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嘉木分开后，秦槿之赶往一家私房菜馆。
他今天还约了秦蔓和秦司澄一起吃晚饭。
虽说现在是春节期间，但他也并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到了包厢，看到的只有秦蔓一个人。
“哥。”
“嗯。”
秦槿之脱下外套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司澄呢？”
“他临时有个片子要剪……”
秦槿之垂下头笑了笑。
“好，那我们点菜吧。”
秦槿之吃着饭，轻描淡写地开口。
“我准备找个时间，把爸妈的死因公开。”
秦蔓停下夹菜的动作。
“爸妈的死因是车祸，这不是早就公开的事情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
秦蔓放下筷子，一脸严肃。
“爸妈车祸是意外，这是事实。”
“嗯，”秦槿之点点头，“我劝了爸妈好几次，他们才会去你的毕业典礼，这也是事实。”
“为什么要说这个？你明知道说了会有什么后果。”
秦槿之无所谓地笑笑。
“会有什么后果。”
秦蔓听着秦槿之满不在乎的语气越发焦急。
“三姑四叔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当初爸妈刚走他们就暗地里收购股份，现在你好不容易把局面稳定下来，为什么还要给他们这个动摇人心的机会呢？这件事要是说出去，其他人会怎么揣测你？”
秦槿之轻叹了口气。
“蔓蔓，你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
秦蔓拳头攥得太紧，指关节都微微泛白。
“当初不是说好了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吗？这件事说出去只会给有心人可乘之机，都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突然要说？”
秦槿之也放下筷子。
“当初我没想到爸妈的遗嘱会是这样，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
“蔓蔓，公司很重要，你和司澄也很重要。你们才是我的家人。”
秦蔓咬了咬唇。
“是不是司澄和你说什么了？”
“司澄什么都没说。”
秦槿之摇摇头。
“我只是希望你们回家。”
“等再稳定一些我会回去的……司澄，我会跟他说的。”
秦蔓紧绷的肩膀慢慢松懈下来。
“哥，你不能跟司澄一样任性。公司是爸妈的心血，其他人不过沾个血缘的光，你才是继承人。爸妈给你把路铺好了，到这个时候就别节外生枝了。”
“继承人……”
秦槿之苦笑了下。
“如果能选的话，我真的不想当这个继承人。”
秦蔓看着哥哥，心里也满是苦涩。
她故作轻松，“哥，答应我别说好吗？不然我白受这么多委屈了。”
秦槿之沉默地垂下眼。
“哥。”
秦槿之叹了口气。
“我整理得差不多了，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回来。”
回到家，秦蔓把包往玄关柜上一扔，疲惫地靠进沙发里。
“秦司澄。”
屋子里很安静。
“出来，我知道你听得见。”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不情不愿地响起，秦司澄撅着嘴，老老实实走到秦蔓旁边坐下。
“你几岁了？还玩反锁房间不说话不出门这一套？”
个子187的人此时像只187斤的狗子缩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挨训。
“说好的一起吃饭，为什么不去？”
秦司澄小声嘟囔。
“不想看见他。”
“你又闹什么别扭？”
“我就是不想看见他，你现在有家不能回不都是因为他吗？凭什么他还在那人模狗样的指点江山。”
秦蔓眉头拧了起来。
“秦司澄，你怎么说话的？”
秦司澄一脸不服气。
“爸妈在去我毕业典礼路上出的车祸。那些不怀好意的拿这件事来攻击我，怎么就变成因为哥哥了？”
“是他让爸妈去的！为什么不说？”
“车祸是意外。那件事说出去除了给别人多一个借口攻击哥哥，还有什么用处？”
秦蔓语重心长，“出事之后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你也懂这个道理的，为什么现在还这么在意这件事情？”
“那是因为我当时不知道你……”
秦司澄顿了顿。
“他明明知道爸妈不在乎你……强求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给谁看？爸妈本来不打算去的。要不是他一直劝，爸妈不去就根本不会出事，就不会有遗嘱的事，更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语气变得怨怼。
“他明知道那个家就是围着他转的，明知道在爸妈心里你和我都不重要，为什么非要装那个好人？如果不出事，至少我们还是平静的一家。我不想知道你是领养的，也不想知道我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
秦蔓听着秦司澄逐渐哽咽的语调，叹了口气，把他抱进怀里，轻轻顺着他的头发。
“爸妈知道，哥哥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不知道。那你觉得哥哥做这些是为了谁？”
“……”
“家围着他转，他并不开心。司澄，哥哥希望我和你能有个正常的家，至少看起来正常。”
已经21岁、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弟弟，和小时候也没什么两样。
会大声地控诉，会倔强地不认错。
也会在委屈爆发后抱着自己的腰把自己的衣服哭湿。
家啊……
什么样的家，会养出像他们这样的兄弟姐妹？
-
三月底。
开学快一个月了，谢南哲还没见到过秦蔓。
她似乎不来猫林了。
谢南哲倒是已经习惯了待在猫林。宿舍的空调夏天不冷冬天不热，环境远没有去年刚装修升级过一次的猫林舒服，而且这里的咖啡确实很好喝。
今天下午没课，他点了杯咖啡，对着自己写的游戏情节犯愁。
让他写程序可以，写故事是真的有些为难……
想起秦司澄说的，不能生涩，不能难懂，不能血腥暴力……
正在抠键盘，电话响了，是黄思睿。
谢南哲接起来。
“什么事要打电话这么急？”
“你在哪？猫林？”
“嗯。”
“我过去找你，有事跟你说。”
谢南哲还没答应，电话啪地挂了。
他挑挑眉。
黄思睿最近有点奇奇怪怪的。
以前吊儿郎当的一个人，现在天天垮着个脸。放假前他还经常春风满面的样子，开学之后似乎就没见他笑过。
黄思睿拎着去年猫林出的帆布袋过来了，里面装着乱七八糟一叠纸。
“你不是一直在做给小孩子玩的游戏吗，还在愁故事情节。”
谢南哲没接话，等着他说下文。
黄思睿似乎是下了决心。
“我这有本故事，给你当背景故事，游戏我们一起做。”
谢南哲闻言严肃了起来。
“这么突然来找我一起做游戏？我都做这么久了。”
黄思睿抿了抿唇。
“这本故事书……我也是最近才拿到。看过觉得合适，所以……”
“嗯，”谢南哲点点头，“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做。”
“……你也知道我平时只是做程序做软件，游戏相关的东西我没有你了解。两个人做总比一个人做快些。”
谢南哲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你很着急？”
“……我是想越早做出来越好。”
“为什么？”
“……”
“故事，哪来的？版权有吗？”
“……”
谢南哲直了直身子。
“既然你感兴趣，我就跟你说详细点。”
“我做这个游戏，不是完全针对小孩子的。我想做一个大人小孩都可以玩，并且可以一起玩的游戏。”
“你也知道我最开始想做游戏是因为我妹妹。我做游戏的初衷，是希望有更多像我妹妹那样的小孩能通过游戏和家人建立感情。”
“所以这个游戏的情节，需要大人小孩都觉得有意义。”
“现在还觉得你的故事合适吗？”
“合适。”
黄思睿看着谢南哲。
“你看看就知道了。这本故事很适合小孩，而且哪怕没有小孩，成年人自己玩也会很喜欢。”
黄思睿把那叠形状各异的纸递给谢南哲。
谢南哲抽抽嘴角。
“我倒是没想到你这本故事还是手写的……还这么简陋。”
“它没有电子版……只有这一份。”
谢南哲看了很久。
看完他灌了两大口咖啡，又问了一次。
“故事版权是谁的？”
黄思睿有些落寞的垂眼。
“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谢南哲是从来没在黄思睿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
他开口：“恕我问句无关的话。”
黄思睿迷茫地抬头。
“你失恋了？”
“……”
“还真是。”
谢南哲又喝了口咖啡。
“是你前女友写的是吗。”
黄思睿无力扯了扯嘴角。
“都称不上前女友吧。”
“那你哪里来的自信拿人家的故事来找我做游戏？我可不想游戏辛辛苦苦做出来又被版权问题拉下水。”
“这是她不要的东西，留在我那了。”
黄思睿看着那一叠各式各样的纸。
“我倒是希望她真的能为这个回来找我。”
“这才是你的目的是吗？”
谢南哲简直要被他气笑。
“不是，你小子有没有版权意识。她到时候回来一告一个准，赔的钱你出吗？”
“我出。”
黄思睿语调沉沉。
“我不缺钱，你应该知道。”
谢南哲咬了咬牙根。
故事他看过了，确实很合适。比起他自己写的不知所云的东西合适太多了。
“你认真想做这个游戏吗？”
“当然。”
谢南哲捏了捏鼻梁。
“回宿舍吧，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回去慢慢说。”
这本故事类似于一本寓言故事。
浅显易懂，但又很有意义，也确实是哪怕成年人也会喜欢的故事。
谢南哲觉得没有点文字功底写不出来这样的故事，然而黄思睿甚至连写故事的人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这本故事有名字，写在一本泛黄的田字格练习册封面。
《幻梦百物语》。
“既然是‘百物语’，是不是应该有一百个故事啊……这里总共多少你数过吗？”
“89个。”
“这是没写完人就走了？”
黄思睿瞪了谢南哲一眼。
“说游戏。”
“行，说游戏。”
谢南哲闷笑。
“这个游戏除了普通游戏的作用，还需要促进亲子关系，改善家庭氛围。这些功能需要靠背景故事和游戏玩法结合起来实现。故事有了，但不能原样照搬，要改成适合推进游戏的形式。玩法要根据改好的游戏剧本来设计。”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能改游戏剧本、设计游戏情节的人。”
“另外这本故事的角色、场景很多很复杂，这种场景速写、角色设计和动态分镜我们两个是做不了的，需要更专业的人来做。”
“还有游戏的配乐，配音，不过这都是前面这些做完之后才轮得到的事情了。”
“怎么样，听完这些有什么想法。”
黄思睿思索片刻。
“我想到一个人。”
“嗯？”
“你说……秦司澄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