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潇心一揪,连忙飞身过去,捧起这颗萤火:
“前辈,你怎么样?!”
浮光的声音也很微弱:“不碍事,注意摩山。”
楚云潇也知情况危急,只能先把浮光送进灵气罩中,而后立在石台前面。
摩山失去了供给它力量的来源,实力大跌,已不足为惧,只是想到它身上的魔气,楚云潇还是十分谨慎。
黑影已知大事不妙,停止了哀嚎,聚成一团黑气就要往石像里缩。
楚云潇哪能给它这样的机会,灵剑顺着主人的心意直指石像眉心,摩山大惊,三叉戟在地上抖了抖,飞起来抵住剑尖。
然而下一刻,漆黑的三叉戟周身浮现电流般的裂痕,随即是金属裂开的“喀嚓”声——
三叉戟最终没抵住,碎成几块掉落在石台。
“不!”摩山此时是真的惊恐,“饶了我,饶了我!”
如枯枝剥落的声音竟也说出了跟那些村民一样的话。
不过,楚云潇却没有理会,她乘胜追击,剑刃寒芒如月,穿破了黑暗。
“不,不可能……”黑影低头看自己的胸口,泛着寒光的剑刃让它感到法力正在迅速流失。
“不……不可……能”
楚云潇剑诀不停:“挽月剑,道气长存,却邪卫真!”
星月下澈,万灵入锋。灵剑之芒蔓延于黑影之身,一息,两息,三息……
“不——”黑影如戟,一片片碎裂,随后消散于天地。
空旷的山野中,除了灵剑和月亮的光芒,就只剩下摩山吼声的回荡,一声一声,良久才散去。
“潇潇!”秦修上前,站到楚云潇身边。
而一旁灵气罩中观战的人们反响更大,几乎是要蹦起来。
“成功了!成功了哈哈哈哈哈!”
“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摩山没了哈哈哈哈哈哈!报应!报应啊!”
他们欢天喜地,庆祝着邪祟的消亡,而与他们不同的则是另一边的村民,他们也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可是想起被他们欺压的那些人,便又是后怕,一时间脸上都挂着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表情。
但是楚云潇还没有松懈,她紧紧盯着眼前的石像——上面偶尔冒出一缕黑雾,发出让人厌恶的气息。
魔气。
她脸色凝重,示意秦修往后一点,自己上前,灵力向魔气探去。
她目前还没有把握能不受影响地把魔气带回去,只能想办法消除,否则此地绝无安宁之日。
就在灵气马上将其全部包围之时,魔气化作烟雾,消散在小小的空间中。
楚云潇一惊,再次凝神寻找,却听到秦修紧张的大喊:“潇潇!小心魔气!”
她的神经顿时发出警告,右耳边传来森冷的气息,余光中只见一抹黑雾近在咫尺,马上就要从她耳朵中钻进去。
此时她已经来不及躲闪,避无可避,只能迅速凝聚出全身的灵气,试图让魔气不会那么快掌控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银色从众人眼中闪过,如闪电直冲楚云潇,在黑雾到耳畔之时,那银色小兽“嗷呜”一口咬住,不等黑雾挣扎,喉咙一滚,将其吞了下去。
“白旬!”楚云潇看清了来着的样子,也清楚看见银色小兽吞了魔气的样子。
白旬听到她叫自己,打了个嗝,然后看向她。
“魔气你也敢吃?!”楚云潇有点心急,“能不能吐出来?”
之前的黑气虽然具有腐蚀性,可到底不是纯正的魔气,它吃了也就吃了,可这真正的魔气吃下去不会有事吗?
白旬见她担忧,眼睛一眯:[别慌,魔气对于我来说,比臭豆腐好吃多了]
之前那些黑雾都是被血腥染过的,可臭,魔气好歹没有腥味。
楚云潇无语:“这是好不好吃的问题吗?”
[放心,魔气对于我来说就是一般的食物]白旬知道她担心什么,[我不会被魔气感染的。]
楚云潇将信将疑,不过没等她多求证,脚下的石台开始剧烈晃动。
她一把捞过白旬,三步做两步跳到地上,回头望去,高大的石台失去了摩山的力量,开始慢慢下陷,最后沉入地底,四边的泥土被震得不停往下掉,没过多久,石台便完全看不见影子,这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泥坑。
……
邪神伏诛,尘埃落定,一直藏身于山神洞中的人们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和被村民们囚禁的人一起,打算重建山村,不过他们不愿再在此地居住,打算换回原来的山村的样子,沿着山坡建房。
一个妇人笑道:“其实我们早就觉得这里建房不好,地势跟河流差不多,稍微涨水就得被淹,如果不是……我们绝不会搬下来。”
她脸色还是枯黄的,但是眼睛炯炯有神,满是对未来的期盼。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说法。
而那些助纣为虐的村民,因为严霆的那几下,几乎都落下重伤,被丢进缸里的那些人早就奄奄一息,基本活不了几天了。
没人同情他们,回来的人中有他们的亲人,但是相见之后别说救他们,就连看一眼都觉得是耻辱,早已出气多进气少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唯一可能的依靠离开,剩下他们等死。
而另外那些伤得较轻的,也是缺胳膊少腿,被关在一个破房子里,楚云潇下了结界,任他们绞尽脑汁也逃不出去。
她不准备杀了他们,被他们欺负的那些人也不打算杀了他们。
“如果我们杀了他们,那么我们跟他们也一样。”有人道。
但是这不代表那些村民好过,因为晚上楚云潇在阿婆家打坐的时候,她听见许多人的脚步声往关押村民的地方走去。
第二天,那些村民身上多了许多伤痕,有拳打脚踢留下的淤青,也有刀痕。
楚云潇没有管,她只负责得救的这些人不受伤就行,当然,最主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看着阿婆端着的药碗,打开储物袋,拿出一株药灵芝,扳下一块用灵力化开,放到碗中,与药汁融在一起。
阿婆连连道谢,颤颤巍巍地端着药走到床边。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青年,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还能隐约看见一些伤痕。
阿婆舀起一勺药,吹了吹,喂给床上的青年:
“阿勇啊,咱们喝药了,啊。”
药汁一触碰到赵勇的嘴唇,就像是有意识似的,自己往他嘴里钻进去,吓了阿婆一跳。
不过楚云潇知道,这是药灵芝的缘故。
她解释之后,阿婆放下心来。
把整碗喂完,赵勇仍然没有动静,但是大家都知道此事急不得。
阿婆眼里饱含泪水,朝着楚云潇就要下跪:“多谢山神,多谢仙长啊!”
楚云潇连忙将人扶起来,又是一番安慰。
赵勇出事的时候,浮光并不知道,祂出于不放心才跟在后面,结果还是晚了,祂找到人的时候,赵勇已经从崖上滚落,几乎断气。
浮光用自己仅存的灵力才勉强留住人一丝呼吸,但若不是楚云潇二人到来,恐怕他永远也醒不来,更有甚者,山神消失之后,赵勇没了灵力护体,肯定也难逃一死。
晚上的时候,青年悠悠醒来,药灵芝不愧是世间少有的妙药,几乎将赵勇体内的伤势全部抚平,不过由于昏死太久,一时间还不能下床,但即使如此,母子二人也激动了许久,不住道谢。
谢完后又有点伤心。
因为浮光受到重创,最后一抹神魂还是楚云潇用灵力温养着的,不过后来给放进了祂的真身当中——也就是阿婆家的那尊石像。
祂为了毁掉法阵,几乎是法力尽失,不知何时才能再苏醒。
楚云潇见大家如此神伤,倒也没有隐瞒:
“浮光前辈是此界山神,受山水大地的庇佑,只要祂神魂还在,就一定有苏醒的时候。”
她提议将浮光真身送回洞府,那里是灵气最盛之地,也是祂出生之地,在那里可以最大程度地受到温养。
众人闻言,自发用石头木材再建了山神庙,就在洞府前面不远处,他们坚信人民的信仰可以使山神大人更快恢复。
楚云潇没有阻止,他们所说不错,不过……
她站在四面山的山巅,回头看向正在重建的村落,心中微动。
这个村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回想起刚来的时候,村子里灯火通明,火把连成长龙,可是任凭火焰如何燃烧,始终照不亮出于无尽黑暗中的村庄,一栋栋华丽的房屋,就像华丽的坟墓,不知葬送了多少生命。
如今日光下澈,村子里还有大半是废墟,但是山坡上,一栋栋小屋子已经初见雏形,洋溢着山野之乡的朴素的生趣,这一切,都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中。
黑暗退尽,光明普照。
不远处的山神庙隐在石头与树叶之中,看不真切。
但是她似乎看见了一头纯白的小鹿,立于林木深处,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二位,有缘再见。”
是浮光的声音,楚云潇心中回道:“有缘再见。”
再一看,白鹿已经消失,但是楚云潇知道,祂肯定听见了自己的回答。
她收回目光,转身朝人群走去。
人群的前后都是十几个官兵,各个眉目严肃,手上拿着武器,不时叱骂走在中间的人——
正是那群为虎作伥的村民,他们脚上戴着镣铐,手颈上也戴上枷锁,蔫蔫地一步一挪。
他们本就受了伤,这段时间又没吃好,肯定走不快,但走不快就要挨骂挨打,以此循环。
旁边是以苏欣儿姐妹为首的被拐骗至此的人,他们想了很久,全都要回家去,家里还有亲人在等他们。见此情形,心中大快,若不是碍于官兵在场,都想拍手叫好!
在此之前,楚云潇找到被安置好的田青,与她说明情况,再喊了几个外面来的人,他们一起到外面去报官。
袁家村恶名在外,而去的人也都是登记在册的被失踪之人,人证物证齐全,当地官府立刻行动,派人前来捉拿恶犯,也就有了现在的情景。
那个官府的主事很是清明,确认这群人的罪状后,皆依法处以凌迟之刑。
人们听闻,皆奔走相告,简直大快人心。
掌事的也承诺派人把这些受害者送回家去,众人感激涕零自不必说,唯有田青不需官府派人送她。
无他,只是楚云潇二人在酒楼吃饭时,收到太阿来信,说有个地方秘境可能就在这个月底开启,与田青家所在之地是同一个方向,反正顺路,于是她主动提出送她回去。
那位主事对她很是信任,也不多言就应下。
离开时,被救的人对他们千恩万谢,在城墙上目送三人直到再也看不见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