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下，林黎冉蹲在街边，把工作了一天才买到的一小块面包往嘴里送。
现在是凌晨，可大街上还有数不清的人，他们的身体被改造成了机械，干活的效率是普通人的几倍，下城区的老板们喜欢雇佣这种人，但林黎冉觉得，他们算不上人。
林黎冉试着与这些义体人交流过，可他们仿佛听不懂人话一般，总是以嗯哦摁来回复。唯一能让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就是工作了，是工作，而非工资，他们的工资比正常人的要低好多。
林黎冉觉得这些都是人形态的机器。
她把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当着无数路人的面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是对系统说的，系统的回答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她在自言自语，但没有一人停下脚步，给她一个眼神。
系统回答：“不。”
“那我为什么觉得沃尔德姐姐眼熟？还有陆牧新，我脑子里有一个黑色身影，我对他感到陌生，但我觉得我肯定见过他。以及菱悦对我的态度，我感觉很奇怪。”
“因为你是外来者，宿主。你不像Beta那样顺从，Alapha那么自负，也没有Omega的娇弱，你是一个铺了层Beta皮的正常人，在这个世界算异类，人类都会对陌生的生物感到好奇。”
“我不是问你这个。”林黎冉透过地上的水看到自己的脸，这张脸是她在穿越局的脸，她是身穿，不是魂穿，不存在接收原主记忆这事。
这系统，一手春秋笔法玩儿得溜啊。
系统咬死了不说，再重复几次都没用。
林黎冉往右手边的天桥走，去天桥下面睡一觉，明天接着赶路。
天桥下的人很多，林黎冉闻了下自己半个月没有洗的头发，觉得没人会对她感兴趣，她这干煸的身材和普通的五官，诱惑力也没有大到能让人不顾恶臭味儿搞强迫。
音乐剧演员主要是声音，长得漂亮当然好，不漂亮也没事，化妆能够弥补，唱歌唱得好就行。
通过这半月来的观察，林黎冉可能真输在这一张脸上了。她前几日在歌剧院打杂的时候，听到舞台下的人讨论艾丝妲，有个黑风衣男人说，艾丝妲的声音辨识度不高，唱歌水平也一般般，但她长的好看。这话引起了观众们的一致认可。
林黎冉叹气，双手环绕弯曲的腿，又想到了艾丝妲的妹妹。
她还不知道那女孩的名字。
艾丝妲妹妹长得也不差，与艾丝妲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没有在小时候遇到爱她的贵公子。
但愿那女孩没事。
林黎冉伸了个懒腰，背靠墙壁。
困意涌上心头，眼皮子沉重，林黎冉舔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闭眼睡觉。
夏天的夜晚很闷热，但好在没有蚊子，或许蚊子早就被这雾气沉沉的环境弄死了。
“是她么？”
“应该是。”
“不可能吧，她只是个Beta。”
“听卢家的两小孩说，爱丽丝有个Beta仆人，应该是她。”
“我们要的是露易斯家的Alapha，一个Beta仆人值几个钱。”
“哎呀，试试呗，万一能用她逼出那Alapha呢？再说了，道爷也不在大量收购女性的器官吗？”
林黎冉的手指动了一下，她摸到了石头。
“也是，道爷开的价也不低。”
林黎冉睁开眼睛，双手死死握着石头，熟练地砸向人的脖子，只听哐当一声，石头落地，她的手臂被震得发麻。
义体人的脖子是钢铁。
打不过，林黎冉转头就跑，而四面八方走出更多的义体人，甚至有个三个义体人从天桥上跳下来，铜墙铁壁般把她围住。
林黎冉举起了双手，双腿打颤。
她是被人连拽带拖的弄上汽车的，万幸这身衣服够结实，擦伤不严重。
被丢到大卡车的车厢，林黎冉的头撞到地上的铁皮盒子，额头磕出了血。
她捂着伤口，因疼痛眯起一只眼睛，乖巧地坐在一旁，面对几个除了头颅，全身都被改造成机械的义体人。
“我想我知道路易斯家的少爷在哪里。”她说。
几位义体人对视一眼，推一个黄毛出来，他应该是这里的老大。
“那么，他在哪里？”
林黎冉并不知道沃尔德去那儿了，但这不妨碍她撒谎。
义体人凶神恶煞，林黎冉吸了一口气，端起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反问：“你们是要绑架我的主人吗？”
义体人们笑呵呵：“不然你？”
“如果我暴露我主人的行踪，害得主人被绑架，路易斯家也不会放过我。”
黄毛眯起眼睛：“你想跟我谈条件啊。”
“我......”
一只脚过来，踢到林黎冉腹部，林黎冉吃疼，捂着肚子。
“路易斯在哪儿？”
“在沐府小镇。”
沐府小镇就是林黎冉要去的地方。
黄毛哼了一声：“你确定吗？”
林黎冉神情坚定：“确定。”
她抱着肚子，走到黄毛面前，扯着他的衣角：“先生，啊呸，大哥，大哥我错了，绕我一命吧。”
几个义体人表情戏谑，好似再看一场滑稽的舞台剧，林黎冉毫不在乎，她更加诚恳地说：“大哥，我只是......”
又是一脚，这一脚对着她的眉心，林黎冉整个人被踹翻，她摸了一下额头，抬起头记住这几人的长相。
“没骨气的狗东西。”金毛拍了下衣角。
他又是一脚把刚爬起来的林黎冉踹到，居高临下道：“等着吧，你最好祈祷路易斯在你说的地方。”
“他肯定在。”林黎冉无比肯定。
.
这是一个几栋高楼围起来的大院子,虽然和市中心没法比,但比贫民窟漂亮多了,并且没有霓虹灯带来的光污染.
随几个义体人走进大厅,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是花香与血腥味儿的融合,让林黎冉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有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红发女人走过来,她穿着红色的低胸长裙,头发挽起,站在距离义体人前面,提起裙摆微微弯腰,饱满的胸脯夺人眼目。
林黎冉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义体人也有性需求?
一双手按着林黎冉的肩膀,稍微用一点力,林黎冉整个人往前倾,她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控制着自己,堪堪没有摔倒。
再往前一点,她就要撞倒红发女人了。
现在,林黎冉觉得自己应该撞女人一下,因为这女人看她的眼神就和看宠物一样,林黎冉不喜欢这种打量的目光。
红发女人笑容谄媚 “哥，你们在哪儿找的小丫头片子，她这长相也太刻板了，就算是当公共厕所，也折辱兄弟了吧。”
林黎冉:……
黄毛用大拇指擦了一下嘴唇:“暂时在你这寄养一段时间，随你怎么收拾，别弄死就成。”
“好嘞。”
义体人走了，林黎冉跟着红发女人走进大楼。
红发女人走进标了“医务室三字”的房间，拿着纱布出来，扔给林黎冉:“自己包扎吧。”
林黎冉道了声谢谢，边坐在门口的绿色椅子上弄自己的，红发女人坐在她对面:“听你的声音，你是歌剧演员？”
林黎冉眨了眨眼，她并不觉得听声音能判断一个人是不是歌剧演员。
林黎冉说:“我是学音乐剧的。”
“差不多，我以前也是，莱斯顿艺术学院知道吧，我以前还是哪儿优秀学生呢。”女人放下头发，红色卷发如某种海草般光滑。
“可惜了，卷不过那些人。”
林黎冉顺着回答:“我也是，卷不过，被开除了。”
“这几年名声最大的音乐剧演员，我记得叫什么艾丝妲，听他们说，艾丝妲唱歌好听人美，还勤奋，我们这些天赋一般的，最怕的就是这种卷王，烦呐。”
“是啊。”
“话说，你怎么搞成这样的？”女人翘起二郎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林黎冉想了一会儿:“艾丝妲和人私奔了。”
女人显然是不相信:“上城区的陆家不是要她么？她脑子有病才私奔啊。”
就主打一个语不惊死人不休，林黎冉接着说:“带她私奔的是Alpha，姓路易斯。”
“路易斯，跟陆家一个等级的。”女人晃头，“听说路易斯家的小公子对一个Beta念念不忘，不会是艾丝妲吧？”
林黎冉:“可能。”
“那你呢？”她来了兴致，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我是艾丝妲的仆人。”
“啧，没劲，我还以为有什么三角恋呢。”
“三角恋没有，不过，”林黎冉把剩下的纱布裁断，“你是上城区的人？”
女人鼓掌:“聪明。”
她走到林黎冉身边的椅子坐下，抬起手，在眯着眼睛环视四周，在林黎冉耳边道:“这地方没有监控，请放心。我呐，是陆牧新的发小，也姓路，公路的路。我看你很眼熟，很像陆牧新魂牵梦萦的……”
路女士轻笑一声，拿起剩下的纱布在林黎冉擦去林黎冉脸上的血迹:“像啊，实在是太像了。”
“想摆脱这泥潭么？我给你指一条路，你走不走？”
只要能活着，都行。
林黎冉毫不犹疑:“走。”
“保护好你那层膜，我联系陆上校来接你。”
“啊？”
“怎么了？我告诉你反悔没用啊，我已经通知他了。”
不是，这才几秒，你怎么通知？你别玩儿我吧。林黎冉很想说。
不过，她现在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位陆上校……下城区应该有挺多位上校吧。
但愿别这么巧。
虽然她觉得那白衬衫男人，很有可能姓陆，是陆牧新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