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慢悠悠的藏下了半头，夕阳铺散到地上打出暗黄色的光晕来。

    乔颜哼着轻快的调子，挎着挎包快步走进乔府。

    乔府正恰用暮食的饭点，沿途碰着指挥仆役忙前忙后嬷嬷，瞧见乔颜的身影，赶忙安排了下活计，面色慈和的接过乔颜身上的的挎包，眼角抖落着几分和善的笑意。

    “娘子今日回的正是时候，老爷和大娘子已在厅舍备了暮食。”

    乔颜惊喜道：“阿爹今日回的这般早，不是往常都在大理寺上职罢。”

    老嬷笑而不语，只看着年轻小娘子洋溢着笑提着裙摆眨眼就消失不见。

    乔致远也因着腊八好好休沐了一阵，奈何一经上职属司里头堆了不少冤假错案，理不清的很，一连着几日都休在官舍，就连几次归家都已深夜，今难得赶早一回。

    乔府厅舍前檐，乔父正襟危坐接受着乔母的死亡盯视，乔明元窝着脑袋不敢吭声，他刚才进来就是这样的气氛，着实压抑的很，咕咚咽了口唾津扬起笑容正准备说些话。

    乔母的视线瞟到他身上，赶忙把伸出来半载的手收回来，缩着脖子也闭口不言。

    乔小小倒是坐在乔母旁边，很是好奇的左右瞧来瞧去。

    “好啊，乔致远，还不给老娘交代清楚，你这私房钱是打哪来的？”

    乔父颤着手，咯噔一声觉察到额上渗出些细汗，看着面前摆着的空无一物的碗筷，谄笑道：“夫人呐，你看这都快到暮食的点了，不能饿了孩子是不是。”

    乔母哼了一声，语调一扬：“说的怪好听，合着没回归家入了夜，就是拿了私房钱出去鬼混喝酒去啦！老娘我可不上你这个当，否则岂不是回回都被你糊弄过去了。”

    说起来乔父当真是自找罪受，本来下了职本就归家晚了时辰，耐不住同僚的诱惑，生了酒馋，偷摸着回了家摸私房钱正巧被起夜的小厮发现当成是偷钱贼人，这不就落了把柄到乔母手里头。

    见转移注意这一招不见效，乔父捏着嗓子起身对着乔母又是捶背又是揉肩好不舒服，好一通卖苦求饶才让乔母生了笑意，这才作罢。

    不多时，仆从一行人进进出出摆下菜肴立在身旁，收着乔父的手势躬身弯腰退下。

    今日备的暮食倒是平时的菜色，无甚啥新意，乔小小捏着筷子，看着干崩崩的炒土豆丝托着脑袋，小脸皱巴巴的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阿娘，小小不想吃。”

    乔母抬手敲了下乔小小的脑门正着脸笑骂：“小小郎君不许挑食。”

    “阿娘不还是也挑嘴。”乔小小嘟囔起小脸看着乔母把筷子径直越过土豆丝直奔桌上唯一的荤菜，还是从西市食肆带回来的。

    乔明元长长的叹口气，肘起筷子回想起乔颜投喂的那些美味，不由得咂咂嘴，平时吃的太好，猛地一回解放前当真难熬。

    乔父表示没眼看，斥责记过一记眼神，当真被养馋了，这能有多难吃。

    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的乔父，缓缓嚼了几口，面无表情的喝了口水咽了下去，压着颤抖的表情咬着牙：“也就那样，吃着还成。”

    说完，起身跑到门口找了处角落，低低的传来一声渥的音。

    乔府的厨娘家中有事临时请了辞，临了寻了个厨头倒是这回头回亮相这般收场！

    乔明元很是羡慕在外闲职游街的乔明文，此时，一身黑甲巡街的乔明文只觉得背后一凉打了个喷嚏。

    后头跟着的同僚好奇的紧：“明文，你一向身子好的很，难不成受凉了？”

    乔明文摸摸鼻翼，自顾自的摇摇头，还说着自己寻了好几个摊贩，也没人知晓静静是什么东西，那同僚也只道兴许是只兔子名字叫着静静。

    乔明文闻言扭头直直的看着他半天竟是认真思索着：“有理。”

    “别介，我开玩笑的。”

    两人一追一赶很快淹没到熙攘的人群里头。

    乔颜方一归府，倒先没去厅舍，自个跑到后院捞起一勺子做好的豆瓣酱装到罐子里直直的奔向小厨房，想着乔父在外奔波，今日才回，做些吃食添进暮食单里。

    想到这就开始动工，这点，做些繁杂菜式怕是的费些时候，做完怕不是家里人都吃饱了，对喽，这个天，吃个简简单单香喷喷的酱鸡蛋最适宜不过，配着白馒头最是下饭。

    乔颜笑着招呼着还在刷空缸子的檀云：“檀云，快些过来帮忙，今儿教你道酱鸡蛋，简单又好吃。”

    想着今天气好，腾了好几个空缸子用来多做些黄豆酱来吃。

    要想让酱鸡蛋做的好吃，黄豆酱的胃口偏甜，也不刺激，作为主材配料自是少不了。

    刚巧，试试做出来的黄豆酱味道好不好，前些时候，起了想做后世一些吃食解馋的兴头，大多都要用豆瓣酱来调味，今就做道家常酱鸡蛋试试水。

    檀云只听得一句，放下手里的活计，寻了抹布把手擦干，围上围兜。

    乔颜空出一大瓷碗，打入五六个鸡蛋，在案板上提了装了白醋的坛子，舀了一勺子滴入少量用以去除鸡蛋的腥气，加入少许清水使之搅拌后吃着味道蓬松些，随后抱起瓷碗来，拿着筷子将其搅成蛋液后备用。

    快步走几步，拿起菜板上清洗干净的洋葱，刀起刀落切成碎堆成备用。

    “咣当，咣当”翻起菜刀就开始拍蒜，看得檀云一阵心惊肉跳，饶是见多了娘子下厨，每逢碰着这拍蒜这活当，都生怕乔颜把刀片给扔出去。

    随后取来生姜，也是那般步骤，暴力拍姜切碎，咔的一声，将刀片立在木案上，刀锋上还泛着刺眼的冷光。

    乔颜扭头看着直直被吓的晃了神的檀云伸出手指在跟前晃了晃，指着锅边烧开的水，让她下点素面等会来吃。

    檀云跟着乔颜打了几年下手，对于下面这种的活计是再熟练不过了。

    点点了作配的配料，接下来就该上主角了，腾出一个干净的空碗，加入酱油，舀了一勺子黄豆酱下去，最后再来少许的白糖来调味，搅拌均匀，要用的酱料就这样成了。

    檀云好奇的一步步看着乔颜舀出来的黄豆酱，当初她家娘子一日日看着这黄豆酱成形，就是样子看着有点一言难尽，也不知道味道用着如何？

    乔颜只笑笑，眨眨眼扭头就去生火热油倒入蛋液：“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举着小木铲将蛋液煎置两面定型铲成小碎块收盘备用。

    起锅添油随手扔下一串花椒烹炒入味后盛出，将盛着辅料的盘子一盘打进锅中，逐一加入香葱，蒜瓣，生姜等炒生香，再来加入调好的酱料，弯身挑了挑火苗，使之火势变小些，不断翻炒直至出现酱香味，最后加入主材鸡蛋，将其浸染上酱料的香味色泽翻炒均匀即可收锅。

    直至到了这一步，黄豆酱的灵魂才真正显现出来，去除了蛋液的腥气加之以黄豆酱辅助白糖入味种种混合一起，造就了眼前的一盘酱鸡蛋。

    在旁边忙着拽面的檀云闻着这香气，就闭上眼直接放慢了手上的活计猛地吸了一口气。

    乔颜将锅里酱鸡蛋装盘收好，捧着盘子迈着步子，只对着捞面的檀云扬声道：“檀云！”

    “来啦，来啦！”檀云端着一层木垫板，盛着一大盆素面，紧跟着乔颜往厅舍的方向而去。

    一盘一盆连连跃动于整个乔府中间，凡是经由的过杂役闻了这酱香味被勾的把手里的活计都给忘了。

    正待厅舍里头戳着筷子的乔明元看着自家阿娘将食肆做的口水鸭一吃而光，拿着手绢擦拭嘴角，眉眼微扬满是惬意：“今吃的还不错，吃饱了。”

    “可不是嘛，桌上能吃都吃光了！”乔明元缩着脑袋低低的说了一句。

    乔父木着脸一口茶水一口炒土豆默不吭声。

    就在乔母头生恶鬼，正拿着正义弹指崩向乔明元的时候，就听见乔颜笑语的声音，应声望去，手里头还多盘菜。

    乔明元双手护头，等了许久也没等来暴头，只闻到一股勾人的香味，耸着鼻子透着指缝就瞧着乔母已经端坐在正头满是期盼：“阿颜来的正好，阿娘正好饿了。”

    乔明元有些欲哭无泪的受着乔母的饥饿人设，口里不争气的咬了一口夹着酱鸡蛋的白馒头，满是感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找媳妇看准了，绝对不找他阿娘这种吃了还喊饿的虚壮媳妇。

    乔父拭去眼角的泪痕，看着手里又大又软的大馒头只觉得是人间美味。

    檀云端上来的素面不过只一会儿就被哄抢个干净，看着碗里的酱鸡蛋被舀的干干净净宛若没用过的乔颜：“......”

    就一天没在家，感觉闹了饥荒。

    乔父捧着一大碗拌了酱鸡蛋的素面，划拉着筷子，吃的是呲溜一声猛吸一大口，还打了个饱嗝，同时还伸出来手拍拍拱起来的小肚腩：“真是好吃快到赶上你娘的手艺了。”

    乔父眯缝着眼肆意的双手一放瘫坐在椅子上。

    乔母怪异的“哦”了一声，看向乔父的表情还带着一丝不忿：“那郎君的意思就是说妾身的厨艺不好喽。”

    乔父猛地瞪大了眼睛，揉搓着乔母的双手面色严肃说出来的满是谄媚：“哪能呢？就是天上的天仙也不能一尝夫人做的珍馐，夫人多年未曾下厨，那是因为寻常人哪能吃到金掌勺做的菜！”

    乔母自是看出了乔父是在哄她，将手腕的伤疤盖了盖，撇了一眼哼道：“还算有眼光。”

    乔颜抿唇憋笑，她阿爹阿娘每每都要来这一出，也不闲腻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