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给顾敏把米线端上来的时候，看着那满桌子纸，眼里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可能是见她漂亮，到底是忍住了没说她什么。
李子怡已经吃完了。
她看着顾敏打开了一次性筷子，尝了第一口就皱了皱眉，显然，不合她的胃口。
李子怡起身离开，刚一动作，对面的人瞬间抓住了她的手，抬头看她时，嘴里还咬着米线。这画面因为是顾敏来做，多少是有些诡异。
顾敏赶紧咬断吞下了才出声：“你要回去吗？我跟你一起。”
“我去买东西。”
“那我也一起。”
李子怡看看她只吃了一口的米线，顾敏其实觉得这米线难吃死了，但是又怕让李子怡不开心，赶紧招呼老板：“老板，打包，快点。”
是她惯用的那种命令的语气，说话的时候，手还紧紧拽着李子怡。见李子怡盯着她触碰的手看，顾敏试探性地慢慢松开了力道。
好在李子怡也没直接跑，倒也等着她打包了。
然后顾敏跟着她去了便利店。
李子怡今天出门，除了吃早餐，就是买接下来几天的伙食。
早知道会多出来这么个尾巴，她干脆饿死算了。
顾敏真的是亦步亦趋，一边打量着小小的便利店，眼里都是不满。
“你就来这种地方买东西吗？要不我们去商场吧，我让司机开车来。”
“不用。”
李子怡熟练地拿着自己喜欢的面包、糖，以及辣条汽水，肥宅的完美搭配果然一个不能少。
她拿一样，顾敏就从她的篮子里拿出来看看包装上面的成分表，皱皱眉再放进去。
李子怡没看她，就当没这个人。
她确信顾敏是没受过这种委屈的，就算是她追邱嘉钰的时候，邱嘉钰那种性格，再加上顾忌顾家的家世，自然是不会对她冷脸。
可即使如此，女生也像是没有任何不悦，甚至不时地自顾自地说话。
“这种鸡尾酒你喝过吗？好喝吗？”
李子怡没有说话，她就自顾自地回答了：“肯定没有，咱们试一试吧。”说完大小姐就拿了几瓶不一样颜色的放进去。
注意到李子怡的篮子一下子沉下去了，她又赶紧拿出来。
“我来……”
李子怡没等她话说完，又往另一个货架去了。
顾敏追上来的时候，李子怡听到她的手机响了，女生一边继续在后边跟着她，一边接了电话。
“没空，我在逛街呢。”
“跟朋友啊。”
李子怡嘴角抽了抽，这个“朋友”不会是自己吧？
可是身后的人像是非常理所当然：“我的朋友，还需要跟你说吗？我这几天都没有时间，不用来找我了。”
说着就挂掉了电话。
挂了电话的顾敏倒是终于安静了一会儿，李子怡最后拿了一瓶沐浴露，打算结束今天的购物了。
她的胳膊被碰了碰，转头就见顾敏黑着脸看向收银台那边：“哎，那人你认识吗？”
李子怡看过去，是她之前很讨厌的那个收银员，这会儿又是用着那恶心巴拉的目光在看向她们。
他以前都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地默默恶心人，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几次视线明显露骨了许多，从刚刚他跟那个女营业员换了班以后，目光就一直盯着这边。
顾敏原本以为是在看自己，虽然恼怒，但因为不想在李子怡面前惹事就忍了。
结果刚才她接电话的时候落后了两步，这才看清楚那狗东西看的李子怡的时候，大脑就像是被启动了什么程序，一把怒火从胸中直接扩散开来。
那个男生已经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大概是觉着自己就只是看看而已，又没有做什么，谁能把他怎么样吧。
顾敏忍了又忍。
她原本可以直接发脾气的，可又怕勾起李子怡关于两个人之间不好的回忆。
李子怡很讨厌暴力，这一点，她知道。
于是径直从李子怡手里接过篮子：“我来结账。”
她这会儿怒气冲冲的，颇像是以前那个欺负李子怡的顾敏又回来了。
李子怡想了想，没有跟她僵持，去了门外。
她在便利店门口等了一会儿，今天的天气本就不怎么好，这会儿更是暗下来了，眼看着要下雨了。
她透过玻璃门往里看了一眼，顾敏已经结账完了，但正面色不虞地跟那个男生说着什么。
大概也能猜到，不会是什么好话。
看来，顾敏跟林聿也是一样了。
她呼了口胸中的浊气，所以，这个金手指，能让他们做到什么程度？
“欢迎光临。”
电子机械女音响起，顾敏出来了。
李子怡要去接她手里的东西的时候，顾敏一下子躲了过去。
“我提吧。”
李子怡也不是客气的人，她想提就提吧，连钱的事也没说，反正这人先前都不知道从自己这里拿走了多少钱了。
她不缺钱，但就是喜欢刁难自己。
顾敏身旁常年小弟小妹保镖们一大堆，应该是没有亲自拎过东西的，可即使如此，她感觉顾敏好像还是挺开心的样子。
女生走在旁边，不断地拿视线瞟自己。
“我还以为你不会等我。”半晌，顾敏带着笑意开口了，连她也没想到，自己会为了这种事就满心欢喜，“李子怡，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对，我们慢慢来改善关系，我会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的。”
李子怡那不软不硬的态度，仿佛让她看到了希望，同时也让她身为顾家大小姐的骄傲又回来了。
对啊，她可是顾敏。哪怕没有对谁好过，但也非常自信，没人能拒绝她的示好。
李子怡沉默着没理。
就像上次把邱嘉钰带回家了一样，这次，她也把顾敏带回来了。
不同的是，顾敏左右看了看这算是干净整洁的小屋后，非常理所当然地就要跟着正要进房间的李子怡进去。
李子怡拦住了。
“这是我房间。”
“你们不就两个房间吗？”顾敏扒着门框，“那我总不能去睡李子瑾房间吧。”
李子怡没说话，却堵在门口，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与我无关”。
想要一起手拉手睡觉说悄悄话的心思被打断，失望感让顾敏心里不太好受，但也没敢表现得强硬，只能退半步，刚退开，砰的一声门就关上了，几乎要挨到她的鼻尖。
李子怡没管门外的人，她将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放好。
顾敏待不了多久的。
就像她说的，屋里就两个房间，她不可能去睡李子瑾的房间的，总不能在客厅坐一夜，所以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的。
没等太久，她果然听到了外面开门的声音。
还不等她思考，顾敏的声音就传来了。
“放那边。”
然后便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另外一些她无法分辨的，只知道家里一下子进来了不少人。
“我要的东西都带齐了吧？”
那声音又恢复到了大小姐高高在上的冷傲与优越，回答的人也是恭敬而关切。
“小姐，都带来了了，不过您今晚睡在这里吗？”
“对，我朋友家。”
“朋友……”对方有些迟疑，像是不太能确信，“让您睡客厅的朋友吗？”
“管那么多干嘛？”丢了面子的顾敏语气不太好，“东西放下，然后滚蛋。”
李子怡戴上了耳塞，不再去听外面的嘈杂。
***
外面什么时候结束的，李子怡没注意。
她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了完全大变样的客厅。
原本的沙发被改造成了一张床，床单被子一应俱全，很公主风。而顾敏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尤其是化妆品的瓶瓶罐罐，在茶几上高高低低的摆放着。
李子怡太阳穴一突一突的。
顾敏原本在打电话，在听到门响后，连个再见都没有就直接挂了，转头看终于出了房间的李子怡。
“李子怡，”她一路跟着李子怡来到了卫生间门口，李子怡进去了，她还在外面隔着门问，“中午吃什么？”
坐在马桶上的李子怡沉默片刻后才回答：“泡面。”
“啊？”
李子怡就算看不到，也能想象到对方皱眉的样子了。
“其实泡面也没什么的，但是偶尔吃一吃还好，不能经常吃。你这几天吃的都是泡面吗？要不我让我管家给咱们……”
后面的话，被马桶的冲水声盖住了。
洗手台上都放满了她的东西，李子怡目光一一扫过，洗了手出来的时候，顾敏还在喋喋不休。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都没听。
“我吃泡面，你随便。”
眼看着她又要溜回房间了，顾敏赶紧跟了上去。
“要不要一起写作业？我把英语作业带过来了，你别看我别的不行，英语很好的。”
李子怡知道她英语很好，从幼儿园大家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她就能标准的发音了。对于已经计划好了出国留学的人来说，别的可以不行，英语还是得过得去。
“我已经写完了。”
顾敏还是没有放弃：“那要不我们去逛街吧。买个手机，现在谁还没有手机啊？有个手机，也能更好地跟朋友联系。”
朋友朋友。
李子怡想起先前邱嘉钰也说，把零食带回去给你朋友吃。
他们每个人都这么平常地将这个词挂在嘴边，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普通的事情。
李子怡觉着可笑。
她突然也不急着回房间了，而是站在那里，看向顾敏。
她们两个人的身高其实差不多的，但这是第一次，让她有此刻的感觉，她是在平视这个人的。
“顾敏。”
阴沉了一上午的天，终于落下了雨，是倾盆大雨，顾敏刚刚收拾东西打开了阳台的窗户，这会儿她们都能听见外面倾盆的雨声。
风吹进来带着些许寒意，可顾敏觉着心口发热。
从李子怡口中叫出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让自己心跳这么快？
“嗯？”顾敏发誓她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温柔的声音。
“你是对自己的影响力有什么误解吗，”李子怡笑得讽刺，“从我被你列为敌人开始，我在学校，就不可能有朋友了。”
顾敏面色苍白了一瞬。
雨天，没有开灯的房间有些阴暗，顾敏微微垂头，将受伤的脸色隐藏在阴影之中。
李子怡虽然冷漠，虽然难以接近，可她也同时毫无攻击力。以至于让顾敏会产生一种她已经放下从前的错觉。
产生一种自己对她好点，她就会原谅的错觉。
怎么会不介意呢？
她下意识去逃避，下意识不想去面对那姗姗来迟的反噬。
可神怎么会允许呢？
“李子怡……”顾敏叫过她的名字，眼圈瞬间红了，“对不起。”
“你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能不能现在出去？”这个金手指，能到什么程度？李子怡想着，“然后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