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换成方谣笑眯眯了，“老板，你这是残次品，若是我告诉青龙司……”
黄右右瞬间脸上冒汗。
未经荒海洗涤记忆的魂体，存在安全隐患，常会出现恶性伤主事件，因此被严令禁止在海市牙集交易。
这个规则他不是不懂。只是早上从荒海才捞上来的人类魂魄，急于大赚一笔。看他俩一脸呆滞的模样，还以为绝无前世记忆——毕竟，有记忆的才是凤毛麟角。
方谣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按照市场价格，人类魂魄最优，一两一个；动物精怪魂魄次之，五千文一个；植物精怪魂魄最低，三千文一个。
这是牙集的价格鄙视链，但在海市，受尊重程度却恰恰相反，神兽最优，人类最次。
黄右右恨自己倒霉，但能赚一点是一点，好歹把出海的辛苦费赚了，于是狠狠心一咬牙：“三千文就三千文！”
“老板，是两个。”方谣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笑得灿烂。
看着两个魁梧高大、俊美绝双、肌肉紧实的人魂，被小娘子轻车熟路解开手上“荒”的禁制，盖上“东市”字样。
黄右右看着手中的三吊钱，恨得牙根直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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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哼着歌将两名男子带回茶水铺：今天真是捡了大便宜。
三个人类魂体明晃晃走在街上，其中两个带着奴役禁制，又兼俊男美女组合，吸引无数精怪目光。
“小娘子，这人魂狡猾诡谲、最难驯服，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他迷了心智，失财又失色，那可如何是好。”
“是啊是啊，我家有新鲜鲛人魂体，温顺可人，最是居家开店良配。不如，我用两个鲛人换你一个。”
“去去去，我先和小娘子说的。小娘子，我愿用三只犬妖换你一个。唉，别走呀，四个！四个也行。”
方谣统统不理会，她灵体极纯，变成人形也闻不出猫妖气息。这些妖精是把她当人类，打量这两个优质人魂的主意呢。
问得烦了，她干脆幻化成一只白虎妖，大摇大摆继续走。
白虎力强，又是神兽后代，一众杂碎小妖见了，便不敢打那两个人魂的主意，只敢掩了门悄悄盯着。
妖力强劲的，一眼看出她有金鳞护身，怕是和龙族关系不浅。为了两个人魂，惹恼龙族和白虎司，不值当。
就这样，一“虎”二人一路平安无事，走进春日茶水铺。
“我是掌柜，这是李主管。在我这里工作，最重要的忠心，其次是勤劳，最后才是聪明。”
“李主管会为你们讲解基础工作，今天你们就先跟着他打下手。”
方谣看着年轻，说起话来却简洁有力。言罢，他走进后院，徒留三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林立峰：“我等初来乍到，还请李主管示下。”
凌子茂：……
李长庚并不答话，脸色甚至没有一丝变化，只是随意从篮子中倒出一堆柠檬。
啪的一声，手掌轻拍桌面，柠檬弹起瞬间升空，青年瘦劲右手配合犀利眼神，眨眼间巨大饱满的柠檬被挑在一边，品相不好的则被分在另一边。
下一秒，手起刀落，柠檬被切成又圆又薄的果片，飞速加入碎冰、现捣柠檬汁、桂花。
一杯暴打柠檬水就做好了。
林立峰激情鼓掌：“好手法，请李主管不吝赐教。”
凌子茂：……这人看着有点花哨
李长庚伸出手，示意林立峰停下，“你们从哪里来？”
林立峰：“实在抱歉，一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脑袋昏昏沉沉，一直在海里飘着，醒来就有一只黄鼠狼告诉我，我是海市奴仆，将来必得好好伺候主人！”
凌子茂：“我姓凌。”
李长庚：？
我问你姓什么了吗
一个浑身肌肉热情似火，一个长相魅惑冷酷如山，两个脑子凑不出一对正常的。唉，真不知道，她都是从哪里搜罗出来的。
李长庚使出灵气探知，两人都没有撒谎，除了姓名几乎什么都不记得。这样的人魂，他才敢放心留在店内。
“林立峰负责食材，凌子茂负责器具。记着，你们须得全天跟着我，离开岗位，即使半步也要及时向我汇报。”
李长庚面冷话更冷，两人纷纷称是。
李长庚点头，只要林、凌二人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即使后面记忆恢复，做出什么出格事情来，也伤不了方谣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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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政院。
听完理政大人的话，所有人陷入一片死寂。
“怎么可能？青龙可是我们之中最强的。”玄武司政忧心忡忡。
“我就说，只要有女人在，就一定会坏事。你们偏不信，都是她这个女人惹的祸。”朱雀一脸怒气，指着施寻，口中喷出一丈高的火焰，恨不得将她一口火烧死。
玄武司政一把拉住气势汹汹的朱雀，“朱雀，有什么话好好说，这件事和施坊主有什么关系。”
玄武和青龙关系极好，和白虎、朱雀倒是淡淡的。仰赖施寻的天气预判术，南市近年躲避了多次天灾，这对以农业为生的南市无异于救命恩人。因此，玄武一直坚定地站在施寻这边。
“我可不是信口雌黄，你们想想，荒海是从什么时候裂隙增多的？是三年前，可不就是她出现在海市的时间吗？”
朱雀的鸟冠立得笔直，“理政大人，您可不能再被她欺骗了。咱们海市是什么地方？是神兽世代所居，是妖精鬼怪的栖息地。她一个区区人类，凭什么可以参加理政会议，知晓我们的机密大事！”
扑哧——
施寻一声轻笑，缓缓起身，声音坚定极富穿透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施寻自问，无愧海市百姓。”
海市之人直接或间接都受惠于施寻的机械设计，此话一出，原本附和朱雀的声音，瞬间小了许多。
“是啊，是啊。去年风浪天气多，若不是施坊主有心相助，我的渔场就要完了。”
“我也是，施坊主平白被人冤枉，也太可怜了。”
施寻见形势好转，继续说道：“如果非要拿三年前说事，我没记错的话，三年前你分管的北市，强行填海造厂，最后失败，焉知今日之事不是天谴的缘故？”
“老天爷，你好狠的心，放任这样作恶多端的恶鸟活着，却带走了我们最敬爱的青龙大人。呜呜呜……”
三年前，填海造厂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移到朱雀身上。想到朱雀平日耀武扬威、火爆脾气，现在还当着理政大人的面，公然喷火。
反观施寻，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抽泣得眼圈都红了，只言“自己是个弱女子”，一番夸张表演，带动现场气氛瞬间转圜。
“你们别被她骗了，你们……你们也不想想，为什么失联的是青龙司政？一定是她的晦气，才会……”朱雀气得说不出话，嘴里的火苗也憋成了阵阵黑烟。
“朱雀大人，施坊主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到底是为海市做出了不少贡献。不说别的，此次下海探查的机器不正是施坊主设计的吗？”一向沉默寡言的白虎司政突然开口。
施寻感到一阵恶寒。
白虎就是一只笑面虎，他与朱雀向来交好，朱雀是个火炮仗，他便是一枚绵里针，比朱雀还要让人防不胜防。
果不其然，朱雀迅速反应过来，“理政大人，此次下海的设备就是施寻设计打造的，若是她与外人里应外合，想要将海市神兽一锅端，也未可知。”
“请理政大人明察！”
现场再次陷入死寂，施寻明显感觉到，审视的目光像针一般刺向自己。
她是人类，陷害她、排挤她，是妖族默认的一致战线，只消轻轻挑拨，之前掏心掏肺的所有帮助，也会变成别有用心的利用。
辩无可辩，她一阵心寒，依然坚定道，“若想治我的罪，请朱雀司政拿出证据。”
双方怒目而视，僵持不下。
“好了。”
理政大人轻咳两声，似乎刚刚的吵闹让他体力不支。
“施寻，你认为如何才能证明你的清白？”
施寻：“禀大人，我不能。但我可以用性命担保，我从未做过伤害青龙大人、伤害海市之事。”
“很好。
朱雀，你如何能证明施坊主与青龙失联一事有关？”
“这……”朱雀一时语塞。
坐在朱雀一旁的白虎突然起身，“理政大人，我认为，若是朱雀司政和施坊主，敢于一同下海，找到青龙司政，问出事情原委，找到关键证据，施坊主的忠心、朱雀大人所要的证据，自会水落石出。”
“不失为一个折衷的法子。施寻，你敢下海吗？”理政大人投来关切的眼神，苍白的面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感受到理政大人的关切，施寻也觉得这是目前唯一的法子，便道，“自然。”
“朱雀呢？”
朱雀自然高兴，让施寻和他一起下海，他便可趁机抓住她的错处，让她原形毕露。海底是神兽的世界，他就不信，施寻一个人类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这个自然没问题。”
“只是有一条，施坊主不比神兽，身强体健，且从未下海。所以，她的性命，我现在全权托付给你，若有任何闪失，惟你是问。”
朱雀沉默一瞬，点了点头。
施寻明白，这是理政大人在给自己创造机会，于是拱手道。“我一定谨遵理政大人吩咐，只是我有一个小小请求。”
“但说无妨。”
“您之前吩咐设计建造的潜水船‘荒渊一号’已经建成，请允许我乘坐荒渊一号下海，也算是量产前的试验。”
“可以。”
白虎见状，别过脸不说什么，朱雀眼睛都翻到天上去了，鼻孔里冒出一声冷哼。
理政会议结束。
走出理政院，施寻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萝海浣衣坊，而是乘坐悬鹿车架飞速驶向春日茶水铺。
刚刚那场争论，让她心力交瘁，害得她整条右腿近乎透明。
她咬紧牙关，紧紧握住拳头：这一次，无论花什么代价，一定要活着从荒海回来。
她还有，好多好多心愿没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