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站起来！”

    “宿主，您必须马上站起来，离开这里。”

    “我再重复一遍，您必须……”

    林黎冉抓下头发，喃喃道:“知道了知道了。”

    她的意识很清醒，身体却脱离了大脑的控制，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可能睁开眼睛。

    嘴巴被人搬开，腥辣的药水灌入嘴巴，她喉咙不舒服，这人要毁了她嗓子。

    是谁呢？陆上校吗？显然不是。

    陆上校把她扛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菱悦与艾德曼教授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上校很忙。

    林黎冉汇聚全身力气，抬起嘴唇，只听一声清脆的响，是试管落地，破裂的声音。

    是个女人，她很慌张，呜咽了几声，又是试管破裂的声音。

    下巴被人掐住，从力气来判断，肯定掐出了红痕，林黎冉有些不适，吸了口气。

    女人放了手，林黎冉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巴掌就落在左脸。

    女人掐着她的脖子:“你怎么还没死？你怎么有脸回来？我们、你的自由平等，凭什么要我们付出代价？”

    因为最终获利者你们，我完全可以不趟这趟浑水。林黎冉心说。

    女人很气愤，林黎冉甚至能够脑补出她扭曲的脸。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失去了我的父母，路易斯家族因你衰落，我现在还……还失去了我、我、我唯一的亲人。你怎么有脸躺在这里？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的最后两个问号，是带着哭腔的。

    林黎冉叹气，奥维拉.路易斯也是一位可怜人。

    女人趴在她的手臂上哭泣，林黎冉很像抬起手摸一摸她的头，安慰她一下，谁让路易斯家族的悲剧是因自己而起的呢。

    那么多人为她死去，她却把这事忘了，这要是放正常世界，妥妥的大反派。

    系统再次发声:“宿主，您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林黎冉打断祂，反问，“你一直都知道对吧，为什么不告诉我？穿越局，为什么要抹除我的记忆呢？”

    “穿越局在保护您，如果不抹除您的记忆，您肯定会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您会死。”

    “没有人不会死。”

    林黎冉抬起了一根手指，精神不由得恍惚，她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在穿越局干多久了？一个世纪是有的吧。”

    “我已经忘了我来自哪个世界，因为什么拒绝死亡，在万千世界穿梭。我在灯火阑珊处游荡，彷若无根的浮萍。”

    “我在想，这个世界有什么神奇的地方，能够让我寻找到归属感，从而让我停下脚步呢。”林黎冉抬起第二根手指，“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只知道，我是个人，我想你不能逼迫我向你一样绝对理性。”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宿主，你确定要为了你的好奇心，让03号系统白死吗？”

    “什么？”

    “哎呀，路易斯小姐，好久不见，”来着身穿一袭大红袍，长发盘起，额头没有一根碎发，她额头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

    是路女士。

    奥维拉.路易斯小姐抬起头，擦干眼泪，昂首挺胸，声音一贯的冷冽：“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他们放我进来的啊。”路女士试管碎片，用指尖沾了点残存的液体，放在嘴里尝了一下，“好残忍啊，小姐。”

    她把试管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在洗手台洗手，水声潺潺。

    随之响起的是重物垂地声，路女士拿起操作台上的锤子，把曾经囚禁过林黎冉的玻璃房砸烂，碎玻璃铺满一地，对此，路易斯女士毫无意见。

    末了，才听路易斯徐徐道来：“这是我弟弟的实验室，这个玻璃房，是用路易斯家族的钱安装的。”

    路女士摊手，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赖皮样，路易斯扶额，接过她手里的锤子，把地板也给锤烂——她锤的应该是下沉机关，玻璃落地的响声和被重物打烂的声音不一样。

    林黎冉听着这一切，摸不着头脑，她想喊系统分析一下，可怎么叫都叫不出来，系统认为她没有用，应该跑了。

    路易斯把锤子仍在地上，撩起长发，从兜里掏出发圈捆起来，倚在操作台前：“我们厉害的拉皮条小姐，为什么要破坏公物呢？”

    路女士呛回去：“我们高贵的路易斯小姐，又在发什么疯？”

    火药味十足，林黎冉感到背后凉飕飕，她又抬起一根手指，嘴唇微张，终于是发出了一点声音：“额......”

    两人围了过来，手忙脚乱了，路易斯碰倒一个烧杯，路女士踩到自己的裙子，差点摔倒。

    路女士用尖锐的指甲戳了一下林黎冉的脸，林黎冉吃疼，想叫一声，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应该是控制加强了。

    路易斯抱着手臂，坐在本就小的榻榻米旁边：“还以为你多么厉害呢。”

    先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此时意见统一，一致对外。

    路女士点头赞同：“我们立志要颠覆上城区的领袖，为什么不动呢？”

    论阴阳怪气，路女士更胜一筹。

    林黎冉觉得，这两人特别像某言情小说里的没有嘴巴的男女主，明明相爱，却死要面子活受罪，一点小摩擦使两人吵架分居，但凡任何一方服软，这事就过去了，偏偏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得旁人干着急。

    所谓戏剧性，恶毒女配就该在这时候登场撬墙角，林黎冉向天祈祷，但愿自己不是那个恶毒女配。

    她有点佩服曾经的自己了，那位黎冉，是怎么“收编”路易斯的？又是怎么跟路小姐扯上关系的？这两人又有什么爱恨情仇？

    林黎冉再度张开嘴，抬起眼皮子：“我......”

    突然，耳边传来冰冷的机械声：“再见，祝你好运。”

    身体上的加锁突然消失，她坐起来，太阳系有些钝痛，她扶着额头，喊了声系统。

    没有反应，她张开嘴，声音在房间里盘旋：“老板？”

    还是没有反应。

    路女士和路易斯表演了一手跳高，两人一副见鬼的表情，路女士盘起来的头发都散了，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发量之多，发质之柔顺，路易斯摸了下自己的小揪揪，满眼羡慕。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张手：“你好。”

    林黎冉并没有看她们，她想起来系统口中为她而死的03，以及刚才的机械声。

    系统没有了吗？这个系统为了救她而死，那03号也是为救她而死的？系统不是绝对理智吗？

    怎么回事？

    系统没有了，就意味着她不能够离开这里，她还记得先前可怕的压制，那种把一个活人变成植物人的精神分割，突然后悔。

    系统离开那段时间证明了，她不可能不被世界同化，即使她什么都没有忘记。

    连精神压制都有，这个世界肯定有抹除人记忆的技术。莱斯顿学校的生活一点都不好，她不希望成为只会站在舞台上的唱歌机器。

    路易斯先回过神来，她张开手。一改常态：“欢迎回来，我们的领袖。”

    林黎冉声音嘶哑，嗓子火辣辣的疼，她捂着脑袋，感到空虚和绝望，又喊了声：“系统，你还存在吗？”

    路女士问：“什么是系统。”

    路易斯想了想：“应该是我弟弟他们捕捉到的意识体。”

    意识体！

    寒气爬上脊背，路易斯把还在梦游的林黎冉拽下床，拖着她往外面走，路女士反应过来，一把捞起林黎冉的腿，两人抬着她走出实验室。

    意识体死了，这是大事。

    路易斯还记得，捕捉到意识体那天，科学院那帮人是多么兴奋。意识体在下城区死，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军方、陆牧新为首的反抗组织、爱德曼教授为首的学阀，三分混战，已经很乱了，再来个科学院，这就没法玩儿了。

    在这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黎冉必须活着，只有她才可能召唤起下城区的Beta，再次举起反抗大旗。

    路易斯吸了一口气，回眸发现路女士也对她笑了一下，她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救黎冉，帮助反抗组织，不仅仅是为了打破几大Alpha家族的统治，更是为了自己那前半生。只要黎冉反抗成功，那么她的前半生就不再是错误的，她是屠龙者，而非背叛的路易斯。

    Alpha是自私的生物，底层Alpha追随黎冉是因为他们快要活不下去，不反抗就死，而她路易斯，只想把自己荒唐的、癫狂的青春洗成白色，让从封建时代就站在世界之巅的路易斯家族，继续往前走。

    反正沃尔德也走了，她孤家寡人，什么都不怕。

    赢了，路易斯还是贵族，输了大不了拉倒，由她给路易斯画上句号。

    被“贵族”们排除在外的路易斯，还不如一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