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敏走了。

    在李子怡说出那句话后，女生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眼泪一颗颗地滚落，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迟了很久的对不起，李子怡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顾敏，想着这是不是就是神送给自己这个金手指的目的。

    她曾无数次想过这些人跪在自己脚下，苦苦哀求自己原谅的情景，如今真的实现了，扬眉吐气的感觉倒不是没有，只是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畅快。

    说到底，只要纠缠在一起，就让人开心不起来。

    她说让顾敏走的时候，顾敏真的是天都塌下来了一般的表情，全身上下都写着抗拒。

    可也还是走了。

    这个金手指，果真能让他们乖乖听话吗？那就还不算太废物。

    ***

    这是放假的第四天。

    林聿给班主任打了电话。

    因为是自己的得意门生，老杜对他自然是和蔼可亲。

    林聿问了李子怡的地址后，老杜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态度马上就变了。

    走读生的住址，班主任那里都有，但是他明显没有要透露的意思。

    “这可是学生们的隐私，老师是不能随便透露的。”

    林聿的笔一下下点着自己的笔记本，老杜说得冠冕堂皇，但是他知道，如果是以前，他早就问也不问就给了。

    沉默片刻后，他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四天，已经是极限了。

    他拿起旁边的英语书，打开第一页，是“李子怡”三个字。

    工工整整的笔迹。

    再往下翻，是整整齐齐的笔记，她的所有书，大概只有英语书上做的笔记最多。

    这是他昨天去教学楼里拿的。

    林聿昨天围着校园转了很久，在校园门口也等了很久，从白天到黑夜，却没能等到自己想要见的人，最后只能把她的这本书带回了家。

    也许这是李子怡摸得最多的书了，他甚至能从这上面，感受到女生的气息。

    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到有个单词拼错了一个字母，林聿提笔，修改了一下。

    他就这么把整本书翻完了。

    目光深沉地看着书背后的封皮，他突然意识到，不够，从这上面获得的抚慰，就如同杯水车薪，完全不够。

    他试图利用做题来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曾经能让自己如痴如醉、忘却时间的习题，如今他看每一个字，写的仿佛都是李子怡。

    他想起刚换座位时，女生不经意打量过来的目光，那是带着喜悦，带着欣赏的目光，闪着说不清的光芒。

    林聿不知道为什么，曾经被忽略的一个个小细节，如今都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

    “你的笔忘带了吗？要不要用我的？”

    原来，她也对自己也释放过善意的。林聿将脸埋在了那本英语书中，他想起自己无意中暼过的熟睡中的女生，恬静的睡颜人畜无害，甚至那干净得没有毛孔的皮肤、长长的睫毛都放大地浮现在林聿眼前。

    林聿的呼吸蓦然急促了几分，他赶紧起身，企图转移注意力来赶走这一瞬间的燥热。

    最终抵不过焦躁，林聿抓起自己的外套就出了门。

    仍旧是在学校的周围转，他的视线扫过街上来往的每一个人。其实不用看这么仔细的，如果是李子怡出现了，他确信自己不管隔多远，哪怕是一个远远的背影，也能认出来人。

    可他还是小心谨慎，生怕像是偶像剧里，那些擦肩而过的男女主一样。

    可他们不是偶像剧的男女主，林聿停顿了一会儿，看着眼前像是随时要下雨的天。

    自己对于李子怡来说，应该是很讨厌的人，她时时刻刻在想着怎么摆脱自己。

    等放假结束后，她应该就要迫不及待地离开自己。

    他不能再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不能再借着出入时候的便利，碰一碰李子怡的胳膊。

    林聿很确信，换位置以后，李子怡一句话也不会跟自己说的。

    他突然就想落泪。

    ***

    林聿宛若游魂一般在学校附近幌了很久。

    他知道李子怡就住附近，但不确定是哪里，甚至不确定这样的放假，李子怡有没有回家。不对，如果是她的话，大概能窝在家里好多天吧。

    林聿的嘴角微微弯起，是身为信徒窥探到神域一角的欣喜。虽然，这意味着他能碰到李子怡的机会更低。

    因为是阴天，天色暗得比较早。一天的碰运气无果后，他又回到了学校。

    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并不大，但也无法不打伞地走。

    林聿有班里的钥匙，他进来，坐在了李子怡的位置上。

    这样会好一些，但也是饮鸩止渴。

    李子怡的座位有些乱，他的手蠢蠢欲动，但到底是没动，他已经知道了那个人不喜欢。连英语书，他也得在假期之前还回来。

    “喵~”

    猫叫声响了有一会儿了，林聿终于站起来打开了窗户，他们的教室在一楼，有细雨往这边飘，他在微弱的日光里，看到了草丛里可怜兮兮的幼猫。

    那是学校里一只野猫的幼崽。

    林聿看了有一会儿，不知道它母亲去了哪里，小野猫淋得湿漉漉的，叫声仿佛还带着呜咽。

    他不是一个有同情心或者爱心的人，可这一会儿，林聿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仿佛同病相怜。

    都是被抛弃的。

    黑猫是象征着吉利还是不吉利来着？林聿已经忘了。他沉默地思考了有一会儿，绕路到了窗外，没管落在身上的雨，将那湿淋淋的小野猫掂起来。

    可能是因为被学生逗多了，小猫也不怕生。

    林聿将它带到了回廊下避雨。

    想了想，又去另一边的小卖部给它买奶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但又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买了牛奶回来的时候，小奶猫并不在原地。林聿没走两步就找到了，是猫妈妈找来了，叼着小奶猫的后颈，与林聿大眼瞪小眼。

    结果被抛弃的只有自己而已。

    林聿到底还是把牛奶喂给了它们。只是猫妈妈带着孩子警惕性高，不让人碰。他没带伞，只能陪着一起淋雨。

    想了想，又把外套脱了，举在两只猫上方。

    真的，如果是以前，别说自己，他要是看到有谁做这种事情，都会觉得傻透了。

    可现在竟然是自己。

    抬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不远处打着碎花两用伞的女生，她穿着一件挺厚的半长暗红色卫衣，一手插在卫衣兜里，是一副很闲适的姿态。白色的运动鞋上沾了些许泥印。

    这会儿正隔着距离静静看着自己。

    少女的目光，带着莫名的复杂。

    饶是林聿现在能感知到几分她的情绪，也无法得知她在想什么。

    但是至少……他能确定，自己也没有被抛弃。

    他甚至在这一刻，突然想明白了。

    为什么李子怡如此抗拒这个无论怎么看，都稳赢不亏的异能。

    因为它意味着他人的情感、生死、喜怒哀乐，都系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于她而言，那同时意味着——责任。无法置之不理的责任。

    雨水让他的视线开始微微模糊，可男生心底，是说不出的庆幸。

    黑猫，果然是幸运的象征呢。

    他遇见的是心软的神。

    ***

    李子怡确实一直记着林聿的事情。

    没办法，如果是邱嘉钰顾敏他们，李子怡肯定能完全不理睬。

    但她对上林聿，会心软几分。

    说到底，两人没什么苦愁大恨。这人的冷傲也不是什么让自己讨厌的致命缺点。

    她想互不纠缠，但是想想，林聿现在的纠缠好像也不是他的本意。

    本质上他们都挺倒霉的。

    那天他那个本子上写的东西，李子怡既然看到了，自然不可能真的当作毫不知情。

    男生分开时脆弱的表情，今天也一直浮现在她的眼前。

    “能不能在假期中间见上一面。”

    从来冷傲如雪的人，竟然会说出那么卑微的话语。

    李子怡心情复杂，她宁愿林聿继续沉浸在他自己知识的海洋里。

    算了，她想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聿是一个很好的帮手。学神的脑子还是值得肯定的。

    在这个金手指的作用下，他也是值得信任的。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然后看看如何解除。然后大家都能解脱。

    想通了，她打伞来外面碰碰运气。

    还真碰到了林聿。

    老实说，李子怡吓了一跳。那个有轻微洁癖的林聿，这会儿居然就蹲在那里任由雨水淋着，还将外套盖在脏兮兮的野猫上。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看到。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李子怡抬脚往那边走去。

    她在林聿旁边停了下来，男生还像是没回过神的样子，只盯着她不说话，表情讷讷的，目光又是火热的。

    李子怡将伞微微往他那边斜了斜。

    “我们再谈一谈吧，”她说，“那个什么什么症，一起想办法克服它，你就不会这样了。”

    林聿眨了眨眼睛，好半天，说了一声好。

    他并不想克服，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但是李子怡说的任何事情，他都只想说好。

    李子怡点头：“去哪？”她看着一身狼狈，被雨水浸透了的林聿，沉思了片刻，这种情况下，找个咖啡店奶茶店什么的也挺麻烦的，而且他们谈的内容，还是僻静一点好，自己家里也不太行，“你家远吗？”

    林聿的目光这次是彻底亮了。

    他虽然面上还是那样隽秀冷静的模样，其实脑子早就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得晕晕乎乎了。

    神终于施舍光芒，给她的信徒了。

    林聿甚至用了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即使还是颤抖着。

    “我家不远。”

    “那就去你家吧。”

    男生低头敛眸，清冷的声音回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