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渊看见叶知落的鼠标停留在黎尧审批的那个位置，她的目光也一直注视着黎尧这两个字，于是忍不住问道：“你正在查的案子与黎处有关吗？”

    叶知落的语气不算肯定：“我也不确定是否一定有关系，但是我查找失踪人员的时候，所有的线索可能都指向一个人，而这个人属于非自然死亡，研究局调查过这个人的死亡情况，并写了总结报告，但黎处在这份总结报告上做了修改。”

    当所有的一切都和这位研究局的实际负责人扯上联系之后，叶知落是有一些迷茫的，她甚至不知道该找谁去说这件事情。

    如果黎尧都不可信或者有问题，那么她还能去相信谁？

    顾长渊扫视了一眼周围，此刻办公室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他和叶知落两个人。

    他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叶知落的旁边，说道：“你如果信我，就把你现在查到的所有情况告诉我。”

    叶知落看着他的眼睛，此刻顾长渊好看的眼睛里只有难得一见的认真。

    桌子上放着她的手机，手机上挂着的红色水滴此刻仍然熠熠生辉。

    “好。”叶知落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有些事情她自己也说不清，明明在捉妖这件事情上，顾长渊总是那么不靠谱，还经常躲在她身后。但是每次一想到谁值得完全信任时，叶知落的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人又总是顾长渊。

    真是一种让人矛盾又纠结的心理。

    叶知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顾长渊后，才听到顾长渊说：“这段时间，留意一下余炀，我一直觉得他有问题。”

    叶知落点点头，她也有类似的怀疑，但是却也只是直觉上面的怀疑，没有任何的证据。

    说完一切之后，叶知落才打开那份被黎尧修改过的总结报告。

    整篇报告虽然很长，但是却没有太多值得注意的地方，在余馨死亡的描述方面，甚至和当初余炀住处那位邻居老奶奶的描述差不多。

    都是说余馨死于一种离奇的火焰，在片刻的时间内，烧得只剩残渣。而且火焰是自她体内燃起的，好几个人都亲眼见证了火焰的燃烧，甚至包括余炀本人。

    叶知落的鼠标在整篇文档上面滑来滑去，黎尧最有可能修改了哪里？这份报告的撰写人是一位已经失踪的行动处人员，她现在也没办法找到这个人去问答案。

    顾长渊道：“黎处修改的地方对查案很重要吗？”

    叶知落道：“可能很重要，也可能毫无关系，但是只有知道他修改了什么，我才能确定。”

    “你可以直接去问他。”

    叶知落疑惑：“不会打草惊蛇吗？”

    顾长渊笑了一下：“在行动处，你可以相信他。”

    叶知落的心脏猛地停滞了一下，她长舒了一口气，才说道：“师父啊，你在这个距离笑出来，颜值对人的冲击力真的很大。”

    “是吗？”

    叶知落叉掉文档，“千真万确。”

    她又打开了另一个她的账号看不到的文档，这个文档明显跟她所查的案子毫无关系，所以随便看了一下，她就关掉了。

    叶知落说道：“师父，我去找黎处了。”

    “这么匆忙吗？”

    “我总觉得，我离这个案子的真相只差一步之遥，好像再有一件什么东西，我就可以把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

    “你还挺积极的。”顾长渊打趣道。

    叶知落拿起手机：“那是自然。”

    顾长渊看到了她的手机上，那颗被她当成吊坠的水滴：“你把它挂在手机上了。”

    叶知落点点头：“嗯嗯，很好看吧。”

    “是很好看，在京海市的时候，你随身带着，别弄丢了。”

    叶知落晃了晃手机：“放心吧，不会的，这么大一颗水滴，如果丢了，我肯定立刻就发现了。”

    似乎是犹豫了片刻，叶知落问道：“师父，这个水滴是什么材质的？”

    她终归还是有些好奇。

    “不是这个世界上很值钱的材质，不过，它很特别。”

    “师父，你这话说得跟余炀好像。”

    “余炀也这么说过吗？”

    “今天畅姐问我的时候，余炀说，你送的东西，一定会很特别，所以我才好奇它的材质。”

    顾长渊颇为神秘地说道：“不知道它的材质也挺好的，走吧，早些去找黎处问清楚，再晚你这就属于打扰领导休息了。”

    “你跟我一起去吗？”叶知落有些疑惑，今天的顾长渊看上去有些出奇的乐于助人。

    顾长渊起身，“师父偶尔也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徒弟嘛。”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好心，现在良心发现了？”

    “你再念叨下去，我可就改变主意了。”

    叶知落思索了一下，觉得多一个人没什么不好，而且顾长渊懂的东西确实很多，于是说道：“那提前感谢师父。”

    顾长渊的食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才对嘛。”

    叶知落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顾长渊的这个动作让她有一些隐隐的熟悉感，但是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别捏。

    似乎，不太合适。

    顾长渊敏锐地察觉到了叶知落的闪避，他并没有刻意说什么，只是轻声道：“那我们走吧。”

    “好。”叶知落答道。

    ·

    黎尧在看到叶知落和顾长渊一起过来的时候，先是愣了片刻，但是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震惊。

    他的语气中甚至还增加了一丝轻松：“师徒两个同时来找我，这是询问啊？”

    叶知落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听说今天黎处解决了朱雀，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所以想在离开前尽快将人口失踪案查明。”

    “朱雀离解决可能还差得远，不过，我很好奇，你这么着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情？”

    叶知落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我想问问黎处对于四年前，发生在帝都的一起人体自燃案是否还有印象？”

    “我记得，印象很深。”

    “那黎处是否还记得在流程归档的时候，在总结报告中修改过的内容？”

    听到她的这句话，黎尧笑了一下：“这件事情很重要吗？”

    “对于查这个案件来说，可能会很重要。”

    黎尧沉默了一小会儿，最终说道：“在那份报告里，有一些目击证人的说辞。在说辞中，很清楚地记载了那人自焚之时，身上燃烧着的是纯白色的火焰。我做的改动不多，只是把纯白的火焰改成了火焰。”

    顾长渊原本只是安静地听着，在黎尧说到这里时，他才问道：“白色的火焰应该是南明离火吧？”

    黎尧点头：“虽然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是我猜测大概是的。”

    “所以黎处才禁止余炀参与到朱雀的案件调查中吗？”叶知落问道。

    当黎尧说出这件事情之后，叶知落猛然醒悟，如果是这样，那么很多事情就能解释通了。

    当初孟炎在介绍关于朱雀的事情时，余炀的神色不太对，而他也非常想参与到朱雀相关的事情中。

    甚至连他为什么加入研究局都可以解释得明明白白。

    黎尧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他不会来这里，没想到最后宋昊留在临江市，他却来了京海市。”

    “黎处，为什么不让他参与其中，亲手调查他母亲的死亡真相，难道不对吗？”

    她继续补充道：“可就算黎处试图回避，让余炀调查人口失踪案，也不代表他就可以远离朱雀。”

    叶知落很清楚，人口失踪案已经指向了余炀的母亲，而余炀母亲的死亡又指向了朱雀。

    黎尧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有些犹豫，但是最终还是问道：“你知道警方在查案的时候，为什么有亲属回避制度吗？”

    叶知落低下头：“为了案件的客观公正吧。”

    黎尧道：“身在其中，很难以一种绝对理性的思维去对待这件事情，就像你执着于你父母的失踪，余炀执着于他母亲的死亡。执念太深，很容易偏离事情的真相。”

    “可是我们会拼尽一切去查啊！”

    “小叶，你要相信，其他人也会拼尽一切去查。”

    “其他人真的会吗？”

    黎尧反问她：“你现在没有尽力查手中的案子吗？”

    叶知落怔住了。

    黎尧拿出手机，按亮屏幕给她看：“现在是21:37，你18:00就可以打卡下班了。”

    “我确实有在努力。”叶知落笑了一下，她揉了揉眉心，“一整天都在努力。”

    “行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继续查。”

    “但是，黎处，如果当初造成余馨死亡的火焰是南明离火，那也就说明余馨的死或许与神兽朱雀有关，而余馨很有可能是这几十个失踪之人的突破口。”

    黎尧的神色明显紧张了一些：“这样的话，人口失踪案也就有牵扯到朱雀的可能性。”

    叶知落点头：“最坏的结果是这样的。”

    “小叶，如果这个案子涉及到朱雀，你就不要查下去了，它不是你能抗衡的。”

    “那谁来查？这也是几十条人命啊！”叶知落补充道：“很快就要到8月9日了，如果不查出真凶，也许今年又是十条人命。”

    顾长渊道：“黎处，我同她一起吧。师父，总要护着徒弟的。”

    这一次的黎尧几乎没有犹豫：“可以。”

    叶知落抬头看向她，此刻顾长渊的眼神无比的坦荡。

    这一瞬间，叶知落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