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一)

    耳边是无法忽视的心跳,眼前是睡意正沉的女孩。吴邪看着女孩子的脸,他叹了口气,继续坐在她床边,任由她枕着他的手睡觉。

    就让他任性这一次吧,就当做他这些天来努力完成计划的奖励。

    这种姿势一直维持到早上五点多,到他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再不走,他就要被伙计们堵在吴山居了。吴邪动作极轻,悄悄把手拿出来,把两个本子掖进床褥底下,给女孩子盖好被子后跳窗离开。

    他没注意的是,就在他跳窗时,身后床上的女孩已经睁开了眼睛。

    黎奚徊在吴邪给她盖被子时醒了过来,但并没有睁眼。直到吴邪打开窗户从房后离开,她才从床上坐起来。

    她摸摸被褥,从被褥下拿出两本笔记本。这两个东西放在她这里并不安全,还是给叔叔和哥哥看完后尽快销毁最好。

    只是……

    她看着吴邪离开后被他在窗外虚掩的窗户,垂下眼看着自己昨晚拉住吴邪的那只手。心中暗想,这习惯显然不是很好。

    以前她经常生病,都是哥哥陪着她。哥哥为了让她在睡梦中知道有人一直在她身边,都会让她枕着他的手睡觉。

    希望吴邪不要介意她的失礼行为吧。

    …

    吴山居外,天还没亮,一辆灰色轿车停在离古董交易市场不远的地方。驾驶座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胸口挂着的小银牌。

    副驾驶的门突然打开,吴邪上车系好安全带。黑瞎子斜瞅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启动车辆。“吴老板,你去干什么了,在屋里待那么晚?”

    吴邪没说话,他举起被女孩子压了好几个小时的手,怔怔地盯着它发呆。“怎么,这手摸过谁了,这么宝贝?”车内嗡嗡作响,黑瞎子拧开一瓶水,往嘴里倒了一口。

    “瞎子,你说…”吴邪突然开口,他的表情非常认真。“我这个年龄追求小姑娘还有竞争力吗?”

    “噗——”一口水从黑瞎子口中喷了出来,全都喷在驾驶座内侧的玻璃上。他咳嗽了好几声,扭过头震惊地看着吴邪。“你说什么?!你要追谁?不会是——”

    吴邪看向吴山居的方向,黑瞎子挑眉,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恍然大悟。他压下心头那一点异样的情绪,开口调侃。“原来是黎家那小丫头,她哥非杀1了你不可。”

    黎簇那个小疯子,知道有人惦记他妹妹肯定气得跳脚,再说惦记他妹妹的还是把他们兄妹俩卷进局中的罪魁祸首,他不得气到原地爆炸螺旋升天?

    吴邪笑笑,黑瞎子看着他,也咧嘴露出一个笑容。“走吧,为了你以后能平安给你们老吴家找儿媳妇,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你说得对,走吧。”吴邪关好车门,黑瞎子启动车辆,带着吴邪驶向远方,去直面未知的危险。

    …

    黎奚徊醒来后就再也睡不下了,她先给小狗喂食,自己简单洗漱一番后就带着小狗去找黎簇。

    黎簇在床上睡得正香,朦胧间听到房间的门敲响,妹妹的声音隐约传进他的耳朵。

    妹妹来找他了。

    黎簇猛然猛然坐起,披上衣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前打开门。

    “哥哥,给。”一开门,妹妹就把两个本子递到他面前。

    “徊徊,你是不是熬夜了。”黎簇明明记得昨晚他和张日山走之前还有一些没写完,怎么今天一大早就全都翻译好了?肯定是熬夜了!

    黎奚徊吐舌,拉着黎簇胳膊摇晃撒娇。在妹妹的撒娇面前,黎簇能赢的次数少之又少。显然,这次黎簇依然败下阵来。

    他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和妹妹一起去找张日山。

    张日山早就醒了,他坐在院子的凉亭里喝着茶,正好赶上黎家兄妹俩敲门进来。“张会长,东西翻译好了,一起看啊。”黎簇指了指妹妹怀里紧紧抱着的本子。

    “这么快?”张日山带着他们进屋,反手关好门。

    黎簇坐下,看了一眼妹妹。“当然是我妹熬夜写完的了,要不然能这么快。”张日山听闻,看向女孩,女孩视线飘忽不敢看他,干脆低头逗弄怀里的狗。

    张日山无奈笑笑,接过本子打开,放在他和黎簇中间。黎奚徊没凑过去看,她在翻译时就已经看完了。

    —以下为日记节选内容—

    [一九四三年六月二十八日星期二晴

    收到父母亲的来信后,我几次辗转周折,终于抵达长沙,父母亲来车站接我。

    我向他们询问为何要突然叫我回来,父亲说,长沙布防官张启山这一个月来一直在秘密联系科研人员,想研究的科研项目似乎和国家有关。

    我的父母都是搞科研的,张布防官自然向他们发出了邀请。不过我父母因为年纪大了,已经不太适合科研工作,才回绝了他。

    但父亲知道我一心报效祖国,于是向布防官举荐了我,随后特意修了一封家书到美国把我叫了回来。

    明天父母与我就会去布防官的府邸拜访,望一切顺利。]

    [一九四三年六月三十日  星期四  晴

    昨日父母与我一起前往布防官府邸拜访,我终于见到了那位死守长沙的布防官。在我记忆中,我三四岁时曾短暂地与他打过照面。

    那时,布防官身穿笔挺军装腰挂漆黑佩刀,从车中接出一位容貌美丽的女子。

    母亲告诉我,那是布防官的妻子,长沙久负盛名的新月饭店的大小姐。

    在我出生的三年前,他们二人成婚,是整个长沙人人艳羡的一对神仙眷侣。

    那时的布防官面容英俊意气风发,可如今我再见他,却与记忆中有很大不同。

    他的面貌与当年无差,依旧英俊,丝毫不像五十几岁的人,只是眼中透露着深深的疲惫。整个官邸显得冷冷清清,也不见当年那位夫人的身影。

    后来回家后,母亲才告诉我,原来在我回国的一个多月前,那位夫人因病去世。布防官为他的妻子守孝一月有余,随后又开始到处联络科研人员。

    布防官看到我很高兴,当即拍板同意我加入科研团队。但他还告诉我,此番我们要去沙漠深处进行科研工作,一旦去到那里,想要出来不容易。

    幸好父母亲都支持我,我昨晚回来在收拾行囊,只好把日记推迟到今日。

    启程时间在七月三日,望家中父母一切安好,路途顺利。]

    [一九四三年七月三日星期六  入夜

    写下这些文字时,我已经在前往沙漠的火车上。今日早些时候,布防官带着我们一行人来到火车站,父母来送我。

    布防官身边的副官未与他一同前往,而是留在了长沙。我听见他人都称呼布防官为张大佛爷,据说这称呼来源于他家院中的那尊大佛。

    佛爷请人为我们留影,我看着镜头,想到我即将为祖国奉献我所有的精力和知识,难免笑得开心了些,不知是否会显得狰狞。

    母亲在我临行前说,等我回家就为我寻一门亲事。这样好。我定会好好待她。

    望一切顺利。]

    [一九四三年七月四日星期日雨

    在火车上已经度过了两天时间,外面下起雨来,我与同排的年青人交谈甚欢。

    年青人名为霍中枢,十八岁,建筑系学生。我猜测,到沙漠后还会建设研究所,才会带他一起去。

    他告诉我,一起去的人中,有很多和他一样都是‘老九门’的人。这老九门,是佛爷建立的,共九个姓氏,何种职业都有。

    前些年,日本鬼子进攻长沙时,九门中人无不出力,这才护住长沙一方平安,我的父母也幸得了佛爷保护。

    都说自古忠孝难两全,我却不这么觉得。佛爷为我保护了父母亲,我也要为佛爷以及国家的科研项目尽力,这样也算报答了佛爷护我父母的恩。

    火车上的路程还有两天,很快我们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望一切顺利。]

    [一九四三年七月六日星期二  阴

    我们终于抵达目的地,但这里没有什么研究所,只有一片望不到头的黄色沙漠。佛爷找到一个藏族人,请他来帮我们找‘海子’。

    中枢弟告诉我,海子就是沙漠中的小湖泊,它们可以移动,我们将要去的地方需要海子。我暂时不清楚科研项目和海子有什么关系,不过中枢弟安慰我,叫我不要担心。

    我们在沙漠中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泛着涟漪的小湖泊。佛爷突然叫我们所有人都跳进海子中去,中枢弟拉着我率先跳了进去。

    水淹没我,腥咸的海水呛入我的鼻子。我再次醒来时,依然在沙漠中,但又似乎和平时不一样。中枢弟找到我,将我拉回大部队,所有人坐上运兵卡车,向未知方向驶去。

    不知行驶多久,我眼前出现一片建筑,或许那里就是研究所了。来到这里第一天,我和中枢弟,还有一位名叫宋春山的年青人住在一起。

    这里的生活设施很齐全,甚至还有小型礼堂。我此时坐在我的书桌前写下这些文字,中枢弟和春山兄叫我一起去吃饭,笔就停在此刻吧。

    望明天一切顺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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