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

    五位公子终于上桌吃饭,就是在动筷子前还得互相推脱谁坐主位。

    本来是为李霜飞设的宴,自然以她为主最好,但李霜飞拒绝了,她的理由是:“哪管这些,坐着吃不就是了?”

    最后是韩不一与明冉将她连人带座抬到中间,李霜飞哭笑不得。

    沈琮渊在她身旁坐下,“相雨,或许你不讲究这些,但是你总会不得不迁就别人,因为你不能强迫他人放下礼节,像你这般洒脱。”

    李霜飞觉得他话里有话,挑了一下眉,倒也没说什么。

    这五人聚在一起,吃饭就是场拉锯战。觥筹交错,拍桌而歌,畅谈局势,最后一个个都是栽倒在地,脸红得像涂满胭脂,只有李霜飞和沈琮渊勉强还能站起来。

    沈荔河偶尔醒过来一下,大着舌头,举起酒壶:“不坠不归!”

    李霜飞一掌把他拍下,“还喝还喝,待会你想爬回去?”

    明冉则是抱着韩不一,莫名其妙地流泪,韩不一若不是不省人事,只怕会给抱着他的人来一脚。

    沈琮渊还算有点清醒,开始安排怎么送人回家:“我与阿弟回府可以顺道将明冉送回去,相雨,你把无极送回去吧。”

    李霜飞点头,想了想,又扶着桌子道:“不行,韩家那个老爷子要是知道无极醉酒了只怕又要闹他,要不我把他带到我府上?”

    沈琮渊晕的不行,只下意识觉得李霜飞说得对,应道:“行。”

    韩不一醒来时,天已大亮。他从床上缓缓起身,酒后的疲累没有完全褪去。环顾四周,他确信自己是被李霜飞带回家了。

    毕竟他们五个人里,只有李霜飞喜欢在每间屋子里放一些冷兵器。

    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声,韩不一并不打算去探究是谁,自顾自地在桌前坐下。壶里有刚泡好的雨前龙井,倒上一杯,就当是醒酒汤了。

    李影淡得知自家弟弟带了朋友回来,便事无巨细地安排下去,她吩咐守在门前的家仆,待韩不一起床后,从打水洗脸到早膳,都要好好对待。

    李影淡站在门前轻声道:“你们不要做得太过生分,韩公子不仅是客,也是我阿弟的朋友。若韩公子还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了,不要让人感到怠慢。”

    家仆点头应是。

    韩不一坐了会,刚推门就有人热情地迎上来:“韩公子,您起来了。我给您打水,您是要热水还是冷水?”

    第一次被这样客气地对待,韩不一愣了愣,又见家仆是个小子,笑容天真明媚,正满脸期盼等着他的回答。

    韩不一勾唇:“都可,麻烦你了。”

    收拾好自己,立马就有人送上早膳,十分讲究地摆在他面前,韩不一有一种自己是皇亲国戚的错觉。

    还是刚刚那个小家仆,站在他身边对他解释道:“二小姐说,侯爷今早不在府里,本想由她和夫人陪韩公子用膳,但又觉得韩公子会不自在,所以才让您单独……”

    韩不一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连忙打断他:“不敢不敢,麻烦你转告二小姐,我很是感激她的安排,实在太周到了,让韩某惶恐。”

    那小家仆是个自来熟,笑道:“这要是别人,二小姐是不会这么上心的,韩公子是侯爷的好友,自然要好好对待。刚刚二小姐还来您房门口吩咐我们,不能有一丝怠慢。”

    韩不一咽下一口粥,心想原来他听见的人声就是李霜飞二姐在说话,真是温柔至极。

    李霜飞一大早就被六皇子郑梧笙请到府上,骑着马走在街上。她腹诽好不容易休沐一次,竟是连赖床的机会都被夺走了。

    北夏的规矩是皇子十五岁后就要自立府邸,如果封王且有了封地,除了特诏,一律都要待在封地。

    “也罢,反正我是要趁着还在皓京,抓紧时间与几位皇子来往的。”

    李霜飞如此安慰自己,一想到可以打开新局面,连身下的马都看着更顺眼了。她摸上马的鬃毛,油光水滑,宛如绸缎。

    这马通人性,察觉到她心情变好,走的更为欢快。

    李霜飞感觉路程颠簸起来了,连忙道:“狗蛋,别跳着走。”

    狗蛋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察觉到身上的缰绳拉紧了些,也不得不放弃它的凌波微步。倘若现在有懂千里马的伯乐,只怕会拉着李霜飞的耳朵怒吼:“这样好的马你给它取名狗蛋?”

    李霜飞的回答一定是:“贱名好养活。”

    由此可见,这位伯安侯不是个懂得风花雪月的主。

    到了六皇子府,李霜飞向门卫递上帖子,不多时,便有府里的下人将她迎进去。

    “殿下还在习书,李将军稍等片刻。”

    “无妨,我自然是要等着殿下的。”

    郑梧笙是个洁身自好,严于律己的皇子。他府内的庭院也是古朴简约,假山位于中间,碎石铺路,摆上不长花的景观树,李霜飞从门口走到这,只觉无甚新意。

    忽地她眼前一亮,峰回路转,一湾浅浅的湖出现在眼前,状如琉璃。旁边有座挂上白帷的观雨亭,微风吹过,轻纱随风而起,映在水面上,如水墨画一般,当真——妙不可言。

    李霜飞想起自己那四四方方,直来直去的伯安侯府,莫名有些不自然。

    被引着坐在亭中,李霜飞感受着水汽扑面,不由得感叹,若是能在这地方练剑,那于她而言真是无上享受。

    说让她稍等片刻,还真就是片刻。郑梧笙步履匆匆而来,身着狐裘,衣袂飘飘,脸上挂着一层薄汗,但依然保持皇家风度,没有失礼的大动作。

    李霜飞为郑梧笙不在“皓京五公子”中十分惋惜。

    她站起身,对郑梧笙遥遥一拜,郑梧笙走近将她扶起:“李将军,不必多礼。”

    李霜飞顺着他的力量起身,直白问道:“殿下为何事找臣?”

    两人交往,往往讲出的第一句话就能决定这两人能否一拍即合,李霜飞这一句话是直接将她的个性展露无遗:她喜欢单刀直入,不喜欢弯弯绕绕。

    郑梧笙也不意外,大概也是听说过李霜飞这个人很“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恰好,若非必要,他也不喜欢带着文人酸气地扯些杂七杂八的话。

    他身边的护卫拿出一份卷宗,郑梧笙接过后又递给李霜飞:“自然是为了剿匪的事,李将军先过目。”

    李霜飞一目十行,看完后不由得眼前一亮:“是个奇才,若能招安便好了。”

    不过这句话她没讲出来,耿直归耿直,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她还是清楚的。

    这窝匪贼的头目名为安辞镜——这个名字实在不太像土匪,此人自小在南边小城长大,也曾投身军营,后来归乡,做起了生意,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自立山头,召集了一大批人,成了匪贼。

    李霜飞有三个疑问:

    一是此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莫名就要去做山贼。

    二是此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在短时间内聚集这么多人,以他为首,听他号令,这一点也是让李霜飞认为他是个奇才的主要原因。

    三是此人为祸多年,为何到了今日才从地方上报至中枢。

    她能想到的问题,郑梧笙自然也想到了。

    李霜飞对郑梧笙点点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了。”

    郑梧笙摆手:“不,李将军并没有明白。”

    听他这话,李霜飞兴趣更浓,眼巴巴地等着他下一句话。

    郑梧笙走到亭子靠近池塘的那一边,李霜飞的视线追随着他,望着郑梧笙孤寂的背影,她隐约有些不安。

    郑梧笙轻轻抒出一口气,似叹息又好似只是呼吸,“此趟凶险,麻烦李将军,护好我。”

    李霜飞眼里闪过光芒,这是明摆着信任她了。她好像个屠夫,虽然整天拿刀见血的,整个人就是没有一丝邪气,人人都清楚,那只是她营生的方式。

    郑梧笙庆幸是李霜飞跟着自己剿匪,真正的匪还不一定是谁,有了这位清流武官的助力,自己的安全也能有所保障。换句话说,信任李霜飞,是他别无选择的选择。

    李霜飞离开后,郑梧笙仍一个人静静地立在亭内,一阵风拂过,忽地听见有人叫他:“小六,与伯安侯谈的如何?”

    这道声音如同春日的风,不冷不暖,不骄不躁。

    转过身,便见有人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这人身形修长,丰神俊朗,脸上仿佛有一层寒冰,拒人于千里。更诡异的是,他还穿着女子的服饰。

    其实郑梧笙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除了此人,没人能在六皇子府内神出鬼没,“四哥,你来了。”

    郑松越在石凳上坐下,应了一声,又淡淡道:“若他不可靠,我可为你添些人手。”

    郑梧笙笑了一下,也跟着坐下,“不必了,李将军一人可抵十人,我信他。”看了一眼郑松越十分违和的装束,他又道:“四哥,你……”

    话说到一半,他又咽了回去,如果能有别的办法,郑松越自然也不想这样。他这还是只穿了衣服,若是出门露脸,还得易容一番。

    郑松越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大概是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站起身,准备离开,“不要逞强,李霜飞也不可尽信。”

    郑梧笙又是跟着起身,目送他离去,在他身后道:“四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别的不说,就为郑松越今日特地冒险到他府上,便让郑梧笙感受到了这个看起来冰冷的四哥所带来的温情。

    郑松越高大挺拔的背影在他眼里留下印记,只需堪堪一眼,就有强烈的压迫感。看着那道人影远去,郑梧笙慢慢走回亭内。

    他很喜欢这座观雨亭,站在这,有一种万物寂寥,世界唯我的虚无感。

    清晨的雾气散去,他得继续投入世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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