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欢挑了一个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嗯…听说你拥有一个宝物，能借我看看吗？”
“花神说的莫非是子虚乌火?”魔尊道，“我确实有，不过……”
见他停顿，祝欢跟着他问：“不过?”
魔尊低低笑开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祝欢疑惑，她记得，她拥有子虚乌火的时候可没有什么触发条件啊？
难道子虚火传承还能创新一波?
魔尊没有再云里雾里，背着手慢悠悠踱着步子跟在祝欢身后。
祝欢没什么好问的，沉默的气氛让她无所适从。尤其是这个男人，他给她带来的感觉就是，熟悉，非常熟悉，但就是不记得他是谁。
好像记忆中发生的事情都有“他”的影子，但每一个都不是“他”。
她深呼吸，停下脚步，不动。魔尊也停下步子，调整了站姿。
原本的随意透出一点紧张感。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你究竟是谁？”祝欢背对着他，语气平静，“我能感觉到，我们认识，对吧？”
“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我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你。”
“是。”魔尊干脆承认了，他道，“这次宴会也是我特意安排的。”
祝欢下意识问他：“为什么?”
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我想见你。”果然，魔尊道。
“那你是谢烬，十二月，还是……谢灼?”
谢烬是魔尊的名字，方才那群人用传音阵讲八卦时她听到的。
十二月的话，他根本就没想隐藏，玫瑰金纹，铜钱，铃铛……还有刚刚接她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他的变化。
稍微有点脑子都能猜出来十二月便是这个“臭名昭著”的魔尊。
至于谢灼……祝欢抚摸心脏处那枚发热的龙鳞，心道，“还是龙鳞认主了好使。”
再怎么说，这护心鳞是从谢灼身上取下来的，当然知道要保护她的人是谁。
是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十二月是魔，同时知道他是先前的谢灼，但魔尊是在花海里才猜测，如今验实的。
本来因为看不透谢烬的想法，所以她也按捺心思，看看这位魔尊究竟想做什么。
没想到来趟魔界，直接自爆了身份。
谢烬耸肩：“姐姐已经猜到了，还要我说什么？”
看看，这下连“花神”都不喊了，一口一个“姐姐”。
祝欢严肃道：“你莫要乱认亲戚，我可没有你这个大名鼎鼎的弟弟。”
她都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失踪已久的扶舒了。
谢烬笑眯眯地凑上来，与她并肩而行，道，“姐姐要想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
祝欢忽然想到在人鱼村的事情，别开眼，没说话。
谢烬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道，“我带姐姐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祝欢问道，谢烬不肯多说。
他们出来时走的宫殿后门，没有多少人注意。
当然，注意了魔尊也不会注意。他的心思可都在面前这位神明身上。
宫殿后面是一望无际的花海，跟祝欢刚刚见到的一样。
原来他在这一片都种了玫瑰。
“你很喜欢玫瑰?”
谢烬为她引路，道：“嗯。”
“某个姐姐在走之前想着要种很多玫瑰，”他看她一眼，继续说下去，“后来不告而别，我找了很久，才发现她把我忘记，自己逍遥去了。”
祝欢：“……那你那个姐姐挺不负责任的。”
反正只要她装傻，就不知道谢烬在点她名。
再说了，以前的祝欢，关她现在的祝欢什么事？
想着，心里底气自然足了几分，也不觉得尴尬了。
谢烬装模作样地叹一声气，道：“是啊，你说有的姐姐的心怎么这么冷漠，我捂了多少年都捂不热。”
祝欢：“……”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点我。
“……”
“姐姐，到了。”谢烬终于正经起来，道。
他松开了牵着祝欢的手，热意还残留在祝欢的手心。
祝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望无际的花海中，静静兀立着一棵苍凉枯树。
枝叶寥寥杂错，系着无数缠绕的红线。
“此名思妻树，乃一位上古神明以心为种而栽下，这树上的红线，即世人对自己眷念事物的寄托与思念。”
“传说，虔诚者用思念化成红线再系于此树之上，就能得到神明的聆听。”
谢烬说着，已经凝出两根红线，递给她，道，“姐姐试试?”
祝欢没有什么可眷念的事物，所以让她弄出红线很难。而且她不信奉神，她明白这点，虽然知道不能得到神的聆听，但也不能拂了谢烬的好意，于是大方接过，道了声谢。
枝桠太高，祝欢试了几次都挂不上去，谢烬干脆弯腰，拦过她的膝盖将她抱起。
视野突然变得开阔，祝欢猝不及防，下意识环住谢烬的脖颈，两个人挨在一起，气息全洒在耳边。
谢烬道：“这样姐姐就能更高一点了。”
慌忙把两根红线系好，祝欢道：“你快放我下来吧！……这样有点奇怪…”
谢烬的声音含笑：“那姐姐还认我吗？”
祝欢无奈：“认认认，你别逗我了……”
她对这个魔尊是真的陷入了怀疑，传说中的桀骜不驯呢？不可一世呢？
怎么看都一副要贴贴的样子。
等到脚踩到地的瞬间，祝欢的灵魂“归位”。
谢烬问她：“感觉如何？”
虽然知道谢烬说的是系红线的时候的心情，但这不妨祝欢特意“想歪”。她打量他，谢烬就大大方方地任由她打量，获得一个简短的评价：“还凑合。”
好像觉得有点敷衍，她又回了正题，道，“原来魔尊的思念这般纯粹。”
纯粹到，她捻住线的时侯，都能与他当时的心境共情。
已经疯魔的执念被意识压抑，只要找到突破口，就会袭如洪流。
谢烬轻笑:“如果并不都是纯粹呢？”
祝欢:“什么？”
谢烬:“……没什么。”
祝欢不是什么都不懂，关于信徒和神明的话本她了解过不少。
之前魔尊身为十二月的时候就说过，他信神的。想来他思念的就是那位已逝的神。
并不纯粹的意思不就是……
她想到什么，微微瞪大眼睛，但知道有些不妥，于是把惊讶和那句话都压了下去。
万千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她尊重，并表示理解。
看着祝欢一脸“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但是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样子，谢烬就知道她又脑补了话本知识。
唔，好吧，思路没错。
不过现在她也不知道那个神明是谁。
想到这儿，谢烬沉了沉目光。
走一步是一步吧。
不然她会被吓到的。
……
谢烬主动请缨，送祝欢回了上花山。
她和他隔着一个院墙站着，祝欢稍稍客气一番:“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啊？这不好吧？”谢烬微微为难一下，而后一只脚踏进来，笑眯眯道，“不过既然是姐姐邀请的话，那我就承蒙关照咯。”
“……”她想说什么来着?
谢烬摩挲手中茶杯上的白山茶纹路，评价道:“茶是好茶，只是这杯子，长得很有自己的想法。”
祝欢:“我怀疑你在说它丑但我没有证据。”
“魔尊抬爱了。”
肩上忽落下不轻不重的力道，祝欢大惊，自己竟然被这力量压制了！
“是我。”渡迟稍稍松了力，收回手，依旧语气温和，“夭儿忘了吗？”
祝欢的桎梏被卸，整个人都轻松许多，“原来是神尊大人。”
渡迟实力在她之上，加之突然出现，根本没有反应时间，是故祝欢才没发现他的动作。
渡迟向谢烬颔首，道:“魔尊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谢烬玩着茶盏，没回他话，而是问祝欢:“我在这里打扰姐姐叙旧了吗？”
他黯然神伤:“我就知道，我这种天煞孤星不配和姐姐待在一起。”
似乎觉得对渡迟不太友好，于是扬起一个笑，只是有点勉强，“神尊，虽然不知你为何拒绝我的邀请，但我相信，你是有正当理由的。你一定在拯救苍生吧？不愧是万人敬仰的神尊……”
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这么看着她的时候，总让人想到受了委屈后向主人撒娇的大狗。祝欢根本抵抗不了。
她顺手挠了挠“大狗”的下巴，天可鉴，这是下意识的想法，而且她也做了。
这下换谢烬瞪大眼睛，懵懵懂懂的，“大人……”
祝欢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有点尴尬。
特别渡迟又在旁边。
“看来夭儿与魔尊关系很好。”渡迟微笑道。
谢烬往后缩了点，尽量避开与渡迟的视线触碰。
这个小动作被祝欢发现了。
她想起来，有一个传说是，曾经先天界时，神尊当着魔尊的面灭掉了魔界。
当时这个谢烬还未是魔尊，应该才算几岁大的幼崽魔。
估计谢烬心里是有害怕的。
不过因为他面上不显，五界才下意识地忽略魔尊在还未成为魔尊前，也是一个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小魔。
祝欢默不作声地挡住渡迟向谢烬投去的视线。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渡迟开始谈正事，并不顾忌谢烬在场:“夭儿，你还记得半月前接受任务，去讨伐魔尊的那两位神吗？”
听到“讨伐”时，祝欢看了谢烬一眼，他也在看她，还对她挑眉。
“这人真是魔尊?看起来不太像啊……”祝欢想，面上维持着淡淡的倾听的表情，“记得。”
渡迟道:“他们……出了点事故，现在都联系不上了。”
“误入秘境了？”祝欢问。
“最好是这样。”渡迟叹气。
最差的结果，只能是两位神都已殒命。
气氛沉寂，谢烬将喝完的茶盏倒扣，白瓷碰到桌面，发出脆响，渡迟好像才关注他一般:“魔尊有话说?”
“事情都没查清楚你便来告诉姐姐，平白无故让姐姐担心。”谢烬缓缓道，“还是说，你想打发姐姐去救他们?”
渡迟皱眉，“魔尊三番五次挑衅我与夭儿的感情，所谓何居心?”
谢烬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躲到祝欢身后告状:“姐姐！你看他！这还是天界神佛的主管者，世人敬仰的帝尊呢，怎么这么一副小鸡肚肠的样子，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又没有挑拨……”
祝欢抱歉地看向渡迟，没说话，但意思明显了。
她站在谢烬那边。
渡迟不欲多待，作了结束语:“今日便说这么多，夭儿好好休息。”
他一走，祝欢才道:“支走他了，你想说什么？”
谢烬装无辜:“没什么呀，姐姐，那个人对你图谋不轨。”
我看你才是。祝欢没说这句，叹气，与谢烬解释，“那两位神对苍生作出巨大贡献，功德傍身，我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我与他们相识，又是同僚，能帮则帮。”
“我并不反对此事，不过看神尊好像看我不对盘，怕他借着我的由头去想什么法子对付魔界。”谢烬道。
“原来如此。”祝欢心道，她忍不住又捏了捏谢烬的脸。
好感真不错。
“姐姐这般吃我豆腐，我也要拿回来才是。”谢烬拧眉，也抬手要去捏祝欢的脸。
她没有躲，并且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