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香饼(二)

    幸亏乔府离宫城不远,只需筛过两道坊门到宫墙边便骑不得马啦,只能上朝之路遥之又遥,临了要赶在卯正的时候赶到福建门等候上朝。

    今天可算是年头的大日子,不论是大小品阶的官员都要按照礼法来接受今上圣人的教诲,这样一闹,福建门外头可不就热闹了嘛,来的早些的还能寻个落脚的地就着喝上了一碗暖烘烘的小米粥暖暖身子,何乐不乎也?

    乔父今日由于在家磋磨了些时辰,赶到福建门的时候堪堪险之又险的差开宫门的时辰。

    一看这宫门尚还没开呐,虚浮着身子默默回复起气力来,刚落了空角,远远听了人在唤他,寻来一看,不就是自己的下属周生嘛。

    周生投身于大理寺门下,任了大理寺少卿的职差,上回也此人跟了乔父去了太学府讲学抢生源去了,只是这俩的关系不似寻常的上下司,日常相处多像是好友一般。

    周生见一向严谨的乔大人衣衫紊乱呼吸不畅的跑过来的场景可不是不多见啊,不禁戏言笑语:“头一回见乔大人这般失态,莫不是睡过了头耽搁了时辰?”

    刚平复好气息的乔父倒是神色自然的收敛好衣角,面上都松快了许多,压抑不住的笑意,带着语气都扬了扬:“哪能呐,不过是拿朝食罢了。”

    大周来上早朝的官员朝食都由待漏院提供,供给的菜式也不少,也按着时令变化,出自宫廷手笔味道绝对差不了,也正因此,不少官员也就这一顿朝食吃了,也就省了自带朝食的功夫。

    原来可没什么朝食朝廷供给的道理,早说前朝时期,戾帝□□残虐,严苛赋税百姓苦不聊生,就连朝中要员俸禄延发不说,还要挺着病体兢兢业业的办事,纵使在有心办事,不还是被下大狱的下大狱,栽赃陷害的人头落地,血流成河,至于后来被如今大周的开国皇帝攻进皇宫的时候,一事可是历历在目。

    前朝的一品权臣宰相竟也被饿的面黄肌瘦,这一幕对大周开国皇帝可谓是印象深刻的紧,当场说出了这番话,哪怕自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也不能把肱骨之臣饿成这样啊,再苦不能苦百姓,再穷不能穷朝臣,以至于现今韶南帝国库亏空的紧,哪哪都张着手要银子,韶南帝也硬是穿着补了丁的底裤,也没让一众学子饿了肚子。

    照着体恤群臣的例子在,韶南帝初登基之时减免了自己登基典礼,反倒对着待漏院好好修整了一番,让上了年纪的朝臣有了落脚的地方,为了避免劳累,还特意赐下吃食,分四时而别,划分了菜式一直沿用至今。

    一听这话只觉得一阵云里雾里的听不懂,正欲追问,刚巧碰上对头的一众武官,到了嘴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

    大周自建朝三代以来也没什么重文轻武的偏颇,可文武百官偏偏就是雷打不动的时刻针锋相对,每每到了早朝之时,吵到佳境以至于都能赶上集市了,而如今双方的顶头人已经到了每逢见面总要掐上一回架的地步。

    只由仆役领着入了座,数位官员就着一碗素粥才觉得身上腾起了些暖和劲。

    瞧着离宫门起鼓还有些时辰,乔父寻了张干净桌案坐下,便和一众交好的同僚闲谈起来,正入佳境的时候,只听得“哗啦”一声,一个魁伟的壮汉披着一件斗篷呼啦啦的冲进来,豪放的夺来桌上的一碗米粥咕咚咕咚饮下,一阵牛饮之后才得劲的往桌案上一摞顺道说了句“得劲。”

    只闻了这番作态,乔父的眼皮子忍不住阴霾了些,倒是极为平静淡声道:“晋文公好大的架子,我们正在谈论政事,就这样冲进来这样不妥吧。”

    “哼,酸嗖嗖的文臣能说什么政事,说个事拐弯抹角膈应人呐。”晋文公只把身上的斗篷甩给杂役,漫不经心的伸出手指掏掏耳朵很是不耐的撇撇嘴。

    “你!”有人看不惯他这样作态,气的面色涨红猛地起身指着对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罢了,朝会在即,何必同这武夫掰扯,还是快些将陛下上回提的事商量出个章程才好。”乔父面色如常,抬手摸了把光华的桌角,视线都没往那边瞟一眼。

    听了乔父的话,那位官员也觉着自己冲动了,如今可是朝会在前,哪能是干这些事的时候?

    那头瞧这边没了音,晋文公跨步走到对头一处空着的椅子坐下,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言,偌大一个待漏院左文右武坐在倒是齐整端的泾渭分明,偏偏这氛场着实冷寂的吓人,回回杂役来派朝食之时总是缩着脖子,生怕被这冷气给伤着了。

    临了杂役们一一给桌案上上了菜式,今回冬季可是备了热乎乎的热汤面,牙口不好的老官员也可就着小米粥美美的喝上一顿。

    虽说待漏院提供的吃食由宫廷出手,自是非同一般,可就算再美味的佳肴,可回回吃总有腻味的那一天,可偏偏多年的来菜式都照搬老套,没什么新意变化,就是再好喝粥的人怕是也喝腻了,就数如今的冬季,平时用着的热汤面放不了一会儿就成坨了,吃着硬口不说,就是味道也清淡的出奇,对于一些好重口的年轻官员可不就是吃不得嘛,就是千篇一律的甜粥也得换换样不是。

    不知从何起开始兴起自带吃食的风气来,势头一起,可不就潜移默化的认同啦,对哩,谁能给自己肚皮过不去嘛。

    如今谁不是起了大早,寻了摊子买了胡饼来先垫垫肚子,可若想吃的好些,只能叹可惜,人家有名的大师傅们都可没上工嘞,若想着寻个闲汉来送“外卖”那可是不成的,宫城重地哪是寻常百姓能进来的?若不想饿着肚子,只能将就些啦。

    倒是有些官员心思颇细,在家中寻了庖厨,早早的备好,只管上朝的时候提到待漏院,那可轻松多啦。

    原本出现过的最多不过是精心备好的精致高点,今日可是大不相同。

    原本一众官员喝的素粥安安稳稳呐,等到乔父把捂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一打开,霎时间,一股子香甜的葱饼味以一冲不可收拾的劲头直接包裹了大半待漏院,这味道离得近些的官员可就是受了苦楚,频频探视乔父手头的油纸包。

    好家伙,一众喝着没啥滋味的甜粥,猛地一闻到这番“勾人”的味,有的还忍不住眯着眼狠狠吸了几口沉浸在那香味里头出不去了。

    成为焦点的乔父丝毫没有自知之明的大开着油纸包,任凭着上头油亮的酱香饼暴漏出来,倒是不紧不慢的拿着备好的竹签子扎起一块来,小心的喂入嘴里津津有味的品食着,时不时就着甜粥喝上一口,搭配的恰到好处。

    得尝美味的乔父的小心掖好油纸包的一角,拿着竹签子利落的一穿三,眼睛滋润的眯成了一道线,兴许是串的多了,后头一层的酱香饼还没挂住签子呐,就顺溜的掉在边上。

    旁边的同僚明眼瞧着是在温声的喝粥,但注意力全然已被乔父手里的一包酱香饼吸引了个干净,他坐这位置看得清楚的很,那油纸包不大,刚好够成人一把抓在手心的,掌心里头赫然乖乖堆成的金黄的面边,上头隐隐传来的酱香味,上头只零零散散的摆上绿葱葱的葱花小样,溢出的那叫一个酱香油亮。

    看着乔父叉的小串掉了一个,仍是小心的捂住油纸包,愣是看着掉在边上才缓了口气。

    兴许是周遭人的视线太过热辣,乔父缩着酱香饼的油纸包都止不住哆嗦了几下,寻了视线看过去,倒是有些眼馋的同僚没及时扭过头去,被人抓个正着,只得佯装吞声喝粥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酱香饼可是极为下饭,光是乔父手边摆着的那碗甜粥都已下了大半,和临近人满当当冒着热气的米粥形成了鲜明对比,原先觉着自己的朝食千好万好,如今闻了这味,却是食之无味了。

    乔父举了签子放在桌上,剩下的还有少半的酱香饼安生的躺在桌案上头顿时吸了不少人的侧目,乔父很是餍足的拍拍肚子,还是自家闺女贴心,备的料挺足的,吃饱了,吃饱了!

    正巧坐在乔父旁边的周生早就眼巴巴的看着乔父一口一个酱香饼,吃的那叫一个有滋有味,如今那酱香饼大开全让他看了清楚,那味道甚是勾人,金黄的面边配上刷得红亮的酱料.....

    终是受不得诱惑,拐弯抹角的搓搓手,笑呵呵的咧开嘴:“乔兄啊,你今吃的朝食怎的换了样子,莫不是哪家新出炉的食肆出的不成?”

    拿了帕子方擦拭干净油光,端的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偏生说出的话忍不住让人揍他:“哈哈,这是自家小女起来做的朝食,说是我上朝辛苦,特意早起做的,害,孩子太孝顺了没办法。”

    只听得乔父满满的炫耀,谁还能不知道呐,不就是有个会做饭的闺女,他们绝对不羡慕。

    周生倒是先前尝了那辣的入味的油泼面,很是顺溜的对着这酱香饼夸的是天上绝无,地下绝品,成功分了一份酱香饼来尝味。

    对头苦于这馋人香味的武官硬生生压抑住往那边偷瞟的冲头,偏偏深受其害的晋文公手当其中。

    呸,不干人事的乔秃头,上回都来这招,这回还来,忒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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