下五彩缤纷的花瓣雨,交相辉映,梦幻美丽。

    那时我是最骄傲的小公主,头戴王冠接受众人的生日祝福。我立在人群中看见男孩捧着一束满天星,缓缓朝我走来,他在我面前停下,有点害羞却仍一脸赤诚对我说:“书晴,生日快乐!” 他手上的花忽然变成一只玩偶猫。

    我被他的眼睛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爸爸的关系,身边的人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我从没见过那样真挚澄澈的眼神。

    虽然明桉很好看,可是我不喜欢他寒酸的礼物。于是扭过头没有理会,男孩有些尴尬,这时爸妈走过来摸摸他的头,笑着对我说:“还不谢谢明桉,这个玩偶猫可是他花了几天几夜亲手做的。”

    原来他叫明桉。我装作开心的样子接下礼物,柔柔说:“谢谢明桉哥哥。” 他很开心地笑了。

    当晚我听妈妈说,明桉是她朋友的孩子,以后会时不时过来玩,让我跟他处好关系。我心里期待又雀跃,想着下次见他一定要穿那件定制的公主裙。

    这一年我七岁。明桉九岁。

    “为什么你老是看书不看我!我问你话呢,发夹好看吗?!” 我趴在明桉背上戳他的肩膀控诉道。他轻轻握住我作乱的手,笑道:“好看,你怎样都好看,我刚刚只是读到了一句特别有意思的话所以走神了……” 我坐直了满脸疑惑盯着他,他眼神温柔,用修长的手指指给我看,我看到一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那时我不太懂,他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我看到青梅二字,说:“你也喜欢青梅吗,我超爱的!” 明桉听完忍不住笑了一声,捏捏我的脸颊,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小猪猪……” 我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凶狠盯着他,他说:“放手。” 我得意看着他,他无奈叹了口气:“放手,有细菌。” 我才不管呢,明桉是最干净的!

    这时候突然从楼下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不出意外又是父母在吵架,他俩最近在协商离婚的事情。明桉见状立刻捂住了我的耳朵,轻轻安抚道:“没事的,我在,没事的。”

    明桉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不怕,因为我有他。

    这一年我十二岁,明桉十四岁。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我总是睡得不踏实,今夜尤甚。揉了揉眼,下床倒杯水,我听到爸爸跟林叔叔说:“破产了,一切都没了。”  我不理解什么是破产,想着即便是天塌下来也有大人盯着,就回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中午才醒,睁开眼是日夜期盼的妈妈,我激动向前抱着她,感受久违的温暖,她摸摸我的头,这时候,我听她说:“南方的天气很好,你会喜欢的,我们以后在南方住好不好?”

    “爸爸去吗?”我问。

    “爸爸不去。”妈妈说。

    “那他一个人怎么办?”我不放心。

    “爸爸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所以不用担心他。”

    “可是明桉呢?”我继续追问。

    “有时间会见面的。”妈妈安抚道。

    “我不要去南方,那里没有爸爸,没有明桉。”我抗议道。

    妈妈见我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电视报纸开始铺天盖地报道某公司老板破产跳楼的消息,这个人,是我爸爸。

    明桉来看我,见到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直接抱住了我,他说:“没事的,我在,没事的。”

    这一年我十六岁,明桉十八岁。

    爸爸走后家里愈发冷清,因为欠债抵押,房产车子被收回,我住在妈妈买的小公寓里。以前的世界是鲜花祝福,如今只剩下冷嘲热讽,冷眼旁观。搬新家很多东西都丢了,明桉送我的每个东西,我都有好好保存,我最喜欢那只小猫,依旧崭新放在我的床头。妈妈再婚无暇顾及我,每天陪伴我的只有明桉。

    爸爸走后的第一个生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桌上是吃剩的外卖盒,我什么没胃口,拿件外套准备出门溜达。

    门一开,我看到明桉小心捧着蛋糕,他笑得很温柔,眼睛里是一汪春日的池水,他说:“书晴生日快乐,心想事成,平安顺遂。”

    他还给我准备了礼物,拆开礼盒,是一件定制的公主裙,我感觉眼泪刹不住车,笑着说:“什么年代了还送公主裙。”看了眼价格,吐槽道:“好贵哦。” 少年看着我,眼神赤诚一如往昔:“你永远都是我的公主,永远都是。”

    这一年我十八岁,明桉二十岁。

    明桉念的是本地的大学,我知道他是想方便照顾我,虽然我嘴上说不愿意,但我心里常常窃喜,明桉是我一个人的。我真想变成一个连体婴,时时刻刻在他身边。

    少年的情意披荆斩棘,而我也愿意为他赴汤蹈火。时间一长,友情在有心人眼里变得不清不楚。李阿姨看出来我们两个的小九九,不说什么,只说让我们好好珍惜彼此。

    明桉二十三岁那年,选择去支教一年完成梦想。我虽然很舍不得,但最终还是支持他。偏远地方信号不好,电话声音断断续续,我就天天写信,好的,开心的都写给他,就是不写自己有多想他。明桉大概知道我的嘴硬心软,信里都在写怎么想我,也常常写孩子,写学校,写乡村现在建设得越来越好。我多希望他能早些回来。

    那天,我从睁眼开始就感觉心神不宁,切菜切到了手,我给明桉打电话,电话那边一直重复没有信号,我打开电视,正在播放新闻,【永遇乡突发暴雨,洪水已造成6人受伤,2人死亡】

    我脸色发白手心濡湿,心里默默祈祷明桉平安。我不停给明桉打电话,可是都提示无法接通。第二天,第三天依旧无人接听,我终于受不了,坐车去了永遇乡。

    洪水已经停了。快到永遇乡的时候,司机把车停到不远处的休息站,转头对我说:“前面水还是太深,开过不去了。” 我求他换辆车过去,但是他说:“哪还有车,就这一个车不错了,今天是去不成了,这附近有旅店,你可以住那。”

    我只好下车,但是前面就是永遇乡,我想见明桉。下定了决心,我低头目测了下水深,就要淌过去,司机一把拉住我,吼道:“你不要命了!”

    我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司机也是头一回见这么轴的人,抹了把脸,说:“别走了丫头,我划船带你过去。” 我停下,咬着嘴说了声谢谢。

    天渐渐黑了,终于划到学校了,此时学校已经被水淹没,一片漆黑,哪里都没有明桉的身影,我如坠冰窟。这时旁边不远处的平地上,一个老汉在喊:“你们大晚上的找谁?” 我心里忽然升起希望,焦急问到:“明桉在吗?!”  老汉身旁突然跑过来一个人,见到我便生气地吼道:“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他平安,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的这么惨,以前是因为心里有小骄傲拉不下脸,后来是害怕他觉得烦。明桉也是第一次见我这么伤心,淌水过来紧紧抱住我,止不住后怕:“你如果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办?”  我抬起布满泪痕的脸:“那你有想过我如果失去你该怎么办,这几天打电话没有人接,我好怕你出事。” 明桉更加用力抱住我,安抚道:“不会的,我是太白转世,遇难呈祥,你瞧。”他朝我做了个鬼脸,我破涕为笑。

    因为帐篷太少,明桉把他的帐篷让给我睡,自己搬个板凳坐在我身边,我一眼不眨瞧着他,仔细打量他脸上每一处,心疼道:“怎么又瘦了。” 他笑,我手伸过去摸他的脸。我们一直看着彼此,一夜没舍得合眼。真的是太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了。

    天亮后,突然下起了暴雨,我跟明桉挤在一个帐篷里躲雨,在这个小小一隅我却感到内心前所未有的充实满足。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到多年前他指给我看的那句话: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笑着打趣:“原来某些人在很早前就动歪心思了。” 他笑。

    这时,旁边一个帐篷的学生大叫:“不好啦!张田掉水里了!”

    下一秒明桉冲离帐篷,上前查看情况,我也跟着出来,只见那个落水的孩子在水里只剩下了半个头,明桉转头对我严肃道:“你呆在帐篷里别出来。”说罢跳了下去。我想拽住他的衣袖,但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水势太大,我见状赶忙去叫消防员救人,跑回来的时候正看到明桉正用力拖着孩子往回游,我慌忙拿起身边的竹竿拼了命想递给他,可是每次都差一点点,凶猛的洪水连番几次将他扑打得离岸更远,最后一次他终于抵过洪流缓缓向我游来,我扑身上前试图抓住他的手,但他渐渐体力不支,湍急的洪流最终将他卷走,我凄厉尖叫着:“明桉!明桉!”眼前渐渐模糊。

    我的爱人明桉,就这样永远消失在了汹涌的洪水中。

    这一年,他二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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