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有了不同的认知,苏晚对观夜吟和韩千岁就充满了怀疑,但她暂时还不能判断自己的猜想是不是都是正确的,但是也足以让她起了提防之心。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观夜吟和韩千岁是没有问题的。

    没有其他的事阻挠,苏晚于黄昏开始了拜师礼。

    析木峰山顶的正殿外,韩千岁一身朱红色的峰主正袍坐在红檀木椅上,怀里抱着他的本命灵器青心琴。这把琴和苏晚一样是七弦琴,只不过他的琴材质特殊,有着灵石般通透的色泽,就连琴弦都是碧绿的。

    韩千岁右后方站着观夜吟,此时的他表情肃穆庄重,双手托着茶托,茶托上面摆着一杯泡好的灵茶以及一块精致腰牌。

    苏晚被气氛感染,生出了紧张和期待感,心底对韩千岁二人的怀疑也消了五分。

    她能感受到韩千岁是确确实实要收她入门下的。

    凡界的拜师礼和修真界的拜师礼很像,但是凡界一般都是男子拜师,她为了苏灵澈日后考虑倒也了解过,所以施展起来得心应手。

    她双手托起茶杯,双膝下跪,将茶杯稳稳举到与自己眉心的高度,虔诚地开口:“弟子苏晚,请师尊喝茶。”

    韩千岁见苏晚行礼动作顺畅,只以为她私下练过,心里高兴,接过茶喝了一口放回观夜吟手中的茶托。

    苏晚郑重地给韩千岁叩了三首。

    观夜吟负责唱礼:一拜,日月北斗,师道至尊;二拜,问道承师,天地为证;三拜,永记师恩,功德千秋。

    看苏晚扎扎实实叩头行礼,观夜吟咂舌,他当初可没那么老实。心底又有些庆幸,还好他准备了垫子,不然磕石板上,非得撞个包出来。

    “行了拜师礼,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门就是你的新家,有事且记得你还有师尊和师兄。”韩千岁笑意盈盈上前扶起苏晚。

    “弟子一般二十岁便可冠字,你今年二十有六,单名一个晚,你师兄这一辈是长字辈。”

    说完,韩千岁转身拿起托盘里的腰牌,心有所感,转头看了眼夕阳,才道:“桑榆非晚,柠月如风。本想为你赐字长风,但你师兄说你是女儿家,这字不好听,为师便为你赐名长月,快起来吧。”

    苏晚伸出双手接过腰牌,青铜腰牌入手冰凉,正面勾勒着长月两个字,背后是仙音宗析木峰字样,和观夜吟现在腰间挂着的腰牌是一个款式,腰牌下面都坠着流苏,简单厚重。

    ‘桑榆非晚,柠月如风’。

    苏晚心里反复念着这八个字,她师尊倒是和她的父亲想到了一处。她和她兄长的名字就都是取自这句诗,她的兄长单名一个风字,名为苏风,大她三岁,还未等到及冠尊师取表字便已经死了!

    苏晚垂眸看着手中腰牌,心底恨意滔天,眼底侵出了丝丝恨意。

    “男女有别,为师便不替你带上腰牌了。”韩千岁见苏晚迟迟不起,还以为苏晚介意这个,一般拜师礼这个腰牌都是做师尊的替弟子带上的,以表看重。

    “长歌,你带着长月去见见她两个师兄,然后把长月的命灯点好。”韩千岁给观夜吟使了个眼色,他向来说话不好听,那些事由大弟子去说合适些。

    观夜吟意会地点头表示知晓。

    见状,韩千岁起身离去,背影透着一股子落寞感。

    苏晚抿唇看着韩千岁往殿里走,总觉得这个性格古怪的大叔像是在逃避什么。

    “走吧师妹。”观夜吟招呼道。

    很快,苏晚在观夜吟的带领下来到了析木峰半山腰的一条小道上,周围都是些松树和柏树,衬得环境清幽。

    苏晚自是知道她的其他两位师兄早已陨落,她作为新入门的亲传弟子要去拜见的只能是两个牌位,所以她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

    “师妹。”

    观夜吟突然开口了,苏晚转过头看他。

    “你在入析木峰前可曾听过一些过于师尊的传言,比如,师尊收了三个弟子,两个因他而死,一个与他决裂了之类的……”观夜吟放慢脚步发问,替自己想说的事起了个头。

    苏晚挑眉,这整个仙音宗都知道的事,还需要问?况且她要拜入析木峰,就是真的不知道也会去打听的,观夜吟这般问,十成十是有故事要讲。

    “那些都只不过是传言,真相如何,只有师尊和师兄知道。”就像她苏家灭门惨案。

    苏晚话语间,左手大拇指深深陷进了食指指腹。

    观夜吟是个能说会道的,他很快便将析木峰往事事无巨细都告诉了苏晚。

    “我是预言中第一个能证无垢道的人?”苏晚吃惊。她之前还以为韩千岁和观夜吟想要算计她什么,没想到是他们一直在等她!

    她本以为她已经知道这修真界怪力乱神的路子不会再感到吃惊了,谁知却还是没绷住。凡界也不是没有算卦的,明白人都知道那只是些江湖骗子,说些吉利话赚银子糊口罢了。

    可是这修真界却真的有人占卜未来、算无遗策。

    不过这算上一卦的代价实在太大,三师兄为了替陷入迷障的师尊算上一卦,竟舍弃了自己一身骨头,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知道这些苏晚也就明白韩千岁和观夜吟的古怪之处了,几十年,他们确实等待许久了。

    “师兄知道师尊当年经历了何事吗?”苏晚试探性地问道。

    观夜吟摇头,“师尊若是愿意说,师祖也不至于这么不待见师尊。”

    这便是不知了,苏晚了然。

    虽然好奇,但是对自己影响也不大,而且,想也知道,不愿提起的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苏晚也没继续细究。

    万兰山上的宫汉月目光犀利地睨了眼面前放映着苏晚那边画面的卷轴,捏了个诀将卷轴收起,不高兴道:“被一件破事困了几百年,最后改修不归道,说出去我做这师尊的都嫌丢人!”

    说是破事,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破事。

    他想探一探苏晚的底,所以在赠给苏晚的木槿花储物灵器上做了手脚,只要他打开自己手上对应的卷轴,就能查探到苏晚在做什么。

    修道者有各种除尘咒、净身术,他倒是也不担心撞见苏晚在沐浴什么的。

    他今日头一次打开卷轴,本以为能从苏晚这边看出点什么,谁知却听了半时辰自己小弟子的往事。

    当年他见韩千岁不愿说,便也曾查探过韩千岁出事的地方,却一无所获。论天资,其实韩千岁并不逊色于落天子,但是韩千岁要选择自甘堕落他也没办法。现在到了徒孙嘴里,就是他不待见韩千岁!

    宫汉月越想越气,将收回手中的卷轴扔进了不远处养着锦鲤的池子里。

    沉默片刻,宫汉月想到三个素未蒙面的徒孙为了拯救自己的师尊豁出性命,他做师尊的反而未曾关心过自己的小弟子,气愤过后的宫汉月又心虚起来。

    他开始倒腾自己的私库,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记载着无垢道信息的功法秘籍什么的,到时让落天子给韩千岁送过去找补找补,还有延长寿数的宝物,也得送些过去,那逆徒要死也得死在他后面。

    东西还没找到,宫汉月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面露错愕。

    若苏晚是蓬莱那个老不死卦算中可以证无垢道的人,便绝不可能为恶。

    在修真界对无垢道只知皮毛的人都知道,修无垢道者的基本特点:嫉恶如仇、矫枉过正。

    也就意味着苏晚和俞眠这两个小弟子绝无可能是什么细作奸佞,而是他实打实的徒孙。

    宫汉月有些站不住,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才站定,眼尾泛红地看着门外一片湛蓝的天空,心中情绪翻滚着。

    那个名为苏晚的弟子确确实实和他的师姐生的一模一样。

    能让失了灵觉晓残琴主动认主的,弟子俞眠也是修真界的头一人,并且他还和早已湮灭的琴灵生的一模一样……

    这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可是,如果这不是巧合,根本就没有别的可能。当年他的师姐陨落后,修真界最厉害的招魂法宝都没能召回他师姐的神魂,就连鬼域阴司都说,他的师姐已经魂飞魄散了。灵器生出的灵,依附灵器和契主而生,没有轮回。

    觉晓作为琴灵,也早已随着琴毁人亡而消散于世间。

    如今,苏晚和俞眠的出现,只能是巧合,只不过这种巧合发生的概率,就跟他能飞升仙界一般渺茫。不然他一个渡劫巅峰期的老祖,也不至于把两个徒孙当成奸细。

    回想着苏晚和俞眠一同到来时的场景,宫汉月生出怅然,一双泛红的眼睛幽怨地继续注视着天空。这老天怕是见他寿数就剩个几十年,故意逗他玩。

    即便他寿数不多了,但是他依旧耗费灵力维持着青年时期的容颜。宫汉月是那种很周正普通的长相,也不怪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俞眠会把他当成外门弟子。

    天空自然不屑于和一个偏执又命不久矣的修士计较,并没有因为宫汉月的注视而有丝毫改变,依然一碧如洗,晴空万里。

    析木峰这边,有了观夜吟的阐述,苏晚也算对自己的师门有了基本的了解。

    二人怀着有些沉重的心情,一路来到析木峰背阴面半山腰丛林中的两块墓碑前。见到墓碑后,观夜吟骤然眼眶发红,再维持不住轻快潇洒的作态。

    “长月,过来拜见下你的二位师兄。”观夜吟声音有些哽咽地回头唤苏晚。

    “长月拜见二师兄,三师兄。”苏晚乖巧上前恭敬的给两块墓碑作揖行礼。

    她作为后来者,对这两个不曾谋面的的人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是她对观夜吟口中的两个师兄是心怀敬佩和感激的。两个师兄为改道修习无垢道的师尊付出太多了,虽说他们是为了挽救自己的师尊,但他们的付出确确实实会惠及到同样修无垢道的自己。

    “听见了吗你俩,小师妹和你们打招呼呢!叫你们走的那么早,看不着师尊新收的小师妹了吧。”观夜吟沉默了一会儿,扬起坏坏地笑,对着两块墓碑炫耀起来,只是发红的眼眶暴露了他的内心。

    苏晚作揖后就没再说话,安静地呆在观夜吟旁边,她经历过同样的事,知道这会儿观夜吟心里有多难受。当初她早产能下床走动时,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到她父母兄长的墓前,痛苦不堪却也是笑着的。

    她也是这样和三块墓碑絮絮叨叨说着话,说常书景欺负她,扣着她的孩子不让她抱来见他们,让他们替她作主,就好像……他们还活着一样。

    “不说话?那我可带着小师妹走喽!”观夜吟作势要走,回应他的只有山里簌簌作响的风。

    “长月,咱们走,让他俩在这酸吧。”见没人回应,观夜吟板着脸真的头也没回地走了,还赌气招呼着站在原地没动的苏晚。

    苏晚看看逐渐走远的观夜吟,又回头看着两块沉默屹立的墓碑,黯然地笑道:“二位师兄,多谢你们的付出,我会在复仇路上顺便替你们照看下师尊和大师兄的。”

    观夜吟原本走得很快,走着走着想起苏晚初来乍到担心她不记得路,所以发现苏晚没跟上来就放慢了脚步。

    苏晚呢喃的声音很小,他也离苏晚足够远,但是他听见了苏晚的话。复仇路上四个字让他蓦然停下了脚步,观夜吟没敢回头,担心苏晚发现他听见了她的话。之前的猜想涌上观夜吟的心头,他顾不上自己难过,气愤地咬紧了牙关。

    果然,小师妹之前就是被人欺负了啊!究竟是哪个混蛋,竟然对他小师妹下手?!

    他一定要把那个混蛋找出来剁了丢进湖里喂鱼!

    可……他要怎么才能知道那个混蛋是谁呢,这也不能直接去问……

    观夜吟陷入苦恼中,连苏晚已经走到他旁边了也浑然不觉。

    “师兄?”苏晚以为他还沉浸在伤心里,小心翼翼唤了声。

    “天色已晚,师兄先送你回去,明日早起不能迟到,师尊讨厌不守时的人。”观夜吟挤出一抹微笑,祭出他的灵器变大坐了上去,拍了拍旁边给苏晚留的位置示意她也坐上去。

    苏晚看着漂亮的灵器,心中的阴郁散去了些,但是这会也不是寒暄的时候,她干脆大方底坐了上去。

    几息间,她便被送到了房门口,观夜吟草草道别后坐着他的灵器离开了,苏晚看着漂亮的灵光,转身回了房间,心中思考着她到时候学会御器了要以什么姿势待在她的琴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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