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派大比一共分三个环节，第一轮笔试，及格者进入下一轮，第二轮进秘境寻宝获得积分，积分前30人休整两天后通过擂台形式决出最终排名。
比起寻宝和擂台站，笔试环节出题天南海北，一直都是最让参加门派大比的弟子们烦恼的一项。
门派大比开始后各宗门领队都坐在看台上，看着底下抓耳挠腮的弟子们，江凝坐着一脸功成名就的高人微笑。
这个场景她想看很久了，就是这种听了一学期课做了两本笔记，没日没夜的复习了一个月，最后发现考点根本不在自己认知范围里的感觉，还有这种明明看了题却只能想起来这题见过的复杂表情。
这种人间疾苦没有人一起分享真的会哭。
都说了不要惹发疯的大学生。
江凝当初写门派大比时赶上毕业，一面写着论文一面被编辑天天催稿，每天都在黑化的边缘阴暗爬行，论文很难发疯，小说可以如愿。
正好造就了今日能看到的景色。
“白云谷灵兽院新来了一批凤尾锦鸡和一批灰云玄兔，现在需要将二者登记入册，可看守灵兽院的弟子鸡兔不分，只数出了有35个头，94只脚，问有多少鸡、多少兔？”
不是我说，沈遥遥在心底嚎叫，到底为什么要让个鸡兔不分的玩意管这个破事啊？！
“传说东州西南侧山洞里有一处□□，穴□□有15棵灵药，里面有6株洗髓草，有一修士正需要三株洗髓草炼丹，每次只能拿出1种灵药，拿完后放回去重新再拿，共拿5次，其中有3次拿出的是洗髓草的概率是？”
众人：......他不是需要洗髓草吗，拿完了收着不就完了，为什么要放回去？
鸡兔同笼、古典概数、物理、地理、风土民情，洋洋洒洒一百道题，一个半时辰做对70道算作及格，时间到后有不少的弟子泪眼朦胧，只说没做见过这么缺德的东西。
问道宗几人结束后走了过来，江凝看着这几个小傻子一脸的痛不欲生，心里的幸灾乐祸快要冒出来。
按照规矩，每次门派大比第一轮结束后会由小队负责人带回一张空白卷交给门派领队，有门派领队估计试题难度，若有人认为试题超纲可以提出重编重考。
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说过类似的话，毕竟被人知道了领队也觉得题难，还是挺丢脸的事。
苏绫云从魏清风手中接过试卷，看了半晌后道：
“御剑飞行...已知剑仙的体重是×，问心剑对剑仙有5/6×竖直向上的力，将剑仙视作一块无限小的灵石，那么剑仙...受到的合力大小为？”
君清野平日里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表情皲裂了一瞬间，眉心微微蹙起，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
他低头看了看问心剑，又看了看苏绫云手中的卷子，一时间想不通自己该受到多少力才合理。
江凝乐得看他们这副样子，心里也清楚问道宗的几个孩子都成功通过了第一轮试题，一直到第二轮积分才刷下去两个内门弟子，不过现在也只能说些大家肯定都没问题这样空泛的安慰，他们真正放下心要等晚上放榜。
江凝看林萧倒是一副没什么事的样子，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着他和几位师兄弟一起回去休整，放空一下疲惫的脑子。
酉时放榜，各门派的人一窝蜂的都凑过来看，江凝远远的往榜首扫了一眼：林萧，满分。
沈遥遥几人也看见了林萧的名字，一下子窜了过来，薅着林萧的衣服一通晃，伴随着各种怪叫声。
早知道不该穿师尊买的衣服，林萧被晃的生无可恋，一边在脑子里想。
吴玄之说了句后生可畏，还一边看了江凝一眼，那眼神中满是“这么个宝贝怎么落你手里了”的遗憾。
苏绫云和苏浩两人其余的相差莫大，唯独是个学渣这点像是亲兄妹，左右试卷也看不懂，根本没来看放榜，君清野对这些根本不甚在意，说是没出门。
但是江凝怀疑他是去找太玄宫的人喝酒了。
转身再看林萧，十四五岁的少年人，虽然被晃的话都说不出来，但脸上也没什么不耐烦的神色，一双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注意到江凝的目光后对着她笑了一下。
像是在说，师尊，我厉害吧。
放榜后第二日就是积分赛，江凝把几个泼猴似的孩子轰了回去，自己和林萧慢悠悠的往回走。
“萧儿”江凝想了许久，还是开口问道，“剑仙御剑那题你怎么算的？”
林萧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困惑，“这也用算吗”这几个字明晃晃的写在了额头上。
但他还是认认真真的答道：“师尊，我没算。”
“那你怎么做的？”
“我觉得剑仙应当不会受到力，”林萧一脸的真诚，写满了对自己太师尊的崇拜，“我写的是剑仙不会受力，因为剑仙剑法超群，天地为之久低昂，没有外力可以撼动。”
江凝自己在心里也算了半天，却怎么都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答案，人都木讷了，脸色奇异的看了他半天，最终也没说什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好孩子，”好孩子，我让你算物理，你给我做申论。
第一日的笔试就这么吵吵闹闹的过去了，毕竟除了几道万恶之源，大部分的题都是正常范畴，多是问一些修真的内容，还有一些考核大家品性的题，目的只是为了筛选下去一批滥竽充数的混子和三观不正之徒。
毕竟第二轮测验要进秘境，如果有人蓄意搅混水，暗中谋害同僚，那后果才真真儿的是不堪设想。
第二轮开始之前，参加的弟子们都已经站在了秘境入口，白云谷的负责人给每人一块玉牌，用以记录寻宝的数量。
“大家看好自己的玉牌，只要注入灵力，就可以和玉牌绑定，进入秘境后，你的成绩和安全都要靠玉牌来保证。
秘境由几大门派共同所有，里面除了灵药秘宝之外，还会有妖兽魔物，击杀妖兽魔物和找到灵草秘宝都可以算作积分，每获取一样，便将其存入玉牌，玉牌会自动判别此物的分数，秘境外的天梯榜上名字实时变化。
如果是组队击杀，就自行分配部位，拆分存入玉牌。
遇到危险时，就用力击碎玉牌，玉牌是传送阵的通行证，进入之前大家就和玉牌绑定，玉牌碎裂者将被直接传送出来。
门派大比，切忌同僚相争、私下斗殴，如果有人违反规则...将连累整门十八年不得参与门派大比。”
一通规则讲解，连带着恐吓一下这帮子弟子，以免有人生出异心，影响门派大比的进程。
进入秘境前，江凝几人照例叮嘱了些团结同门、安全第一之类的话，几人听了也就进入秘境了，留下门派的领队们在外面关注着天梯榜的变化，顺带进行一下传统的娱乐活动。
弟子们刚都进入秘境，外面的人们就跃跃欲试起来，在事先搭好的台子前下注，一般而言，为了图个好彩头，大家都会压自家弟子胜，但这些领队也都是有些本事的人，自家弟子有个几斤几两心里门清，往往都是会再押上些真正有希望夺魁的人。
…毕竟灵石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江凝不假思索，直接在林萧身上压了六百六十六高阶灵石，出手阔绰的问道宗的几人都愣了一下，六百六十六这个数字不少见，毕竟图个吉利。
问题是高阶灵石，灵气纯粹充沛，大约是小一万枚日常流通用的上品灵石。
苏绫云用胳膊捅了捅自家哥哥，苏浩心领神会，把灵石芥子给了苏绫云。
苏绫云压的也是自家弟子，不过没有江凝出手那么大方，她心里门清沈遥遥是个不靠谱的，发挥好了直接夺魁也不是没可能，发挥不来下一轮都进不了。
其实问道宗的人都大概知道江凝以前和林萧关系不好，但江凝形象一直不错，直以为是林萧不得她心意罢了。
如今一看，更像是林萧太得她心了，望子成龙，难免严苛。
江凝听不见别人心里怎么想的，她只是知道林萧这一轮能夺魁。
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左右，前十都还没有林萧的名字，甚至许多人根本注意不到他，就那么悄然的在最后关卡爬上了榜首。
现在天梯榜前三分别是太玄宫的林点雪，问道宗的魏清风，还有大雷音寺的净空。
榜首是太玄宫的小公主林点雪，当今太玄宫公主的小孙女，真正的天之骄女，君清野和太玄宫宫主关系好，还带着林点雪到问道宗玩过一阵子。
颖悟绝伦，家世又好，父母是出名的神仙眷侣，算是老来得子的林点雪在众人的期待中降生，不负众望的成为了这一代修士的佼佼者。
只不过在这一轮秘境中出了些意外，为了救一个逞强不肯击碎玉牌的同门被提前传出秘境，最后只差一名没有进入下一轮。
“点雪真是不错啊，”苏绫云不知道是加了什么buff，话音刚落，林点雪就被秘境弹了出来。
一身天青色的太玄私服上沾了不知道是谁的血，精钢长剑断了一半，整个人倒在地上勉强能撑着自己坐住。
林点雪在天梯榜的名字变灰的同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太玄宫的人已经冲了上去，江凝几人见状都围了过去。
“雪儿，你怎么样，”太玄宫领队的就是林点雪的父母，刚还在和人说着自己的女儿多么优秀就看见她摔了出来，变故快的人反应不过来。
林肃宸将女儿抱了起来，带着妻子对众人颔首后直接离开去给她疗伤了。
江凝的脸色有点挂不住，苏绫云以为她是担忧林萧，本想安慰两句，但看着地上林点雪留下的一摊血一时间也没说出话来。
不一样了，江凝想。
她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林点雪最后继承了林肃宸和白黎的定情信物，林肃宸年轻时候下北海绝境带回的神品细剑：霜降。
后来林点雪靠着霜降除魔卫道，名望颇高，被人们称为小剑仙。
为什么小剑仙的名号会越过江凝落在她身上，因为当时原身已经被林萧砍了。
江凝记得当时她写的是：这柄细剑通体生寒，萦绕着似有似无的灵气，林点雪执剑起势，剑气破空而出，远处那柄跟了她许久的弟子精钢剑断成了两截。
她的剑会断，但绝不是现在。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底升腾而起，旁边面色各异的修士在江凝眼里似乎都成了面目狰狞的恶鬼，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看的人心底发慌。
一直以来的闲庭信步此刻几近崩塌，靠着开天眼来探路迟早会面临这样的情况，但至少不是现在。
现在还太早了，江凝想，我还没准备好去做一个心怀众生的好人。
如果现在就发生意外。
我要怎么才能说服自己站到别人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