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菜馍(三)

    前头食堂,早就知道乔颜手艺的诸多同窗摸摸扁平的肚子早就翘首以盼。

    乔颜三人一人端了盆不大不小的木盆,带着浓浓的菜香缓缓飘过来,顿时,堂下所有人一时间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口,眼睛像是黏在木盆上一样,那菜香就是从这里头出来,一半是好奇一半是这味道着实是馋人的很。

    陈博士试图让自己屏蔽那股子菜香,不断默念为君子者,段不注重口腹之欲,鼻子里还是有香味透进来。

    “咣当”乔颜将木盆放下,此时才近瞧菜馍物生香,这几个同乔颜相熟的大多都住在尚学院舍里头,除却囊中羞涩的会来食堂凑合的,还有不少掏了大钱跑到人家大酒楼请大师傅专门做菜的也有不少,但瞧着这般朴实无华的菜馍却是头回。

    乔颜将塌菜馍拿出来一一排开,摆上几个小碗蒜水放在桌正中央,这一动作一时惹的人食欲大动。

    乔颜见没人开吃,只得自己下手掀起一页来,将其内卷露出剩下那一页的番薯叶来,当着众人的面卷成团蘸着汁水点点碗边往嘴里一塞。

    卷完一页再吃一页,一连吃下去一小摞,笑眯眯道:“再不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众人闻言,纷纷下手卷起一页来学着乔颜的样子蘸了蘸汁水,往日里乔颜做的都是些糕点果子之类的零嘴,这回倒是看着其貌不扬的,一个个下定了决心,先尝尝看。

    抓起一卷馍点了汁水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番薯叶散发的甜劲刚好和微辣的汁水调和,陪着筋道脆口的面皮当真是好吃,面皮筋道微硬,蒜汁调的并不刺口,伴着些香葱当配料吃着一点都不腻口。

    陈博士只是尝了一口,看着手上的卷馍眼眶微红,他是穷苦人家的农家出身,小时候饿了也是吃这番薯叶充饥,只是小时候的番薯叶没这般好吃,这饶是普通不过的吃食放于穷苦百姓家苦时也能充饥了。

    这卷馍好吃又简单,就是他为官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吃的又朴实还美味的菜馍来。

    当陈博士还在品味这塌菜馍的时候,待压下心头涌起的酸涩,下意识伸手再拿来一页继续吃的时候,木盆里的卷菜馍都已经快落空了。

    “唉。”

    乔颜选了空位坐那小口的啃着,吃多了就是有些干口,可惜没有米香米香的白米粥来配着喝,想着想着心思就跑到了自己的黄豆酱上了,等到黄豆酱做出来,那满嘴留香的酱香饼吃上的日子就不远了,说起来,豆浆也得安排上。

    在乔颜吃的正欢的时候,陈博士搬着板凳移到她旁边,乔颜还当是陈巧倩,咬着菜饼子顺手塞了页饼子过去。

    只是这手暗黄又满是茧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陈巧倩的手指,顺着看过去,就瞅见陈博士面容和缓的看着手里的饼子突然笑了一下。

    乔颜一哆嗦,怕不是自己哪里又触犯规矩了,老老实实的坐正细嚼慢咽的一口口吃着。

    “这饼子唤何名?”

    突然听得陈博士说话,乔颜赶忙把嘴里的菜馍咽下,缓了会儿试探回道:“回先生,名叫塌菜馍,不知先生为何这般问 ?”

    一听这,便起了兴头,继续道:“塌菜馍,倒是有趣,莫不是是因为又扁又塌因此得名?”

    “哦,是因为没熟之前是隆起来的面饼,熟了之后就塌下来了,学生就起了个塌菜馍的名字。”

    不管怎么说,他今日是吃的相当尽兴。

    临了走的时候,陈博士还拎了个杂役准备的食盒,里头装着正是乔颜特意给陈博士备着的几页塌菜馍还夹着一碗密封好的汁水。

    陈博士一路拎着食盒心情颇为舒畅,今日这一场朝食,他获得的东西颇丰,忆起年少初心,而后拾起书本授课为家国培养良材,今日所思所想可将其铸造成册,思及这里,加快了回廨房的步子。

    走到廨房的门口,正要推门,看着掉落一地的木门板,陈博士:“.....忘了门早掉了。”

    还得往典薄那走一遭。

    --

    集贤门,尚学的正门口。

    谢珩之掀开帘子缓步从马车下来,将大氅接来披在身上,转身立在一旁遥望街边不知是在等什么人。

    街上已是将残余的积雪清扫的干净,来往的行人也随着天色渐渐多了起来,下了课业从尚学里头出来的尚学娘子看到门口立着的谢珩之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个个面红耳促的佯装自然的从谢珩之面前经过,而后偷摸摸的回头看去。

    “那是谢郎君吧,传闻是琼枝玉树的好样貌,生的是真真好看。”

    “也不知他在这里作甚,莫不是在等哪个小娘子?”

    尚学生们一个接一个鱼跃而出,认识谢珩之自然小声细语的交谈着,遮掩不住的兴奋,不识得谢珩之的瞧着郎君长得好看,八卦心一起自然跟着打听一二知晓了谢珩之的身份。

    程志很是无奈的跟个柱子一样守在自家郎君身前,看着熙熙攘攘的女娘子:“郎君,您为何不在马车里头等啊?”

    谢珩之并不理会,在一群出来的尚学生中,一眼看见了背着挎包的乔颜,嘴角轻扬,十分自然的喊住乔颜:“乔娘子。”

    程志看着自家郎君陡然转变的性子,颇为无语,心里吐槽:“您早说啊,是在这等着乔娘子呐。”

    乔颜自然开心的紧,自上回同谢珩之闲聊之后,深觉得对方简直就是完美的男闺蜜啊,踏着步子手里紧紧拽住挎包,生怕跑掉了,看到谢珩之眉眼一弯,抬手晃晃带着少女的朝气:“谢郎君,怎么的今日来尚学了,难不成我二兄也一道来了。”

    乔颜说罢还扫视了周围没见乔明元的身影才缓口气,谢珩之抿唇轻笑:“明元兄并未一道来,今日来尚学是跟随师长来办些事,没想到这般有缘碰着乔娘子了。”

    乔颜揽着挎包,里头课本太重了,压着肩膀疼一边伸手松着宽带一边跟谢珩之吐槽:“谢郎君,你可不知道上回......”

    临了酋时二刻,街边慢慢开始有零零散散的商贩聚集摆摊,大多都是盯上这个点,尚学生出来买些零嘴垫肚子,多是些新鲜好携带包装的吃食,大多是包了馅料的肉包子,蒸饼等,下了课业直接塞进挎包,即拿即食,方便的很。不过短短几刻中的功夫,就有不少摊贩边围了不少尚学生娘子收了吃食边走边笑着说些什么,其中有一家正巧是卖饭包的,方一出炉,雾气四散,闻着香喷喷的,小摊贩的老板是个年纪尚大的老者,一身布衣衫笑得很是和善,摊边的杂物不多,也只有一个大木桶混着一大沓油纸包格外显眼。

    恰好掐着人流量的功夫,有被香气引来忍不住掏钱买了一包,那行人只把手里的铜钱扔进老者面前的竹筐里头,发出叮当当的响声,好不脆响。

    摊主倒是不急不躁,扫了一眼银钱,只把木盖掀开,顿时米香四溢,让人惊奇的是,外头不过再寻常不过的木桶,待热气散开,里头却是五花八门,白花花的米饭混着切碎的青菜配着葱蒜等小菜点缀,瞧着饭色直冲脑头,就只这一手就胜旁的摊位几分,不一会儿,就把手拿着菜叶舀了一勺酱料淋到包好的米饭团上完工包成团塞到行人手里,生意颇好。

    当然了,这摊位的吃食虽是好吃,倒也比寻常摊子贵上了几分,多是有人馋嘴思虑再三买了份尝尝味。

    程志闻着这味长叹一口气,摸着有些空荡荡的肚子,定身扫了一眼聊的正欢的俩人,挺直了身板溜达到卖饭包的小摊子前头。

    “来一个饭包,要量大的。”说着就从兜里掏了掏银钱,往竹篮里一扔。

    “好嘞,小郎君且先稍等。”

    程志搓搓手掌看着摊位上摆着的木牌子,赫然就是小包味淡不过七八文,分甜口和咸口,咸口买的人是最多的,他一向胃口,盯了上头大包量大味足的招牌好半天了,虽然要收十二文钱来。

    路边的摊子占地小,收客都是买了往挎包里一扔抬腿就走,惯是没地用食的。

    程志早就被饿的前胸贴后背,眼巴巴的盯着老者手里还没成形的米团,连身边凭空多了个人都没留意到,直直等着老者对着人说了话,才觉察身边立了个人。

    “李老哥,今日生意颇真不错。”

    瞄了一眼,只瞧了一个披着灰麻布衣衫的白发老翁,面容很是祥和,一双手满是布满了茧子仍是挺着身板显得精神熠熠的很,一双细眼饱满风霜,手背眼角泛着或多或少的皱纹来,和和气气的和老者说了好一会儿。

    程志自是认识这老翁,平日他跟随郎君走上走下,好歹也能知晓桃李满天下的文豪苏策,苏太傅,正受了今上韶南帝之邀出山应了尚学和太学两学府的祭酒。

    程志手里拿着的饭包顿时放不是放,吃不说吃,挠挠头看着老者:“苏大人,您怎么来的这么快?”

    老翁上下打量了下程志,旋即又收回视线,笑得很是开怀:“老朽年纪大,脚程已是足慢了,怎的不见你家郎君?”

    程志捏着饭团有些塞语尴尬的挠挠脑袋,手指隐晦的指指远处并立的两人。

    苏策倒是好奇的紧,程志一向可是沾着谢珩之半步不离的,如今年岁大,颇有老顽童的几分风趣来,哪里有热闹往哪凑。

    只看着前头一男一女,玄袍大氅的少年神色清冷,目光却显温和炙热含情,青蓝色学子服的少女娇俏眉眼含笑神采跃跃,相处间一静一动,在熙熙攘攘的人人群中格外突出,又那般恰合,倒像是相熟许久的年轻男女,一经别离相见之时却各对念想,两两相望,低声笑语万般惬意。

    苏策突然背起手闷哼了一声突然说了句:“你家郎君忒精!”说着还瞪了一眼程志。

    年纪大的人脾气千奇百怪,程志也当苏策也是老来怪摸不着头脑。

    丝毫不知暗处有人观望的乔颜,正和谢珩之说的开心,先前乔明元卖可怜直直馋了乔颜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个一同吐槽的同志自是恨不得一吐而净。

    乔颜说着眉头一横,目光突然一瞟,就瞧见挎着书包拿着书捂脸的陈巧倩。

    乔颜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扭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掏进挎包里摸索了半天,掏出来一个手帕里头包着几块白粒状小糖,细闻之下还夹着牛奶的奶意,直接把帕子塞到谢珩之手里嘴里还在絮叨。

    “害,这是我得空做来的,今就只分得这么一点,谢郎君拿走用罢,下回见。”

    说完还没等谢珩之回答,小娘子就已经追着陈巧倩奔过去,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揽到手上,架着陈巧倩就是一通□□。

    “都说啦,下堂等着我,惯会躲到后头,拿本书挡着还当我看不见呐。”

    陈巧倩拍开搭拉在胳膊的手,翻了个白眼颇显得有些无力:“我的乔大娘子,上回我都那那...样了。”说着还咬着唇不一会儿面上已是染上一通红。

    赶忙上前揶揄一笑,揽住她胳膊笑:“是哪样?是把我大兄压倒那回,还是...?”

    说着,脑袋突然一个“啪”,一本卷起来的书惯常打到乔颜脑袋上,回头看正是持卷书笑得很是温和的燕明月:“你让我好等啊,阿颜?”

    “还惯作弄巧倩,该打!”作势卷起书来就要再来一下。

    乔颜赶忙叉手连连言败,看得陈巧倩捧腹大笑。

    燕明月将书卷收进挎包,捂住唇:“莫胡闹了,还是快些回去将你罚抄的书册默完,省得明日陈博士挑你的错处。”

    “知道了。”

    陈巧倩抿唇一笑,偷偷牵起她的手缓缓走到一处别过头:“看你今日这般可怜,我就陪陪你,好啦!”

    乔颜原本萎靡的精神头猛地窜起来,回握住陈巧倩的手,还很开心的晃了晃:“就知道巧倩最好了。”

    “那就一起。”燕明月噗嗤笑了一声,露出洁白纤细的皓腕,眉梢洋溢着轻快的笑,提起的眼角挑了一下。

    一行人相携着说说笑笑,乔颜最是心细,前头正是摊贩流拥挤的时段,侧着身子让着腿脚不便的老叟。

    程志搀着苏策一步步往尚学门口去,尚学生们也只当是寻常老翁,并未多看几分,也没人知道这人正是学府祭酒。

    一行人刚巧相遇,乔颜只瞧着程志搀着不认识的老者,瞧着气态倒不像是寻常老翁,朝着其做了手礼想了想:“程志,你可帮我带句话给你家郎君?”

    程志瞧着苏策并没有什么反映,赶忙接上:“乔小娘子尽管说。”

    乔颜好一阵捏着下巴,一会儿揉揉头笑道:“算啦,我下次见他再同他说。”说罢,就朝着燕明月她们那处跑去。

    见到这般场面,麻衣老叟噗嗤一笑,看着跑远的乔颜,面上的笑意越发浓眷:“当真是是个有趣的小女娘。”

    说罢,由程志搀着直奔谢珩之所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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