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

    谢执意外的看了阿砚一眼,抬手探了她的额头,发现她连一条灵根都没有。

    阿砚扯了扯嘴角:“你说的是对的,梦里什么都不做数,我没有灵根,也不能帮你净化恶鬼。”

    提到这个梦,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冷了下来。

    谢执很不愿提起这个梦,阿砚以为他又生气了,谁知道谢执突然低低的“嗯”了声。

    阿砚抬眼看他,谢执道:“梦里什么都不做数,我不会眼睁睁得看着身边的人死在我面前。”

    他闭上眼睛都是阿砚在火中哭泣的样子,是谢老将军被他一剑刺死那一刻的惊诧,还有姜瀛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丑恶嘴脸,他天资卓越,人人都依仗他,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因他惨死,毫无转圜的余地。

    这一刻阿砚忽然明白了谢执为何告诉她不要执着在一个梦里。

    这个梦太荒唐,梦里让你极尽荣耀,将你的幸福如同石砖一样一块一块高高垒起,再轰然推倒,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如果醒来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就会追求梦里虚无的荣耀,同时深陷结局无尽的孤寂中无法自拔。

    实在是有些残忍。

    阿砚哑着嗓子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解开这道禁制?”

    谢执忽然抬起眼看向她:“如果你知道解开禁制的方法,你会告诉我么?”

    阿砚下意识的点点头:“这还用说么。”

    谢执背靠在床头,半张脸隐在烛影中,他翻转掌心唤出婴孚草,递到阿砚面前。

    “那你便来告诉我,如何解开这禁制?”

    阿砚的眼睛失了焦,她“望”着谢执,喃喃道:“找到仙兽夫诸,再由我用裟竭咒封印夫诸……”

    她竟然说了。

    谢执目光微动:“只能是你来封印?”

    阿砚点点头:“只能是我。”

    谢执紧紧的盯着她:“剩下四个仙兽是什么?封印他们的咒术又是什么?”

    阿砚“看”着谢执,缓缓摇了摇头。

    看来还是没有完全对他放下戒备,不过她肯说一个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谢执收回婴孚草,阿砚的眼睛重新聚焦,她摇了摇头,发觉自己又失神了。

    阿砚看向谢执,谢执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神。

    他做了一夜的噩梦,眼底泛着淡淡得青色,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有一物从他的袖中掉出来,正好滚到她脚下,阿砚朝那物看去,普普通通的一个小铃铛,不摇晃根本不会发出声响,是束光铃。

    阿砚将束光铃捡起来递给谢执:“我们还有机会再去一次望月楼么?”

    “或许。”

    谢执接过阿砚手中的束光铃,“束光铃摇响后会自发带我们去一个时空,所以我们也是有机会再回到望月楼的,想要再试一次么?”

    阿砚忍不住点了点头,她还惦记那坛“欢伯酒”呢。

    “好,阿砚,闭上眼睛。”

    谢执拿起束光铃轻轻的摇了摇。

    阿砚闭上眼睛,奇怪的是她一直没有听到束光铃的声音。

    她忍不住睁开眼,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周遭风景快速变化,他们已经不在谢执的房间。

    周围都是白茫茫的大雪,她穿着一身雪白狐裘大衣,头上还戴着一顶狐裘帽子,谢执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和上次在江南时一样,他此刻也没有坐轮椅。

    周围雪山矗立,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天地间浑然一色,只有零星几颗松树长在山脚下,其中一棵还歪了脖子。松树间有透明的小泡若隐若现,是山间纯净之气化成的雪灵。

    她虽然没有记忆,却对这里无比熟悉,这是胡浸山。

    她和谢执提过胡浸山,没想到今天束光铃竟然带他们来了。

    胡浸山是上古四大神山之一,阿砚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传说,胡浸山上有神明,古往今来多少修士想登上山顶看一看,但有人能找到此山就已经是仙缘了得了,大多数人哪怕来到山脚都认不出来这是胡浸山。

    阿砚往前走,在看到不远处那颗歪脖子树后,她心中忽然涌起一丝熟悉之感。

    当她再朝那颗树看去,那树上竟然结了手掌大的红果子,阿砚眼前如水面激起水纹一般轻轻荡了一下,随后树下突然出现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背对着她,正在树下埋什么。

    “我现在把我的修炼秘籍都埋起来,等笥砚化形了,修炼起来岂不事半功倍。”

    埋完了东西,女子站起来,她袖中带风随意一甩便将歪脖子树的上一根树枝扯了下来:“老头,你帮我看好它,等我再来,如果它被人挖走了,我就把你连根拔起喂了山顶那龙!”

    那树的树干上方出现一个透明的人脸,是一个蓄着胡须的老者,他被女子揪得龇牙咧嘴:“疼疼疼你轻点,说话就说话,你揪我胡子干什么!”

    “谁让你刚才用幻想吓唬我!”

    女子说完转过身来,阿砚看清了她的模样,女子神情倨傲骄矜,竟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阿砚忍不住退后一步,谢执问她:“你怎么了?”

    阿砚指了指白衣女子:“她……她怎么和我长得一样?”

    谢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疑惑道:“这里只有你和我,哪里有其他人?”

    他看不见那个白衣女子么?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阿砚抬脚朝那颗歪脖树走去,谢执探究的看着她,默默的跟上。

    阿砚在歪脖树下站定,又往前走了三步,然后蹲下身来开始挖雪。

    她向来不喜欢存疑,凡事有疑虑都要亲自查证。

    她挖了一会,指尖被雪冻的通红,地上被她挖出来一个小坑,什么也没挖到。

    难道那只是幻象?

    她原地走了两步,喃喃道:“会不会是方向搞反了?”

    她又走到树下,对着相反的方向走了三步,蹲下身来继续挖雪。约莫挖到一尺半的深度,果然探到一物。

    原来真的不是幻象。

    她虽记忆全失,但是看到敦貔和青鸰鸟的时候总能知道关于它们的一切,好像以前见过它们一样,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拥有的记忆。

    如果这不是幻像,那只能说明这是她的记忆,她以前必定来过胡浸山。

    她如今在将军府举步维艰,这次机缘巧合来到胡浸山,找回记忆对她来说绝非无关紧要之事。

    她又向下挖了挖,方看清雪下埋着的是一个檀木盒子,盒子上方花纹繁复,四周雕刻的皆是奇珍异草,每棵草上的花都是由明珠堆砌而成。

    与周围精致的雕纹不同的是,中间的纹路雕的歪歪扭扭,一看就不是出自一人之手。虽然这雕工不怎么样,但仍然能看出那是一颗古树,树下躺着一个女子,神情恣意正在看书。

    这雕刻之人手法太差,除了这些阿砚再看不出别的,她将盒子从雪中挖出来,盒子没有落锁,只有一个铁环勾着一个珍珠,只要把铁环摘掉盒子就能打开。

    阿砚刚要把盒子打开,歪脖子树处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终于来了,你是来取回自己记忆的么?”

    阿砚惊讶的朝歪脖子树看去,那个老者的脸又出现在树干上,他看见阿砚把盒子挖出来,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千年了,你还记得我么?”

    阿砚当然不记的它,又听那树道:“你想打开这个盒子,但是不记得密钥了吧,当年你告诉我的时候我也记了很久呢,你上前来,我告诉你。”

    阿砚拨弄了一下铜环,发现果然看似简单实则不能轻易拨动,她隐隐觉得盒子里的东西就是她的,她急于打开,没有多想便朝歪脖树走去。

    “阿砚。”

    谢执在身后叫了她一声,却见她全然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抱着盒子面无表情的往前走,他顿时明白,此处乃上古神山的山脚下,人烟罕见精怪却不少,她怕是进了什么精怪的幻术之中了。

    阿砚抱着盒子往前走,走到树前时歪脖子树突然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它声音慈祥道:“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一个小女孩,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阿砚问它:“你见过我?”

    树道:“是啊,你往前来些,我告诉你……”

    “阿砚!”

    谢执又叫了她一声,却看到她置若罔闻,将木盒放在脚下,伸出双臂环抱起歪脖子树来。

    谢执顿时明白了,定是这树搞的鬼,它的树干处已经展开一人长的洞口,洞口流出淡黄色粘浆,一点一点将阿砚包裹进去,阿砚一无所觉。

    谢执神色一冷,掐了个诀朝歪脖子树打去,只是那法术未至,他突然看到阿砚往后退了一大步,她趁歪脖子树洋洋得意之时手中掐住一缕树藤,转动两下手腕将树藤缠在手掌上,那树顿时哀叫一声:“哎呦我天哪,你别揪我的眉毛啊!你竟然敢揪我的眉毛,我要吃了你!”

    阿砚死死拽住藤条不肯撒手,她眉间尽是得意之色:“臭老头,以为我还会再上一次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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