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猫丢了。

    说不清是在什么时候,只模糊记得自己吃了药躺在沙发上睡觉,醒来它就不见了。

    门锁并没有损坏的痕迹,说明没人进来过。但是明桉是我见过最安静温顺的小猫,它是不会悄悄跑出去的。

    我呆坐在沙发上,药物带来的副作用让我没办法清醒思考。

    但是我的猫不见了。

    顾不了那么多,我忙一起身顿感天旋地转。扶着书架缓了好一会,等眼前不再黑糊糊一片,便急匆匆披了件衣服下楼。

    拖着沉重的身体挪到了一楼,迎面走来三楼的邻居大姐,她手里拎着布袋,两颗水嫩嫩的芹菜正耷拉着头盯着地面。

    你们也丢猫了?

    这大姐看到我先是有些震惊,接着眼神又流露出一丝丝同情。等等?!同情?!我以为自己看错了,瞪大眼睛确认,结果大姐见状抖了一激灵加快脚步上楼了。

    我撇撇嘴,走到小区花坛旁边。明桉平时最喜欢在这里玩,我心中忐忑,眼睛僚机一样四处搜寻,但是一点猫的影子都没见到。我想了想明桉平时的叫声,也试着喊了两嗓子,除了不知从哪里回应的两声狗叫,其它啥也没有。

    我孤零零站在花坛旁边,听着聒噪的蝉鸣心底越发焦躁,此时太阳正毒,光是站着都感觉自己已经化了。联想到近期社会新闻虐/猫案件,我不敢再这么等下去,于是转身去保安室调取监控。

    绕过花坛,顺着两条曲折的石子路就来到保安室,透过窗户,看见保安室大叔睡得正香,我打开门,一阵清爽凉风袭来,啧,以后退休当保安也不错。

    大叔被开门声音吵醒,正欲发火,看到是我,怔愣了下,他面色有些古怪,问:“大中午的,有什么事吗?”

    “我的猫丢了,想查查监控。”

    大叔一听我的话脸色更怪了,他回答道:“赶紧走赶紧走,你都没有养过猫,找什么找!”

    这回换我震惊了:“怎么可能!你记错了吧大叔!我的猫!英短!这么肥!这么大!”我边说边比划,又补充道:“我养了好多年了!”

    大叔也不听我说完,一把大力将我推出门外,视我如洪水猛兽一般。只听咔嚓一声,他非常干脆把门从里面锁上了,我难以置信他的态度,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听他的声音隔着玻璃幽幽传来:“多好的姑娘,可惜疯了。”我听罢怒气直冲天灵盖:“你说什么?!”大叔没理会我,继续趴回桌上睡觉。我头都快炸开了,正准备找他说理,转念想到还要找猫,不能在这耽误时间,只能先按捺住火气。

    没办法调监控,只能先在物业群里问问看了。这才想起拿手机,摸了摸口袋,发现一个破洞……手机也丢了。一刹那,所有情绪翻涌,一股深切的无力感沿着脚尖爬上脊背,仰头,眼睛被阳光刺得睁不开,心里一阵阵发闷。心想今天怎么这么不顺。

    重重吐出一口气,刚准备回家,一个女人突然冲过来拉住我,紧张道:“怎么跑出来了?热坏了吧。”说罢十分温柔贴心地替我擦汗。我呆站在一旁,略微尴尬地按住她的手,问:“阿姨,我认识您吗?”

    女人听罢满眼心痛,扯一丝笑说:“宝贝我是妈妈,你车祸后遗症还没好,忘记了,走,跟我回家。”我登时警铃大作推开她的手满脸戒备道:“阿姨你这拐/骗技术太拙劣了吧!”女人反问道:“那你说你妈妈在哪?”我听罢仔细回忆了下,发现自己除了那只猫其余什么都想不起来。

    等等,我是谁来着?我好像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女人看我呆愣的样子,心疼道:“没关系,别想了,咱们先回家,回家再说。”我沉浸在思考自己是谁的思绪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牵着带回了家。

    进门就看到散落一地的瓜果蔬菜,女人一边手忙脚乱整理一边叮嘱我说:“书晴,以后出去一定要跟妈妈说一声,不然妈妈很担心……”看她的神情……难道真是我妈?怎么一点自己印象都没有?

    我看着旁边落地镜里的自己,巴掌大的脸有些苍白,头发乱糟糟的,除了两只眼睛一对眉毛,还真看不出来哪里像旁边的女人。但是她担心时候皱眉的神情我好像在谁脸上看到过,是谁呢?眼前顿时闪现一只猫。不对,猫怎么会有人的表情呢?

    对了,我的猫!我不是要找猫吗?!

    我反应过来忙对女人道:“阿姨手机能借我用下吗?我的猫,我的猫不见了!” 女人听完静了一瞬,温柔安抚道:“别着急孩子,你的猫我刚刚见到了,我给它放笼子里了,我去拿给你。”我听到猫找到了顿时面上一喜,激动道:“亲妈!您是我亲妈!”

    女人突然才想到什么似的,又笑道:“你瞧我这记性,笼子我放到你的房间了,过去看看吧。”我不疑有他,转身去房间,此时正值傍晚,幽暗的房间里什么都看不清,我走近,抬起手准备开灯,刚触碰到开关,脖子上蓦地传来针扎的刺痛,下一秒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梦里我终于见到了我的猫,它趴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像是等候多时,看我出现,一双忽闪的大眼便直直注视着我,好像有很多话想对我说,我对它招招手,叫它:“明桉!” 它眨眨眼,变成了一个男人,他的脸很模糊。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心痛得快死了。

    正当我要凑近看清楚时,眼前却渐渐清明,只见女人含笑道:“你醒了,来吃饭吧。”

    意识逐渐回笼,脖颈仍能感觉到细微的疼,我摸了摸伤口惊疑不定道:“不是你拿针扎我的吧!”女人叹了口气道:“抱歉了孩子,刚刚你病情发作,打针安定可以让你不那么难受。” 我登时从床上跳起:“我没病!”说罢就要起身离开。女人见状拉住我说:“好好好是妈妈不对,以后打针前会提前跟你说一声的。”

    “还想有以后?!”我挣脱她的手:“你先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猫!”

    “别找了,你从来都没养过猫!”女人看着我,一字一句道。

    我心中纳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我有猫,它叫明桉,是只英短,它最爱吃我烧的鱼,最爱我摸它圆圆的肚皮,它喜欢在阴天趴在窗前看雨,在晴天跟我嬉戏打闹,高兴狠了还会扑上来咬我的头发……

    我没有理会她,径直出了门。

    小区里静悄悄的,放眼望去是万家灯火,抬头看是满天星星闪烁。突然一丝莫名的悲凉情绪划过心头。

    我来到社区服务中心,说要登寻猫启事,前台问有照片吗,我一时语塞,犹豫道:“我可以手画吗?”对方看了我一眼,递给我纸和笔。

    虽然画工不太行,但基本的线条还是勉强能看的,正画着,忽然记起梦中那个男人模糊的脸,心口又开始疼,抚了抚胸口,拍了拍脸,心道:“夏天也太燥了。”

    终于结束,把画递给前台,对方表情一言难尽,说会尽力帮我找猫的,我由衷表达了感激。

    出了门,我发现女人正站在服务中心门口,路灯的阴影给她披上了两分落寞,见我出来,她柔柔一笑,驱散了大半阴霾,她对我说:“乖书晴,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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