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霜飞如此思索着，忽然觉得有什么被自己漏掉了。
——二皇子！！
李影淡和郑竹南的孽缘，好像马上要开始了。
但前世今生，她都没弄懂的是，郑竹南早就对李影淡有意了。
从第一眼开始，怎么防，也不能防住人动心。
李烟清有孕后，神思越发焦躁，从前就是呼风唤雨的性子，现在越发酣畅淋漓起来。
明言一时无法，只得告知李影淡此事。
她惊道：“大姐这般状况，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这话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明言无须解释，她立马又道：“我自知晓姐夫的难处，也知道大姐不愿让我们忧心。”
“我今日便去陪她。”
明言感激道：“多谢二妹，只是丈母大人这边……”
李烟清自然不愿意自己母亲跟着担心，若让她知晓明言把话传到了周红招耳朵里，他的耳朵和床铺就都不保了。
“姐夫放心，我会将这事遮掩住。”
李烟清正躺在榻上歇息，并未入梦，只是觉得躺下会舒服许多。
她听见内室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由得睁开眼，轻轻唤道：“明郎。”
李影淡脚步一顿，“姐夫还未告诉大姐我来了吗？”
“若提前知会阿芙，你恐怕就来不了了。”明言摇头道。
她心里叹气，想着待会怎么让李烟清的气性小一点。
李烟清见明言身后有一女子，她本来不是会胡思乱想的人，但是有孕后，她的思绪总是千奇百怪，还总喜欢往不好的地方想。
她慢慢起身，李影淡也渐渐现出全貌。
“大姐，我来了。”
“阿玫，你怎么来了？”李烟清似十分意外，往日灵如星月的眸子有了些呆气，然后又立马转为嗔怒。
“你……”
“我……”
一个要质问，一个要解释，李影淡及时打断他们：“我今日与周家妹妹上街，正巧碰见姐夫，我想这都好久没来看你了，给你买些糕点吃。”
她坐到榻上，挽住李烟清的胳膊，撒娇道：“怎么，大姐不想见我吗？”
明言拿过小厮手上提着的糕点，默默打开，自己尝了一口后，又重新拿起一块。
李烟清未挽发髻，三千青丝就如此随意披散而下，明言一手替她将挡住眼睛的墨色别到耳上，一手就将糕点喂到她嘴边。
这绿豆糕闻起来并不让她讨厌，没有膳房里面那般的油味，她笑眯眯地吃下了。
李影淡还紧紧靠着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应该挑日子来这——挑明言不在的日子。
“对了，那个周家妹妹如何，母亲与她相处如何？”李烟清问道。
“可温妹妹挺讨喜的，她不爱闹腾，母亲也喜静，有时候会一起抄佛经。”李影淡想了想，补充道：“但她喜欢上街，这倒是与我不同。”
李烟清漫不经心道：“应当是初来皓京，对一切还很新奇吧。”
明言替她将嘴角的糕点擦净，问道：“阿芙还吃吗？”
“不吃了，能吃一块已经很好了。”
“现在就已经开始害喜了？”李影淡急忙问道。
明言本是打算走出去，让姐妹两人好好说会话，闻言猛地回头，眨眼数次示意她转移话题。
但是迟了，李烟清现在可是被戳中心窝，有许多话要飞出来了。
“还不是因为阿弟的事！”她道。
明言站住不动了，李影淡也有些慌神，“大姐，别动气，你正有身子呢。”
“他一声不吭就把那个谁，段十昧是吧——他手下人也是个不聪明的，就这么送到公主府了，若不是明冉写信过来，我和明郎都还不知道此事。”
“你说，明家都还在皓京，哪有把人送到公主府的道理？”
“还有，之前我回侯府，明郎与他讲了许多，他还跟头倔驴一样，说什么‘不用管他’‘自有安排’，他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李烟清的话铺天盖地地砸下来，李影淡接都接不住，她还越说越激动，方才躺在榻上岁月静好的模样一去不复返，好像下一秒她的话就要掀翻屋顶了。
“大姐！”李影淡大声喊道，“我，我——我有心悦的人了。”
“什么？”李烟清果然被吸引了注意，立马下榻穿鞋，明言见事态控制住了，对李影淡一点头，走了出去。
见他没了身影，李烟清拉住她的手，到四仙桌旁坐下，大有细细审问的意思。
可这本来就是随口扯的谎话，她现在只能硬着头皮瞎说：“大姐，你看那个……韩公子怎么样？”
李烟清疑惑道：“哪位韩公子？是总和阿弟吵架的那位吗？”
“啊？他们总吵架吗？——是和阿弟关系亲近的那位韩公子。”
“我听明郎讲的，应当是他们儿时的事情了，说他们总是因为写字的事吵起来。”李烟清笑道，“好像这位韩公子还是以一敌二，长风也在一旁替阿弟说话。”
她转回正题道：“你是如何与他结识的，又喜欢他什么？”
李影淡将他护送一路的事讲了出来，对于大姐的第二个问题，她只能让头皮更硬一些了：“我喜欢他洒脱的样子。”
李烟清楞了一下，不自觉拈起一块被明言放在温碟里的绿豆糕，问道：“你是不是把他当阿弟看了？”
李影淡也拿起一块，小小地咬下一口，绿豆糕在嘴里化开，带着清香与甜味，她在心里搜罗着问题的答案。
“是吗？是这样的吗？”她灵机一动，决定顺着李烟清的话说下去。
她作出一幅沉思的模样，羽睫微动，像是内心在做什么挣扎。
“我只是觉着他与阿弟多有相似之处。”李烟清握住她的手，“好妹妹，你轻易不会动心，我相信你自己有主意。”
“是了，不用操心我。”她两只手都覆了上去，笑道。
说起来，李影淡早过了该出嫁的年纪，在众人的眼光中算是晚嫁女了，可她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催她成婚，也没有为此事烦心的样子。
外面天光正亮，透过窗纸，撒下辉色，两人手腕上戴着同一对玉镯，映着清透之色，还有她们嘴边的笑意。
丫鬟们在旁边瞧着，这柔柔情意化为画的景象让她们也喜乐起来。
果然还得是姐妹情深。
李烟清点点头，又道：“方才真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心悦阿弟麾下的人。”
李影淡回想起段十昧的样子，心道他更像李霜飞，不禁捂住嘴笑得更深。
裴青鱼最近几日总能在城墙上见到李霜飞，倒不是说她平常不来，只是她最近待的时间太长了些。
“将军，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李霜飞收回目光，甩甩头，道：“我若是告诉你，过几天西越那座城里会有乱斗，你信不信？”
“我信。”他诚恳回道，“将军从没算错过西越。”
“这是个好机会。”她转头看他，眼里光彩熠熠。
她不信西越真会那么蠢，不探看一下云城的状况就敢内斗到边城，只要能捉住他们的一个兵，攻打的由头就有了。
这叫师出有名，没名她也要造个名，不然她这就是私自出兵，重罪。
裴青鱼自然信李霜飞，但他以为她是要把整座城都打下来，不禁问道：“可我们的兵不够，将军可有援军？”
风起黄尘，在城墙角下漫起，似烟似雾，萦绕盘旋。
城墙上的人向下看去，风不迷眼，但隐脚。
“谁说我们要把城打下来了？只要割下乌乔邈的头，我们就功成身退了。”
乌乔邈，乌乔炎之父，凉部的首领。
乌乔炎杀她师父，那她就该杀乌乔炎的父亲，很匹配。
“若凉部首领死了，还死在三部汇聚一齐的时候，后面会发生什么，真是想都想得到。”李霜飞把西越将领对她的不屑在这句话里还了回去，“把凉部的兵力吞掉，然后回去捉拿乌乔炎，这才是西越人的行事之法。”
只是这计划还得再细一些，她总不能让自己人白白送命。
“把人都喊到议事厅来。”
众参将和城门领次序入座，端坐左右，李霜飞则在上首，面色凝重。
“云城苦西越久矣，本将军日日夜夜都在想，该如何给他们致命一击，让他们安生一点。”她道，“昨日我收到探子传来的消息，说西越边城将有大乱，此乃天赐良机，不可错过。”
一参将道：“将军，这探子是何时有的，为何从未听说过？”
“罢了，反正也只能用一次，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这是我两年前留下的人，就等这么一次机会。”
众将哗然，原来如此，他们将军真是高瞻远瞩，早有准备。
“既如此，那我们这次必定要打得西越落花流水，绝不放过！”众人纷纷附和。
“好！”李霜飞欣慰点头，举起酒碗，一饮而尽，而后重重摔在地上。
酒碗登时四分五裂。
众将也重复如此动作，啪啪砸地数声，振聋发聩。
“只是现在不宜走漏风声，待我们捉住他们派来的斥候，就即刻出兵，一击即中。”
一番商议后，他们敲定了行动，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李霜飞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她声威也太高了些，在旁人眼里莫名其妙的出兵，却能如此轻易地让她搞定。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走这一步吧。”她对自己叹道。
周识又将她找了去，这次他脸没有那么红，大概是忙得饮不了酒。
他闻见了李霜飞身上的酒味，问道：“将军喝酒了？裴副将说军营里不能饮酒的。”
她淡然应对：“没有，我是受了伤，用酒冲洗一下。”
“噢——这次找将军，是因为这个。”他指向那片地，他要是不指，她一时还发现不了不同之处。
李霜飞弯下腰，看了好一会，才道：“这也不像是屋子。”
——顶多算个高一点的、围起来的田埂吧？
周识点头，她喜道：“如此便轻松多了，也不惹眼了。”
“就是这苗还没长出来。”
周识一时被噎住，还是旁边有人提醒她道：“将军，这才几天呐，哪有那么快？更何况现在还没到春呢。”
李霜飞尴尬笑笑，“是我太心急了。”
“将军你说过，缺的就是时间，小老儿会尽力的。”他不知从身上哪处摸出一小壶酒，喝了起来。
她发觉周识似乎一到外面就喜欢喝酒，问道：“周先生可是觉得云城冷？”
他摇头，笑了起来，脸上沟壑更深，“这里的酒暖心。”
李霜飞哈哈笑道：“恭喜先生，你已经彻底是云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