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走到03床旁边，那里已经空了，只剩一个红色的病床编号。

    鞋停留了一瞬，之后离开。病床号下面的挂钩上出现了一张诊断单。

    冯霏霏起身，拿了过来。

    姓名【王平】，

    性别【男】，

    病房号【01】，

    病床号【03】，

    削下颚全套svippro套餐，口腔下颚面部外科，分多次手术，术后定期复诊，一年内保养免费。全套价格700，000元，包括麻醉费、手术费、医学检查、医学影像等。】，

    复诊结果【首次成功】。

    诊断单右上角贴着他的照片。

    蓝钰甄说：“是我害了他，我让他读规则，他照着读了，相当于说了实话。”

    她叹口气，抚摸着江源的后背：“好啦，你冷静一点，现在是在怪谈里，无论如何，先得想办法活命吧？”

    公寓里和楼长走得近的老住户都知道一件事，江媛原本名字叫江源，是个男生，个子高，长得俊。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他病了一场，病好了就吵着要做变性手术，不要做男生，要当女孩子。

    楼长对性别认知没有什么执念，既然是他要求，就带着他去医院检查。可是医生评估出来的结果却说，他做变性手术的风险很大。

    楼长听后坚决不同意，因为这件事，两人没少吵架。

    后来楼长给江媛送了几套假发和裙子，算是向他求和。

    可江源没收，他觉得，这是楼长在糊弄自己，他始终把自己当做孩子。江源当着楼长的面把这些东西踩烂了扔进垃圾箱。

    他不知道，这些女孩子用的东西楼长一窍不通，他精心挑选了很久。

    再后来，江源在机缘巧合下也进了公寓。面对一次次的怪谈，生死面前好像一切都变淡许多，每次又靠着楼长的保护活命。渐渐地，两人关系缓和起来，他改了个名字叫“江媛”，在认知里把自己当做女孩子。

    至于那件彻底改变了他的事到底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了。能成为安心公寓的住户，都是经历过最深的绝望的人。

    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这次是其余几个参与怪谈任务的住户。

    为首的正是之前在楼梯口对冯霏霏不屑一顾的卷发女人。她朝病房里看了一圈，诧异地问：“就你们三个，没有其他人吗？”

    江媛害怕别人看见他这副模样，往蓝钰甄身后缩了缩。

    冯霏霏没有回答，把手上的诊断单递给卷发女人。

    看到名字的一瞬间，女人如遭雷劈，一个瘦弱的女生扶了她一把，她才站稳。

    “他人呢？王平人呢？他昨晚是不是跟你们在一间，现在呢？你说话啊！”女人焦急地扯着冯霏霏衣领。

    “姐，她可能是没办法回答你的话，万一她的整容项目是......”瘦弱女生说。

    削下颚已经是住户们避之不及的项目，谁是削下颚的病人，谁就不能用真话回答别人的问题。

    卷发女人死死攥着诊断单，忽然发现手感不对，里面像是夹了一张硬纸。这层夹层需得像她这样把诊断单捏皱了才能发现，藏得及其隐蔽。

    她当下动手去拆，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开口。

    有人提议：“也许诊断单是后来套上的，没有开口，不如直接撕开？”

    她点头，找了个没有文字的角一扯，诊断单忽然发出叫声：“啊！好疼！”

    众人一动不动，病房里弥漫着死一样的寂静。

    “姐，这个声音......”

    这声音太熟悉了，昨晚在病房外叫了一夜，是王平。

    卷发女人疯了一样去撕扯病历单：“老王，你还活着吗？”

    诊断单不断发出尖锐的叫声，不能回答她的话。

    卷发女人忽然没了力气，把诊断单一丢，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冯霏霏和蓝钰甄一脸震惊，有人小声说：“张姐和王哥是夫妻俩，感情很好。”

    冯霏霏投去悲悯的目光。

    卷发女人眼泪糊了一脸：“老王怎么死的？”她盯着诊断单，发现整容项目一览就是“削下颚”。

    她浑身涌起一股无明怒火，盯着冯霏霏三人问：“他出事了是不是？你们问他话了是不是？”

    蓝钰甄烦躁地站起身：“你这么问，你叫我们怎么回答？大家又不知道自己的整形项目，谁不知道要规避规则。”

    “蓝小姐，你不知道自己的整形项目吗？”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问。

    蓝钰甄：“什么意思？”

    “蓝小姐，我们都知道自己的整容项目。”她拿出《患者须知》，浏览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违反规则，才细声细气说：“我不涉及说真话的项目，还是我来说。”

    “我住在公寓7层，第四次参加怪谈，我的名字说了你可能记不住，我看不如大家都用房间号加床位号给自己命名。这样的话，我是204。”

    刚刚他们在几个病房外转了一圈，发现参加怪谈的十二个人分成了三间病房，每间上面有编号。冯霏霏他们是01，旁边是02，再旁边是03。每个房间有四张病床，格局一样。

    “我有一张患者卡片，上面写着我的整容项目是‘换肢’。和我在同一间病房的住户有两位先生和王姐，王姐和我一样，也是‘换肢’，先生是......‘丰胸’。”204还是个年轻的女生，说到“丰胸”两个字时脸色发红，声音也小了许多。

    冯霏霏问：“两位先生都是‘丰胸’？”

    204女生摇头：“只有201床位的先生是，203床位的先生没说。对了，203先生是位医生！”

    医院怪谈中，有一位医生在，说不定会帮很大忙。

    203床位的医生说：“我不知道，我的患者卡片没写。”

    蓝钰甄提醒：“不要多说话。”

    203医生止住话，站到了人群后面。

    204女生继续说：“住在三号病房的是我们T大的学生，有两位是已经毕业的，一位和我同级。同级这位在301，学姐在302，和我一样也是‘换肢’。学长在303，他是‘削下颚’。最后那位304的小姐姐叫姜慈茉，是位摄影师，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整容项目是什么。”

    01病房的三人对视一眼，他们之中没一人知道自己的整容项目。

    在204女生介绍的过程中，不断有人拿出自己的《患者须知》对照，害怕她这一大长段话，有那一句让自己踩雷。

    蓝钰甄好奇地问：“你们的规则都是哪儿拿的？”

    204女生：“在我们的床头柜上，一进来就有啊。”

    蓝钰甄、冯霏霏、江媛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惊恐的神色。冯霏霏：“我们病房里，四个人只有一份。”

    几个年轻人也愣住了，一股离奇的诡异感在几人之中弥漫开来。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住户齐刷刷去看，只见一双医生鞋摆在门口，好像站了个人，那个人似乎还很礼貌地朝他们鞠躬，发出柔美的声音：“女士先生们，自助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您移步餐厅用餐。”

    众人不敢答话，全都看向蓝钰甄，这里只有她参加过十一次怪谈。

    蓝钰甄走到门口，医生鞋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给她带路。

    蓝钰甄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其他人跟在蓝钰甄身后。

    餐厅在走廊的尽头，白色的台布上满满当当地摆着餐盒，里面装满了食物。包子、蒸饺、法棒、三明治一应俱全。面汤上的葱花鲜翠欲滴，煮熟的咖啡豆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没人敢吃，大家再次看向蓝钰甄。

    蓝钰甄：“能吃的尽量多吃一点，保存体力。不知道自己整容项目的到我这边来。”

    “等一下！”202女人——王平的妻子说：“蓝小姐，你是这次任务里参与过怪谈次数最多的人，你聪明，经验又丰富，大家本应该把你当做主心骨，一切听从你的指令。但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太奇怪了。为什么你们三人都没有怪谈规则呢？换句话说，你们真的是住户吗？”

    此话一出，立刻有经验丰富的住户想到了，怪谈中怪物假扮住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于是悄悄离蓝钰甄三人远了些。

    “还有一件事，也有点古怪。”203床位的男医生说：“昨晚和今早，我们两个病房的住户都互相认识了一下，这里面参与过怪谈次数最多的是302和303，都是第六次。其余住户，最少的是304，这是第二次，和104一样。为了平衡怪谈难度，每个任务挑选的住户参与过的怪谈次数应该近似，但这次却挑选上了蓝小姐你，第十二次和第二次也差太远了，咱们进入的到底应该是低级怪谈还是高级怪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却是也是公寓的一项规则，正如203男医生所说，以往怪谈任务挑选的住户，参加的怪谈次数非常相近。如果其中有新住户，那么其他住户也只参加过一两次，大家进入的就是给新手准备的最低级的怪谈。

    若不是这样，一个第十二次怪谈的住户和新住户同时进入怪谈，将怪谈设置为低级难度，对第十二次的住户不公平，设置为高级难度，新住户又必死无疑。

    公寓虽是个可怕的地狱般的存在，但做事还算讲究规则和公平。

    203男医生问：“你真的是蓝钰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