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没成功吗？好心人，哦不，好心鬼美人，你就大发慈悲放我走吧，回去后你要什么我给你烧什么！”犯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睛通红。
“大可不必。”祝欢道，“你要生死簿作甚?划名吗？”
但凡有人来偷生死簿，几乎都是为了在薄上划去自己的名字，以此躲过既定的命数。
其实这只是起到一个心理作用，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反正都要被抹杀，不过是早晚问题。
犯人累得坐下来，“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我真的只是来找人！”
祝欢眯了眯眼，当着他的面翻开生死簿，问道：“找谁?我替你找。”
“祁谚。”
祝欢翻页的手一顿，认真端详他：“你说谁？”
犯人有气无力般：“祁谚，‘祈福’的‘祁’，‘谚语’的‘谚’。”
“就曾经清敛宗掌门，孤潮长老，听过没？”
“没有。”
犯人眼睛一瞪，似乎不敢相信：“什么？！他那么出名，你竟然没听说过?！”
祝欢有一小点无语：“我是说，生死簿上没有他的名字。”
犯人不乐意了，嚷嚷道：“你都没有认真翻！”
“生死簿我比你熟悉多了。”祝欢道，执拗劲上来，“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行行行，不跟你犟。”犯人妥协了，“这下我可以走了不，坦白从宽呢！”
他一脸嘚瑟，祝欢突然不想让他完完整整地离开了。
雁过拔毛兽走留痕，她不从他身上拿点东西都不配被叫了那么多年的“妖女”。
“不行。”她直接拒绝，一脸义正言辞，“我身为鬼界鬼王，守护生死簿是本王的职责，你擅自闯入本王的地盘，还对本王出言不逊，你说，我该罚你几条罪名才好?”
犯人嘀嘀咕咕的：“说的还真一板一眼的，真是名副其实大魔王。”
“嗯?——”祝欢扬声道，“你对本王可有什么不满意?”
至少在她的地盘上，犯人是会审时度势的：“哪有呀？非常满意好不?”
看着他又狗腿子的笑，祝欢问道：“你是——褚师厌?”
褚师厌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但他丝毫不慌，还对祝欢抛了个媚眼——如果眨眼算的话。
“你怎么知道的？没想到啊，本神这么出名！”
额……她随口一猜而已。
祝欢刚飞升前，扶舒就跟她聊过一些轶事。知道的神也就他同她讲的那几个。
——到哪哪下雪的霜神，神秘的天君，大小战神，倒霉失踪的祸神，以及花里胡哨且养了只孔雀的山神。
“……”褚师厌无语了，“我花里胡哨?我这叫潮流！他什么眼光?”
祝欢：”……”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褚师厌身上薅下来一点小符咒作为赔礼，打发走骂骂咧咧的他，祝欢安顿好鬼界事宜后便回了上花山。
魏家公子病已好，其母派人送了点礼品，祝欢不在，就写了张纸条表示对她的感谢。
满满当当一箱金银首饰，差点亮瞎祝欢的眼：“这也太刺眼了。”
魏家是从西祁国迁来的吗？
她小心放在衣柜内，目光触到一个包了布的小木匣。
是扶舒为她雕刻的冰人神像。
祝欢将它拿出来摆了，想道：“扶舒到底何时才能回来呢？”
以往他下界，什么事都要跟她报备。这会子没了他说话，她还有点不习惯。
已经过了半月，他仍杳无音讯。
即便知晓扶舒法力高强，但他还是一个孩子，她有点担心他的安危。
为了不再多想，祝欢翻了翻储物袋，拿出那个大鼎，血水已经干涸，她想着今日见到的法阵，思索一会儿，便拿纸笔画下。
光球也跑出来，浮在她的周围。
这个球里面的恶灵已经被她净化过了，是故对她没有伤害。
“吱——”已经许多天不见的乖乖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回来，浑身脏兮兮的，在祝欢的手掌处停了步子，讨好似的用鼻子蹭蹭她的指尖。
光球躲远，似乎很怕它。整个球缩在祝欢的身后，瑟瑟发抖。
祝欢戳了戳小乖乖的脸蛋，问道：“你这几天又跑哪儿去了？自从到了西祁就没见过你。”
乖乖是他们在幸福小镇向西祁国出发时不见的。
乖乖的眼睛湿漉漉的，狐狸眼睁圆了，模样不无乖巧，还能看见她的倒影。
它的尾巴垂下来，又碰碰祝欢，示意让她不要生气，摸摸尾巴。
祝欢怎么可能对这么可爱的小狐狸生气，见它如此便毫不客气地上手，把云折摸得眼睛泛红，可怜极了。
“走，姐姐带你洗香香。”摸了一会儿，祝欢道。
乖乖整个毛都炸起来，祝欢好笑：“怎么了？你身上脏兮兮的，姐姐摸起来不舒服。”
其实不是不舒服，是她心血来潮，而且……她在乖乖的身上，查探到一点魔气。
敢情这只小狐狸跑到魔界去了？
当然还有，祝欢可不会放过这次和小乖乖亲近的机会，免得下次它又“飞”了，不知道心里还有没有她这个“主人”。
“呜……”乖乖的毛色更红了，一翘一翘的，祝欢捏了两把，道，“果然还是毛绒绒最可爱了。”
沐浴时间很快过去，乖乖身上冒着热气，又被祝欢抱在怀里，看她作画。
画着法阵的纸被她轻轻一抖，登时消失。
以及旁边那个大鼎，也不见踪影。
消停下来，祝欢的脑子又不免想到杳无音讯的扶舒。
“乖乖啊，你说你哥哥到哪儿去了？”
乖乖摇头，懵懂的大眼睛一直看着祝欢。
忽然，它的耳朵微动，眼底敛下一丝戾气。整个脑袋都塞到祝欢怀里。
“别担心，扶舒没事。”一道温厚如玉的男声乍然响起，祝欢一惊，翻手拿出霜抚，看向周围，“谁？！”
“是我，渡迟。可以进来吗？”窗外，一个白袍青年对她温和笑笑。
他眉目俊朗，宛若山月。一朵随风摇曳的白山茶花攀在他的肩头，看起来我见犹怜。
祝欢盯着那朵花，感觉自己好像见过似的，有些奇怪。
最近自己觉得熟悉的东西，怎么这么多?
“怎么你们都喜欢站在窗户边上……”
渡迟：“你们?”
不好意思，把另一个心里话说出来了。
祝欢轻咳一声，道:“神尊大人大驾光临，小神什么都没准备，还望海涵。”
“花神殿下不用与我如此客气。真要论起来，我们还是有关系的。”渡迟把玩桌上的杯盏，赞道，“花色不错。”
杯盏上添着的也是白山茶，朵朵簇拥着。清冷又高贵，和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般。
祝欢挑眉：“你在夸自己的审美不错咯?”
“嗯……怎么能不是呢？”他玩笑道，“不愧是清敛宗扶欢长老，聪明至极。”
祝欢谦虚：“还是您教的好。”
不错，那个让所有天神敬重仰慕的神尊渡迟，在一百年前，便是清敛宗掌门，柳允恩。
神位越高，历劫次数便越多。渡迟历了几万世的劫，最后一世为柳允恩。
“先前在即霜城，是您‘唤醒’了我?”祝欢想起之前在即霜城时有人唤了她的名号，让她“苏醒”。
“啊，怎么能不是呢？”渡迟倒没有揽功的想法，“最后能醒也亏了你自己，我不过指点作用。”
他道，眉目间皆是歉意：“这半月倒辛苦你奔波了。”
从她飞升之后，一日都未清闲过，不是入秘境就是入幻境。
人麻了。
祝欢：“怎么，您要表彰我吗？”
渡迟道：“为师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在实施之前，为师还想请夭儿再帮一个小忙。”
“什么忙?”
“浅浅做一下天界使者，赴魔界的约。”
祝欢拿了魔界给鬼界的请帖，也看了魔界给天界的，两者竟然有点不一样。
给鬼界的是烫金玫瑰和桃花花纹相衬，内里还有淡淡的桃花香，而给天界的明眼上就看起来很不情愿，花朵歪歪扭扭的，残破不堪，连个金箔都没有撒。就跟普通一张白纸差不多，颜色淡的很。
注意到她的视线，渡迟笑道：“魔尊区别对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就好。”
祝欢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无可奈何和沧桑苦笑。
只能说，大佬的世界她不懂。
不过她还是有点为难：“一定非去不可吗？”
渡迟：“不能去吗？那我只好去找别人了……”
他光嘴上说说，没有要走的意思。
祝欢道：“我已经是鬼界使者，总不能两界都是……”她一愣。
“是个好想法。”渡迟笑眯眯的。
祝欢心道：“也许是吧……”
就是不知道人家魔界乐不乐意。
渡迟若有若无的视线扫过乖乖，又问道：“这是夭儿的灵宠吗？”
乖乖看着祝欢，她换了个手的动作，把它整个身影遮住，笑容温和：“是我从山上捡到的一只年幼狐狸，算不上是灵宠。”
还没签下契约，就不算。
渡迟嘴角也弯着，眼中分辨不出情绪：“它有什么名字吗？”
祝欢答：“乖乖。乖乖巧巧的那个乖。”
“这名字听上去就很乖。”渡迟道，“我记着，这小狐狸跟以前夭儿养的那只很像。嗯…名字也很像，叫……”
他似回忆了一番，道，“娇娇?”
祝欢曾经在清敛时也“养”过一只红色狐狸，是她在天演阁里的某一个地方捡到的，小狐狸受了伤，她将它治好，顺便取了个名，又陪了它一段时日，最后小狐狸不见了，跟沈烦一样。
不过沈烦上山来找她了，至于小狐狸……
她看了乖乖一眼，而后眉眼弯了弯。
“是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祝欢很喜欢那只小狐狸，当初知道它不见了，她还难过地找花千年哭了好久。
说实话，祝欢看到乖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那只狐狸。
渡迟也笑着：“或许真的会见到。”
……
翌日，人生地不熟的魔界通口处。
这里的每一个通口处都不一样，在五界各处，恰好上花山山脚下就有一个。
祝欢怀疑地看了看通口处的立碑，上面写着“有去无回魔界通口处”。
招待她的是一对同色衣裳的双生姊妹，笑容出奇的一致，有点阴森的诡异：“大人，请出示您的请帖。”
这个宴她非去不可吗？
祝欢面上波澜不惊，看起来非常仙气地把两张请帖都交给了其中一位。
傀儡姊妹扫了一眼，有些疑惑，但还是笑眯眯的，“您这边请。”
黑漆漆的洞门，有去无回的“劝告”，祝欢咬牙，心道：“是福是祸躲不过！”
她进去后，洞门忽地合上，傀儡姊妹看一眼对方，亦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条通往魔界的通道乌漆嘛黑的，一盏照明灯都没有。
荼也不在，祝欢使了张火符，不出意外的没有用。
现在是黑灯瞎火，啥也看不见。
只能往前走。
好在眼睛很快适应黑暗，她走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地上有个亮闪闪的物事。
她怕看错，特意停了一会儿观察，然后慢慢蹲下身子去看。
是一朵红玫瑰。
它晃着自己的枝条，叶子摆呀摆，煞是可爱。
祝欢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原本还是花骨朵的它，缓缓绽放。
——刹那，她的前方，无数的玫瑰绽放。它们汇成一片花海，灯火照耀，熠熠生辉。
仿佛在为她指引方向。
有人站在前面，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到来。
“欢迎来到魔界。”那人低低笑着，祝欢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十二月！”
“是我，姐姐。”十二月应声。
他的容貌似乎又发生了一点变化，眼角微微含红，眸子成了深绛色。个子好像也比以前高了不少。
“以前你有这么高吗？”她是真的迷惑，还比划了一下。
祝欢在女子里个子算高的了，之前她看着十二月和现在看着十二月最大的不同是：仰头的角度更大了。
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视线才稍稍好受一点。
“……姐姐的关注点可真有趣。”十二月噎了一下，也弯下一点身子与她对视，“姐姐就不问问我为何在这里吗？”
“你在这儿当然有你在这的理由啊。”祝欢道，“那我现在问你，你为何在这?”
十二月回答的干脆：“等姐姐。”
“魔界人多眼杂，万一姐姐在魔界出了事，魔界不好交代。”十二月解释道，“于是魔尊派我来保护姐姐。”
“你们魔尊想得真周到。”祝欢顺着话夸。
十二月：“其实……保护姐姐是我向魔尊提的……”
祝欢明白，自己这是没夸他呢。
她忍住笑：“嗯，你比魔尊厉害多了。”
“咳，那倒不是。”十二月的声音弱下去。
“姐姐，这片玫瑰花海好看吗？”他问。
祝欢赞叹：“好看，太美了！”
她都忍不住想在上花山再栽些玫瑰了。
“姐姐，这片花海永远只为你一人绽放。”
他的话很轻，祝欢的思想九霄云外，没能注意到他说的什么。
他引她到了魔宫，安她落座，低声嘱道：“姐姐莫要乱走动，宫内很多地方都不安全。”
“我且去复命，很快就来。”
“……”
“其他人还没到吗？”祝欢心道，她压下心底疑惑的心思，乖乖坐在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