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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你像一座孤傲的岛,有自己的城堡。

    我是上不了岸的潮,也只能将你围绕。”】

    ——@小乌龟宁

    Chapter09

    薛越宁正排队等着过安检,突然听见手机震动了声。

    低头划开的一瞬,她的水眸倏地瞪大——

    Dark:【包不要了?】

    薛越宁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再次看向屏幕,同一时间,置顶黑色头像右上角的红点从“1”一下跳到了“2”。

    点进对话框,陈拙发了一张图片,是她每天上班背的那只粉红色菱格链条包。

    “啊!”

    薛越宁这才猛地想起,刚才漆谕唯教她用跑步机的时候,自己好像顺手就把包搁在一边了……

    “呜,我这猪脑子!”她哀嚎了声,手忙脚乱给他回复——

    无敌薛小宁:【谢谢!我马上回来拿。】

    对面几乎是秒回——

    Dark:【在哪?】

    薛越宁下意识的发了语音:“好像是,C出口……”

    三秒之后,陈拙回:【?】

    没等她想明白这个问号是什么意思,紧接着他又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算了,原地等我。】

    诶?

    薛越宁大脑缓慢转动了下,将语音条重新播放了一遍。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从手机里听他的声音。

    与平日里听着有一点点的不同,尾音很低,有种难以形容的温柔。

    回过神来,薛越宁赶紧回了个“好”。

    那边没再发来消息。

    薛越宁踮起脚,朝着前边出口处长长的台阶望去。

    地下通道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商店里温暖的橘色灯光透过玻璃窗,落到她白净的脸上,将浓密卷翘的睫毛折射得根根分明。

    薛越宁这辈子等过很多很多的人,爸妈、朋友、同事、素不相识的快递员、骑手……

    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紧张又雀跃,不安又期待。

    短短的三分钟,薛越宁反复低头看了30次时间。

    时间过得好慢呀……

    她无意识嘟着嘴,视线掠过一张张陌生的脸,期盼着下一秒能在其中找到那双漆黑眼睛,却又一次次落空。

    薛越宁这人其实特别没有耐心。

    小时候大家一起玩拼图,风千可以一动不动坐着拼完1000块碎片,而她每每拼到十分之一就受不了烦躁地打乱,将那些碎片丢到角落里生灰。

    做事也总是三分钟热度。今天喜欢钢琴,明天喜欢小提琴,后天又喜欢古筝了。

    薛妈妈给她报了一堆兴趣班,最后也没能成功让她培养出哪项技能。

    如果说这么多年有什么是薛越宁唯一能坚持下来的,大概也只有——

    喜欢陈拙。

    想到他,她不由自主又开始傻笑起来。

    22:22。

    视线再一次离开手机屏幕,下一秒,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走下台阶,进入她的眼帘。

    白T黑裤,肩上垮着一只与他本人冷淡气息格格不入的粉红色菱格链条包。

    薛越宁心跳蓦地漏掉一拍。

    时间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

    周围汹涌的人潮一瞬间全部变成灰色,只有陈拙身上那件宽松的白T是明亮的。

    他走到哪里,光就跟到哪里。

    世界万籁俱寂,薛越宁不自觉屏住呼吸,直到手机铃声急促响了起来。

    看清屏幕上熟悉冷淡的黑色头像,她眼睫不受控轻颤,手忙脚乱接起:“喂——”

    电流声中,男人的呼吸近得像在她的耳后。

    他没说话。

    薛越宁赶忙费劲地踮起脚尖,不顾周遭路人投来的目光,朝他大力而夸张地挥了挥手,同时扯开嗓门:“陈拙,我在这里!”

    陈拙似有所感,眸光晦暗而深沉,越过人群精准落到她的面上。

    一阵风猛地灌入地下通道,吹起她的刘海,饱满的额头尽显无遗。

    琥珀色瞳仁很圆,仿若浸了水的玻璃球,湿漉漉的亮得惊人。

    电话那头静默了下,陈拙忽然开口:“薛越宁。”

    耳边风声蓦地停住。

    薛越宁呼吸一滞:“嗯?”

    然后,她听见他似是笑了一声,很低很轻,快得让人难以觉察——

    “站着别动,等我。”

    “……好。”

    薛越宁缓慢眨了下眼,愣愣地看着远处高大劲瘦的男人拔腿朝着她的方向一步一步走来。

    许是某种默契,两人都没有将电话挂断。

    后边三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嘻笑打闹着跑了上来,其中一个不小心撞到陈拙。

    紧接着,薛越宁就看到她们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很亮,和中学时年级里那帮女生一样,面红耳赤微笑着跟他搭话。

    距离太远,薛越宁听不清她们说的什么。

    只看见陈拙俊美的脸上眉峰微蹙,轻轻拍了下被碰到的肩头,随即面无表情越过了她们。

    不久前还在因为他那句“不记得”而失落难过,这会,她却莫名有点想笑。

    这么多年过去,怎么陈拙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上学那会他也是这样,对谁都很不耐烦。

    也许就像风千说的,他是真的不怎么喜欢人类这个物种吧。

    胡思乱想着,没发现他已来到她的面前,直到头顶落下一道清冷微哑的声音——

    “还不走?”

    薛越宁反应过来仰起头,目光恰好对上男人漆黑清寂的眼睛垂下。

    如何形容这一秒呢?

    仿佛漫长时光一瞬间倒流,那扇紧闭的门终于打开,将十年前那阵迟到许久的燥热夏风吹来,酷酷的黑衣少年单手插兜走向她,顶着那张青涩而桀骜不驯的脸,对她说——

    “欢迎光临。”

    欢迎进入陈拙的世界,薛越宁。

    无数烟花同时在薛越宁心口上炸开,震耳欲聋。

    大脑晕眩,她差点咬到舌头:“走、走啊。”

    大概是强烈的幸福感总会让人开始产生幻觉。

    擦肩的一瞬,薛越宁看见陈拙唇角微勾了下,眉眼间如春雪初融,周身冷淡而疏离的气息一下散去了不少。

    可等她定睛再看,却又什么都捕捉不到了。

    刚刚,他是笑了吗?

    没等她想明白,陈拙已经大步走到前头。

    宽肩窄腰,双腿笔直修长,肩上仍背着她的那只粉红色的包。

    “干嘛走那么快啊……”

    薛越宁嘟囔了句,赶紧迈着小短腿追了上去,“陈拙,你等等我呀!”

    拐角处,陈拙忽地停下脚步。

    她来不及刹车,整张脸朝着男人宽阔的后背猛地撞了上去。

    砰——

    薛越宁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腹诽道:他的身体难道是石头做的?怎么会这么硬……

    目光不经意间落到旁边绿色的门头上,她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咦,这里什么时候也开了家一点点?”

    听见这话,陈拙偏头睨了她一眼。

    薛越宁从洵安来到广州喝的第一杯奶茶就是一点点的葡萄柚绿,第一口便惊为天人,从此再也戒不掉,三天两头就想来一杯。

    不过,自从决定减肥以来,她都好久没有喝过了……

    薛越宁无意识吞咽了下,双腿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不肯再往前挪动一步。

    “陈拙——”

    她歪头看向他,大眼睛忽闪忽闪,唇角一弯:“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请你喝奶茶好不好呀?”

    四目相对,陈拙眼尾垂下,视线凝在女孩唇边浅浅的梨涡。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薛越宁以为这一次也会像之前的炸鸡和西瓜一样被拒绝,失望地垂下脑袋时,头顶却忽地落下男人隐有几分无奈的低沉嗓音——

    “要喝什么?”

    “葡萄柚绿!”

    奶茶店门口排着两条长队,几乎都是年轻的小女生。两人刚走过去,擦肩而过的一瞬,薛越宁听见有个女孩倒吸了一口冷气,刻意压低的声音却掩盖不住兴奋:“哇靠好帅啊,你们快看,那个那个!”

    周遭十几道视线一下子全部集中到陈拙一个人身上。

    “好高啊,这应该不止188了吧?”

    “眼睛和鼻子完全是我的菜!自从离开上海,我都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正的小哥哥了。”

    “你们觉不觉得他很像南韩一个爱豆,叫什么我忘了,等等,我翻翻ins。”

    ……

    薛越宁竖着耳朵偷偷听着,忍不住在心里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而陈拙像是没有注意到女孩们围绕着他的窃窃私语,低头看着手机,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过了好一会才轮到他们。

    薛越宁看向柜台上的菜单,明明刚刚已经想好要喝什么,这会却又犯了选择恐惧症:“好久没喝冰激凌红茶加奶霜了,但是乌龙玛奇朵加波霸好像也不错,可是葡萄柚绿才是我的初心……”

    一旁陈拙难得的耐心,安静等着并没开口催促。

    最后还是听见身后有人等得不耐烦了,她才终于做好选择,仰头看他:“还是葡萄柚绿吧!去冰,三分糖!”

    陈拙拿起手机扫码,“葡萄柚绿、冰激凌红茶加奶霜、乌龙玛奇朵加波霸,都去冰,三分糖,谢谢。”

    薛越宁一愣,先是在想,他们就两个人,陈拙怎么买了三杯?

    难道,剩下那杯是给廉娆的?

    那他对室友可真好,还知道要一碗水端平。

    转念又想,陈拙的口味居然跟她一模一样,这也太心有灵犀了吧!

    -

    地铁迟迟不来。

    两人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站在黄线以外。

    头顶白炽灯干燥的光折射进眼底,透明注塑杯里冰块逐渐融化,冷气顺着杯壁钻入掌心濡湿一片。

    侧头看他的话太过明显了,薛越宁只敢偷偷观察着玻璃上倒映的那个身影。

    陈拙微低着头在看手机,额前碎发挡住眉眼,薄唇抿成一道直线。

    安静又孤独。

    就像被困在玻璃瓶里即将枯萎的独叶草,游离在整个世界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靠近他。

    薛越宁低头抿了一口三分糖的葡萄柚绿,忽然间想起了高二上学期某个周五的傍晚。

    那天,全市突降大暴雨,到处塞车,4路公车上挤满了放学回家的学生。

    薛越宁没有带伞,等车的时候被雨水泼了个彻底,身上湿漉漉的,冷得开始发抖,上车后又发现没有座位,心情顿时坏到极点。

    直到无意间抬眼,猝不及防透过人群之间细小的缝隙看见了车厢另一头男生线条锋利的下颌。

    尽管并没有看到对方完整的脸,她的眼睛却第一时间自动做出了判断——

    是他。

    而那时距离薛越宁上一次见到陈拙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她心脏狂跳,想也没想立即朝着车厢尾部挤去,好不容易才看清了那张脸。

    果然是他。

    薛越宁还是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盯着陈拙看。

    摇摇晃晃又吵闹的车厢里,他单手轻松握住上方的拉环,眼皮合着,好像睡着了。

    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眼下乌青明显,看起来很疲惫。

    薛越宁不由想到那阵子班群里正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陈拙他家的八卦。

    有说他家破产的,有说他爸在外面养小三的,有说他爸妈在闹离婚的,还有说他妈割腕自杀被送到医院的,一时间众说纷纭。

    薛越宁也不知道究竟哪个版本才是真的。

    虽然那段时间她已经决定不再喜欢他,但是脑袋里还是时不时的就会突然闪过陈拙独自走在人群里孤零零的背影,让她心口微窒。

    上帝啊。

    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我所有的好运都分给他吧。

    正胡乱想着,谁知下一秒视线里男生蓦地掀开眼皮,目光冷不丁射向她。

    薛越宁急忙躲开那双晦暗深沉的眼,心跳骤停,只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被龙卷风裹挟住的风筝。

    而他淡漠的视线,就是牵住她的那一根线。

    雷电轰隆隆,雨点掉落在车顶上碰撞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头顶橘色的灯倏然亮起。

    水雾氤氲的玻璃上模糊映出她和他两个人的身影,靠得很近,几乎快交叠在一起。

    盛夏的雨水似乎总能滋生出无限的暧昧与勇气。

    薛越宁又一次蠢蠢欲动,手指悄悄探向了粉色书包侧兜的悠哈特浓牛奶糖。

    从小到大,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糖。

    陈拙他,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身高差的关系,薛越宁不得不费劲地仰起头,入目是男生紧绷的下颌。

    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右手已经伸了出去——

    “同学,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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