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琪在一家医院实习，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回到寝室，打开电脑，浏览自己发布的寻人启事。

    一个月前，她的妈妈丢了。

    爸妈离婚后，她就和妈妈去了另外一座城市生活。

    妈妈爱漂亮爱拍照，经常带着她出去旅游，每到一处景点就要打卡。妈妈特意买了一台拍立得相机，当场就能洗出照片来，记录下日期和地点，回家后收藏在一个特殊的相册中。

    相册的封面是定制的，印着妈妈手写的文字：我最爱的宝贝女儿。

    妈妈的字很漂亮。

    她的生活很幸福。

    一个多月前，她和妈妈一起去了乡村自助游。到达住处时已经很晚了，她忽然犯了胃病，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滚。

    住的地方没有药，妈妈出门去帮她买药。

    房门再次打开，回来的却不是妈妈，是民警。

    妈妈出事了。

    乡村太过偏僻，虽然景色好，可很多接待游客的设施并不到位。妈妈导航发现最近的药店在二十公里以外的镇子上，全靠两条腿走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她心疼女儿，想着去哪个农户家借个药。

    农家都有看门护院的狼狗，警觉性很强，听到有人半夜敲门，立刻就飞扑出去。妈妈被狗咬伤了。

    伤得严重，而且伤全在脸上。妈妈在普通医院简单接受处理后转了一家整容院。

    那是一家新开的整容院，叫昕美整容院，原本是全市最好的第四医院的一个部门，后来单分了出来。院长和主任医师都有很深的资历。整容手术是院长亲自安排的。

    却不料手术失败。

    伤疤没有治好，还引发了肌肉萎缩，一只眼睛高一只眼睛低。

    妈妈不敢拍照，不敢照镜子，不敢外出，甚至不敢开灯。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看着我”。

    院长很快安排了二次修复手术。

    这次手术很成功。妈妈在医院观察了几天，出院这天，监控只拍到妈妈走出医院的大门，就在一个路口转角消失了。

    周琪报了警，但每天有那么多失踪人口，找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揉了揉眼睛，准备把这条消息发布到更多网站上。有的网站不是正规链接，但为了吸引流量，也顾不得安全。

    这时，网站弹出一个链接：观看猫耳福秀请点击……

    不等她关闭，网站图片自动弹了出来。

    她被定在了电脑屏幕前

    ——她在图片里看见了妈妈。

    “只是长得像，长得像的人太多了。”

    “周小姐，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她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对，她也被咬伤了，我们在为这些人筹集善款做恢复手术。照片是经过本人同意发布的，我们是正规网站。”

    “对不起，我们不能公布患者个人信息。”

    周琪因妨害网络安全被拘留，后来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五年后，昕美整容院。

    杨婷婷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身后是猩红的绒布，缀着繁星一般的珍珠。她穿着华丽的蓬蓬裙，脖颈处是蕾丝勾边，上半身用水晶装点，腰间缀满了蝴蝶结——她从小到大从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

    与衣裙格格不入的是她的脸。她的鼻子歪向左边，右边缝了一条长长的黑线，像是蜈蚣一样爬在脸上。

    “放松，你就当是普通的拍照。”医生安慰她。

    杨婷婷：“我从没拍过照片。”她是孤儿，不像其他孩子有父母带着拍亲子照留念。又受人排挤，小学和中学都从没拍过毕业照，好不容易上大学能拍毕业照了，还因为整容的事被退学。

    现在学没得上，脸也毁了，还欠了一大笔钱。

    但她的主治医生说，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她还上钱，就是参加猫耳福秀。这是一种正规的集资渠道，和许多医院建立了联系。医院本来就承担着救死扶伤的义务，给患者提供一些便捷也是职责所在。

    “想想你喜欢的明星，你有喜欢的明星吗？你呢，就想象自己现在是个大明星，正在拍很美的写真照。”医生语气温柔，像是绵软的云朵。

    杨婷婷眼睛一亮，她喜欢杜雯雨，是杜雯雨的颜粉。那张脸太美了。如果她能有一半，不，十分之一的美貌，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幻想着自己已经变成杜雯雨，整个人自信起来，摆了几个pose，拍摄顺利起来。

    医生暗骂一声离开。

    很快，有人为杨婷婷的畸形照付款。她有了钱，继续接受整容，这一次是整眼下神经线。受到隆鼻时注入的耳软骨的影响，她的鼻子发生孪缩，牵动眼部神经，看上去一只眼睛高，一只眼睛低。

    这次手术非常成功。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或许是看习惯了，觉得鼻子没有之前那么丑陋了。她听从了医生的意见，开了一点眼角，让她原本肉嘟嘟的脸一下子精致起来。她伸手将镜子里的鼻子扳回原本的位置，勾勒出一张精美的面容。

    如果她原本长这个样子就好了，他就不会离开自己了。

    手机响了一声，辅导员催她回学校拿行李。

    她被勒令退学，行李还寄存在学校。当时离开得匆忙，没来记得拿。她也故意不想拿，曾经好几次以这件事为借口让他看在过去的感情上帮她送一下行李。但他每次都是拒绝。

    她不得不自己去拿，但往好处想，她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回学校看他一眼。

    杨婷婷知道他的课表，她坐在教室外的台阶上。下课铃响起后，她第一时间跑到门口。

    她看见了他。但他和一个女生说笑，抬手揽住了那个女生的肩膀。

    杨婷婷被钉在原地。

    两人走到了她面前。女生见她不走，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问：“孟博，这是你朋友？”

    女生太漂亮了，精致的面容闪闪发光。她的长发乌黑靓丽，身材凹凸有致，让她一下子卑微到了尘土里。她本来想说，我是他女朋友，可那一刻，她说不出一句话。

    孟博问：“你有什么事？”

    杨婷婷：“我……”

    孟博：“如果没事请让一让，我和妍妍下节还有课。”

    楼道总共那么宽，三人挡去了不少地方。有人抱怨了几句之后认出了杨婷婷，说：“哎？这不是那个，因为整容失败，被男朋友分手，然后把男朋友之后交往的女生脸划花的女生吗？她不是因为重大过失勒令退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杨婷婷含着眼泪跑回了整容院。她对医生说：“我想继续参加猫耳福秀！我想赚钱！”

    医生叹气：“我想你弄错了，猫耳福秀是一项慈善募捐，为有需要的人提供帮助。不是赚钱的工具。你现在的钱已经足够支付整容修复了，请把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

    杨婷婷当晚把自己的下巴划伤。

    再次坐在照相机前，她已经没有第一次的紧张了。但院方请来的摄影师说，都是把脸整毁容的，容易让买片子的人审美疲劳，不如换个方式，你假装自己没有胳膊，视觉冲击力更强。

    她听从摄影师的建议，把胳膊别在了身后，穿着更加华丽的衣裙，画着更夸张的妆。

    她有了钱，再次回到学校，找到了妍妍。

    这一次，孟博正好不在。杨婷婷故技重施，把妍妍推到了正在施工的教学楼后工地上。

    妍妍也被送进了昕美整容院，和杨婷婷一间病房。

    杨婷婷看着妍妍缠满纱布的脸，露出恶毒的笑容，笑着笑着忽然哭了出来。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也曾经单纯善良过，她曾被人欺负，她知道被伤害的滋味。她曾经诅咒过那些伤害别人的家伙统统消失，可最终，她变成了一个会伤害别人的人。

    妍妍说：“别哭了，你刚做完手术，再哭又要感染，你手术就白做了。”

    杨婷婷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在安慰我？”

    妍妍一脸天真：“不可以吗？你是因为什么整容的呀？对了，你吃巧克力吗？酒心的。孟博刚托人给我送来的。”

    杨婷婷坐在病床上不说话，医院里刺鼻的味道让她头晕。

    妍妍的伤不严重，但她人娇气，留在医院观察了好几天。她经常收到玫瑰花和巧克力，可整个人又一副天真单纯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懂，说出来的话又让人生气。

    气到不行，就和妍妍动手，妍妍向孟博哭诉，孟博就会第一时间赶来安慰。后来给妍妍升级了一间单人病房，孟博没课的时候经常来陪伴妍妍。

    杨婷婷不愿意再等了，她故意把自己的脸划花，做出一些自残的行为，来争取猫耳福秀的机会。她填了下巴，整了牙，丰了胸，还洗了皮肤。她变得越来越不像她，甚至渐渐忘记自己原本长什么模样。

    直到一天夜里，她惊恐地发现，镜子里的人和妍妍变得相似。

    如果她以这副面孔去见孟博，孟博会不会把她当成妍妍？很有可能，他那么喜欢妍妍，一定也会再次喜欢上她。

    但这样的话，她到底是杨婷婷还是妍妍？孟博喜欢的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她对着镜子低语，连续的手术让她神经错乱，消毒水的味道刺得她头脑发昏，她大叫着冲向走廊。

    走廊里有值夜班的医生，这时候病人都休息了，医生摘下了口罩。就在医生抬起头的一瞬间，杨婷婷愣住了。

    她的主治医生——周医生——和妍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周医生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此时正是聊天页面，上面是孟博发来的消息：【今天又有夜班啊，会不会太累了？我爸也真是的，想要提拔你接他的班当院长吗？】

    周医生：【我最近工作不到位，他说了我几次。】

    孟博：【怎么了？好啦，他那个老古板，你就顺着点儿他吧，以后这些还不都是咱们的。】

    周医生：【好快睡吧，你明天还有课。还有，不要总给我发消息，你找的那些“女朋友们”发现怎么办？】

    孟博：【胡说什么呢，我的女朋友还有谁呀？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周琪把手机屏幕关闭，站起身，冷眼看着杨婷婷。这时，妍妍从走廊另一端走过来，她把几张纸塞进周琪手里，低声说：“找到了。”然后转向杨婷婷。

    她的语气一反常态地冷静：“你醒醒吧，孟博根本不喜欢你。孟博的爸爸是这家整容院的院长，原本是第四医院的部门主任，因为贪污受贿被罚款并开除职务，自己出来单干。对外宣称昕美是第四医院分出来的，实际上两家医院没有任何关系。

    “整容院刚开没多久，遇到一位被狗咬伤的病人。孟院长亲自主持的手术，却没想到手术没成功。那位病人要求孟院长赔偿一大笔钱，否则就把他告上法庭。整容院刚起步，之前的罚款还没缴清。孟院长根本没有钱，无奈之下，他接触了一个地下网站，知道了猫耳福秀。

    “那根本不是什么慈善机构，那就是黑心的资本家利用一些身体畸形的人来赚钱，满足一些变态的的手段。如果没有那么多畸形人怎么办呢？简单啊，把好人弄畸形不就好了？整容院嘛，更方便他们下手了。”

    杨婷婷大叫：“不，等等，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些？这根本就是你们编造的吧？这是一家正规的整容院啊！”

    妍妍冷笑：“正规？我刚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们怎么知道的？周琪的妈妈，我的舅妈，就是那个手术失败被院长带走去做猫耳福秀的人！”

    她翻开手机，相册里的女人和周琪长得很像。但她的脸上纵横交错着许多伤疤。她神情麻木地坐在镜头前。渐渐地，她脸上的伤疤好了，但她的耳朵不见了，她的身后是梵高的向日葵。接下来，她的手脚也不见了。最后，她的四肢都不见了，变成了一个人棍，像尊雕塑一样被放在椅子上，外面框着一个画框。

    这时候的她还是活着的。她的眼神麻木绝望，好像在说“让我死吧”。

    你说她一个好好的人，她怎么变成这样的？

    这句话滚到嘴边了，但妍妍没说，因为一旦说出口，她的表姐——周琪——就会遭受巨大的痛苦。

    杨婷婷从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东西，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猫耳福秀还展览这样的......“展品”。她弯腰吐了起来。

    妍妍说：“你不是孟博的第一任女友，但你知道孟博的女友都有一个什么特点吗？他们都没有父母，都是孤儿。是孤儿，就没有后顾之忧。万一哪一天在世界上消失了，也没有人会拼命地寻找。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谁对我们的存在都不是那么的在意。”

    她说完这话忽然顿了顿，心脏没来由地一阵狂跳。

    说到在这事上没有父母，表姐的父亲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表姐和舅妈了，舅妈又被他们......算起来，表姐也是“已经没有父母的人”。

    杨婷婷吐得满脸泪水，这时候，她想到一件事，赶紧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她的手机界面显示通话中，通话对方是孟博。

    她本来想用死亡来威胁孟博看她一眼。对了，她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想去找周医生，她只想跑到天台上，如果孟博愿意来看她一眼，她就等他；如果孟博不愿意，她就从天台上跳下去。

    妍妍惊呼：“你在做什么？”

    杨婷婷颤抖着：“对不起，我忘了......”

    周琪被孟院长关了起来。

    孟院长对着周琪摇头：“你让我很失望，我本想培养你做我的接班人，毕竟在业务水平上，你真的很出色，安排你接触猫耳福秀，也是没把你当外人。赚钱不好吗？你为什么想不开呢？

    “但是，我一早调查过你的背景了，虽然你整了容，但也不难认，你当初千方百计到这里工作，不就是想趁着职务之便在这里调查你妈妈当年的事吗？包括和我儿子谈恋爱也是。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琪骂他：“什么钱你都赚，早晚不得好死。”

    孟院长带着医生：“把她舌头和耳朵割了，眼睛戳瞎，也给她拍几张漂亮的照片。”

    周琪惊恐地瞪大眼睛，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孟院长。

    后来她又被抬去做了很多次手术，她被关在一个很冷的地方，这样可以避免伤口感染。她身边被扔进来一个“东西”，她看不见，但伸手一摸，是妍妍——她作为一位整形医生，太熟悉人的骨骼。

    妍妍告诉她，杨婷婷又变成了孟博的女友。因为她心中只有孟博，这让院长对她非常放心。她的专业是医学护理，现在也开始参与整容院的事务。

    周琪在妍妍身上写字：“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妍妍，如果有机会，一定要逃出去。”

    妍妍说：“我和表姐你一样，我们的目标不是逃离这里，也不是自己的生死。你想要知道舅妈当年的真相，你想惩治院长，还舅妈一个公道。我和你的目标是一样的。”

    两个人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用手写的方式交流，每次她们被带出去，都会尽力去听去记，哪怕一点点信息，哪怕又一点点把信息送出去的可能性。

    杨婷婷来看过两个人，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但她们都已经看不到她了。她向两个人炫耀着自己过得有多好，但两个人已经听不见了。

    杨婷婷觉得，自己就像是地下室的黑暗，终于包裹了所有人，也战胜了所有人。但有什么关系，她胜利了不是吗？虽然孟博经常对着她喊“琪琪”的名字，但琪琪现在又在哪里，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再后来，两个人经历了无数次手术和拍照，非人的折磨摧残着两个人的精神。

    在一次手术后，周琪的伤口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发生恶化，整个人高烧不止。

    杨婷婷对院长说：“要是想继续使用她，必须处理她身上的伤口。她的利用价值很高，我整理过这几个月的数据，她的盈利率最高。如果你想早点还清你欠的钱，包括你后来染上赌瘾输掉的那一大笔钱。”

    孟博：“你不是讨厌她？”

    杨婷婷心想，讨厌她才要看她受折磨。

    院长思考了一阵：“行，我给她叫医生，你盯着她。”

    院长的身影一消失在楼道里，杨婷婷当着周琪的面靠在孟博身上。孟博看着她的脸，下意识喊了一声“琪琪。”

    杨婷婷没反驳，挽住他的手臂，乖顺地说：“嗯，我是琪琪。”

    孟博忽然睁大眼睛，身体像是抽空了力气，瘫软在地。他手臂上插着一个针管。

    杨婷婷立刻把他甩开，拉起周琪往另一个方向跑。对她说：“你之前告诉我的猜测是对的，我已经拿到证据了。我把相关信息备了很多份，只要我出事，信息就会自动发送。

    周琪写：“你不要出事！你是被我和妍妍拉进来的，你一定要平安活下去。”

    杨婷婷沉默不语。

    “你要活下去，把消息传出去。我的心愿只有一个，就是帮妈妈讨回公道，她那么可怜。如果不是让她帮我去买药，她根本不会出事，我好后悔，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婷婷，活着离开这里！如果有一天，你看见了我妈妈，请你帮我告诉她，我爱她，就像她爱我一样。”

    杨婷婷哽咽地发不出声，只能点头。

    周琪、杨婷婷、妍妍，三个人从一开始就认识，她们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周琪在昕美整容院待了五年了，但她始终没能拿到最关键的信息。她的表妹妍妍还有妍妍最好的朋友杨婷婷决定帮助她，为了帮助她，不惜放弃一切。

    她们俩故意接近院长的儿子，杨婷婷死心塌地，妍妍天真烂漫，都是孟博喜欢的类型——周琪和孟博交往的这段时间已经对他非常了解。

    杨婷婷假装因自卑而整容，第一次整容是她术后不听医嘱，故意弄失败的，为的就是多在整容院待一段时间。随后她又把妍妍弄进了整容院，两人靠着接近猫耳福秀和孟博，一次次打探消息。

    三人把得到的消息汇总，发现还差最后的验证，就能揭露院长的罪行。但三人谁都没有能力接近院长，即便是周琪，也因为放走了两个本要被带去参加猫耳福秀的少女，受到院长的怀疑。

    她决定釜底抽薪，让杨婷婷告发自己和妍妍，从而获得院长的信任。

    “一直往楼上走，上四层楼后你会摸到一个铁门，门的密码是531520，铁门后就是医院后门。出去后立刻报警！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管！！”

    没跑多久，身后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有很多人追了过来。

    周琪推开杨婷婷：“你看得见，你跑得快，你快跑！”她转身去拦身后追来的人。

    杨婷婷没跟她客气，她们最一开始就说好了，无论是谁，最终的目标就是把信息传递出去，无论生死。

    虽然她已经备份好了，但不知道收到消息的人愿不愿意相信，甚至有的消息是通过社交媒体发送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到。

    还是要靠自己！她拼命往出口跑！

    但最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人直接从周琪的身体里穿过，径直跑过来追她。另一群一声从前方跑过来，截断了她的路。

    院长走到她面前：“周琪，你又不听话了。”

    杨婷婷惊恐地瞪大眼睛：“你叫我什么？我不是周琪，我是杨婷婷！”

    院长叹气：“你老毛病又犯了，你有精神分裂症，幻想出来了两个人，一个叫杨婷婷，一个叫妍妍。杨是你妈妈的姓，婷婷是你的小名，可你嫌笔画太多，总写不对，就改成了‘妍妍’。

    “你幻想她们都是孟博的女朋友，孟博那孩子往哪儿找那么多女朋友去？他的女朋友只有你一个呀。你幻想她们是孤儿，因为你生父抛弃了你们母女，你妈妈又失踪了，你潜意识里把自己当作孤儿了。你幻想的杨婷婷被退学，因为你当时被退学。你幻想的妍妍天真无邪，因为你在内心渴望自己变回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杨婷婷”喘息不止，刺鼻的气味不断往肺里钻，她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院长很有耐心：“我怎么知道？你忘了吗？我是孟叔叔啊，原本是要和你妈妈结婚的，你妈妈当然会把你的事都告诉我。她最支持我的事业，不然怎么会专程来我的整容院做手术？虽然你妈妈失踪了，但我还是把你当亲女儿一样培养的。”

    “杨婷婷”呼吸愈发急促，她想起来了，婷婷和妍妍都是她臆想出来的。她一个人太过孤独无助，所以幻想有两个人帮助自己。可和她们在一起的经历又太过真实，让她怀疑，这一切真的不存在吗？

    现实和幻想交杂，她头痛欲裂，摇摇晃晃，最后晕了过去。院长的脸色冷下来：“今晚加大□□吸入量。”

    几个月后，昕美整容院迎来了一位贵客。她带着厚重的帽子和口罩，被两个人护着走进来，直接从内部通道进入院长办公室。

    “雯雨之前垫鼻子的耳软骨出现了些问题，那个手术是在国外做的，现在时间来不及，只能找你。雯雨身份特殊，不能被人知道她整过容，你知道吧。”这个人说完话，拍在桌上一张支票。

    院长笑着说说：“明白的。那我先带杜小姐去房间。”

    护送杜雯雨来的人检测了一遍，在杜雯雨耳边说：“床脚下有一个监控，为了拍你。你查看东西只要坐在床头就能避开。”

    杜雯雨坐在床头掏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点击粉丝发来的一条私信：【我是你的粉丝，我遇到了一个大麻烦，求你救救我！我在昕美整容院……】

    后来，有传言说杜雯雨整容。杜雯雨亲自澄清，并起诉了造谣她的整容院。

    再后来，昕美整容院院长因财务问题被判刑，整容院倒闭，周琪不知所踪。

    安心公寓。

    蓝钰甄门牌号变成了蓝色，蓝景逐整个人虚脱了一般。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呆愣了两秒，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往门口冲。

    江洄按住他肩膀：“那刚才的事就说定了，你不许为难赖小姐。赖小姐，也请你遵守和蓝小姐之间的交易。”

    短发女生不住地点头。

    江洄像是终于处理好了一件大事，拍了下手，高兴地说：“太好啦！那我就去送外卖啦！”

    他和蓝景逐刚走到旋转门前，就看见蓝钰甄和江媛并排走进来，两人搀扶着姜慈茉。

    三人身上都是血，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不难想象，在怪谈中，他们遭受了怎样的待遇。

    蓝景逐冲过去抱住蓝钰甄。

    冯霏霏最后进来。

    她刚进门，就见四个人一起走出旋转门。两男两女，看上去都像是大学生的模样。

    孟博和陈芳芳说：“这里真的很不错，等你们毕业了，可以考虑在这里租房。”

    陈芳芳点头：“曲政，学长说得有道理。”

    曲政对赵静怡说：“学姐，你打算留在T市了吧？”

    赵静怡说：“当然，我也没有任何亲人，我在这里朋友最多，以后就一直在这里工作生活啦！哎，可是，孟博，这里房价不便宜啊，咱们住得起吗？”

    这时，一辆大货车忽然失控，冲向路边。把四个人全部卷进车轮里。

    很多住户看见了这一幕。

    冯霏霏愣了愣，脚下一绊，就要摔倒。江媛想去搀扶，却来不及。

    一只手拉住了她。

    她抬头，看见了江洄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