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意外

    夜半时分,月桃摸进长嬴屋内,在床边轻声唤她。

    “公主!公主别睡了,快醒醒。”

    长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黑暗中翻身看向且还穿着里衣的月桃,调调柔软,轻声扬起“嗯”,带着乏意。

    “王大哥来传信。说是官兵......官兵找来了,拿着公主的画像挨家挨户找,公主你快跑吧,奴婢知道你不想回宫里。”

    “铁柱哥呢?”

    “别担心公主,已经回去了。”

    月光透过窗,屋内窸窸窣窣,长嬴隐约看见月桃在给她翻找衣物钱财,她忙翻身下床穿衣,问道:“那阿婆他们呢?”

    “都醒过来了,在门口候着呢,”说话时月桃已经简单弄好了个包袱,忙递给长嬴,“公主你快走吧。”

    她走?

    “你呢?”长嬴声音有些急,回过头看她。

    “公主又在取笑奴婢了,且看奴婢现在的模样,像不像个拖油瓶儿?”还边说边将长嬴往门外推,语调轻快,“奴婢会躲起来的公主,您不必担心奴婢,奴婢等公主回来。”

    将她送到门口后月桃在月色下挥挥手,一只脚站不太稳,依旧甜甜地笑着,让她快走。

    “公主,您记得跑远一点。”

    一出门,这一家子并不是血亲的人焦急地等候,见她出来后忙迎上来。不知怎的,长嬴眼睛几乎是在一瞬间湿润,也许从未感受到过家的温暖,而情不自禁。

    小阿福站在一侧带着哭腔叫“神仙姐姐”,一只小手揉着眼睛,另一只攥紧她的衣摆轻摇。

    “好姑娘,太突然了些,歇息不成喽,”阿婆拍着她的手,凑近了低声道,“还要多回家看看的,阿婆还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甜枣糕。”

    长嬴不住点头,“好阿婆,等我一月便回来。”

    长嬴:“阿福,你也是,等姐姐回来买糖给你吃。”

    阿婆:“快,让生羽送你去绕后山小道走。”

    “走吧长嬴。”

    前往后山的路上,她无端地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每走出一步都显得愈发沉重。

    旋即神色凝重,“生羽,你要照顾好阿婆他们啊,一月后官兵找不到我时定会离开,到时我一定回来。”

    “好,一定。”

    你一定回来,我一定照顾好他们。

    ......

    夜色浓重,仅有月光如瀑泄下,山间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怪声,已经走了挺远的路了。

    长嬴回头看着远处少年执拗的身影,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快些回去。

    可是,她又该去哪儿呢,长嬴看着前路,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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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

    天才蒙蒙亮,此处荒无人烟。

    长嬴当下站在岔路口处,看着眼前两条路陷入深深的犹豫,很好,又要面临选择,她是真不喜欢。

    她从包袱里拿出最后一张饼咬在嘴里,抛了抛手中捡来的石头,旋即一脚踹上天,视线跟随,向着它跌落的位置迈出脚。

    出村的这三日来,她路过的许多地方都有官兵在,害她只好逮着没人的地方走,一来二回,就找不到道了。

    可她出行太过匆忙,衣食盘缠都有限,尽管阿婆把她的租金尽数塞进了她的包袱里。

    她如今只想搭个车,去个能正经吃饭睡觉的地方苟个一月,很难吗?

    很难。

    思及此,她愤愤咬了口饼,加快了步子。

    天可怜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果真让她找到了人!

    晌午时,在她穿过一块杂草丛生的地方,勉强听到了人声,且不是一人。

    长嬴忙扬起笑循着声音拨开杂草摸过去,声音也愈发清晰,是一男一女在对话。

    男:“此去南邱,他也在?”

    女:“他不在我去干嘛,你非要在这个关头跟我聊其他人?”

    ......

    越听越不对劲,于是长嬴在拨开一片草时就看见了不该看的,不远处两条白花花的肉条扭在一起。没有丝毫犹豫的,她转身就走,心道这车不搭也罢。

    却惊起那二人。

    “有人?”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人,那呆子还在烤肉呢!”

    猴急。

    没走出几里地,她就远远看见了那个呆子的背影,看起来是在很认真地烤着一只野兔,至少背影看起来很忙。实则是将那兔子都快要伸进火堆里了,还险些将自己的衣袂烤了去,忙站起身来胡乱甩一通。

    走近了些。

    头顶玉冠,身着白衣,看衣服纹路与材质便像是富贵人家子弟,许是出来体验生活的?长嬴实在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好好的兔子要被他烤成焦肉干了。

    “小兄弟,这兔子不是这样烤的。”她走上前去拍拍呆子的肩膀。

    呆子回头看她,模样长得俊俏又嫩生,脸上沾了灰,一双大眼正在疑惑地看她,嘴唇微动。

    “阁下是?”

    她不语,将包袱随意放于在一边,转身捡来几根木棍搭成一个简易烤架,接过呆子手中串着兔子的棍放了上去,悠悠看了他一眼。

    解放双手的呆子立即缩回手,抹了一把汗,脸上又多出一道灰。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罢了还有模有样地向她行了一礼。

    长嬴草草回应,视线落在烤兔子上,咽了一口唾沫,她已经三日没吃肉了,肚子还没填饱过。

    于是向他搭话,“你们从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

    “吾与舍妹来自京城,欲去往南邱,兄台可识得路?”

    长嬴“哼哼”一笑,你可算是问对人了,随后摇摇头。

    原来是京城人氏。

    呆子指了指正在吃草的马,丝毫没有顾虑地对长嬴讲,“马儿发疯,一路带我等来到了这无人之地,便不幸与仆人侍从走散了。”

    说罢看向她,“兄台欲去往何方?”

    长嬴思忖片刻,头也没抬回道:“南邱。”

    呆子一拍大腿,爽朗笑道:“萍水相逢,而又同去一地,这便是缘分,这里距离南邱还有些距离,兄台大可与我等一道,免去双腿劳累之苦!”

    她自然是乐意的,于是欣然点头,视线却不离传出香气的烤肉。

    他们也十分默契的没有互道姓名,自然不知二人竟会是同姓。

    “只是......”似乎有些难为情,他犹豫片刻后开口,“兄台,舍妹骄纵惯了,若是出言不逊,还望兄台担待。”

    “无事。”她心想,能有多么不逊。

    不料稍后还真见识到了......

    如愿以偿的,长嬴吃到了香喷喷的烤肉,满脸笑意。也没打算理会走来的那对偷情鸳鸯。

    二人自远处杂草间走出来,女子打扮艳丽,长得像一朵娇俏明艳的花儿,高傲昂着首,露出皙白的脖颈,她双手交叠着故作疏远地走在前边儿,像只高傲的花孔雀。男的一脸餍足跟在后边,视线却时不时瞥一眼,这服饰......是个侍卫??

    现如今这名门望族都这么开放了吗?荒野...

    长嬴挑了挑眉,扬着眉梢侧首看了眼正在专心吃肉的呆瓜,心下默默揶揄:吃吃吃,你妹都被吃干抹净了你还顾着吃。

    “次兄,你就给我吃这个?”走近了,傲娇的花孔雀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剩下的兔子肉,嗓音有些尖利。

    呆瓜这才放下肉来,丝毫不识眼色地上前给妹妹递上一只兔子腿,“妹妹尝一尝,味道还是不错的。”

    花孔雀一巴掌拍开呆瓜的手,看着呆瓜脸上的灰面露嫌弃之色,“庶子就是庶子,真真是上不了台面,此类腌臜之物都能吃的津津有味,次兄还是待在南邱那个鬼地方别再回京城去了,免得遭父亲眼烦。”

    呆瓜看着地上的肉,不语,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得体的笑。

    “次兄可真是个笑话,生来就是个笑话。”

    长嬴:(不敢说话,默默吃肉)

    不料战火还是燃在她身上了。也许是草太多了。

    花孔雀厌恶地瞥呆瓜一眼转过头,看见了坐在马车旁,手里拿着一只兔腿,同样吃的津津有味的长嬴,尖叫一声后吼道:“你是谁?”

    呆瓜挡在她前面,声音依旧温和,“这位兄台同去南邱,有兄台在,我们可以早些与静清他们会和,早日抵达南邱。”

    也许说到了心坎里,花孔雀甩了甩袖子,绕到另一侧被侍卫扶上马车,喊道:“不许上马车!”

    一句话未说的长嬴淡定咬了一口肉,对一脸歉意的呆瓜毫不在意地摇摇头。

    不上就是了。

    “还不快些出发,非要等到猴年马月才到吗?”花孔雀发令。

    呆瓜冲车内扬眉示意长嬴,脸上染灰,表情难言。

    长嬴立马会意,扑灭火后,将剩下的兔肉用原些装饼的油纸包住塞进包袱里,期间手指摸见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她没在意,忙追上已经驶动的马车,只觉得肩上重了些。

    她一人坐在马车前室,夜间的风溜进衣领吹的有些冷,长嬴不禁缩了缩脖子,握着辔绳的手冰凉。

    长嬴是沿着路面上的车辙走的,看着前车走过没多久,真希望这条路是对的,毕竟回头路走起来是最累的。

    马儿休息之时,长嬴跳下马车来回走动着,向双手哈气,尽量让自己的身体热起来。

    这时,呆瓜掀开帘子下车,臂弯挂着一件大氅,另一手提着油灯,走近长嬴时伸手把大氅递给她,“兄台,夜间凉。”

    他脸上的灰被抹了去,此刻流畅的五官映着灯光显得格外柔和,嘴角还是挂着一如既往的笑。

    “多谢。”长嬴没有拒绝,道谢后伸手接过,当即将自己包裹在温暖之中。

    “兄台,”呆瓜倒吸一口凉气,声音略带颤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长嬴身后,“你身后......”

    长嬴还沉浸在温暖当中,闻言扬起一声“嗯”,转头看去,茫茫黑夜中,突兀的,亮起十几处骇人的绿色光芒。

    真是......幸运呢。

    “是狼。”身侧人喃喃低语。

    “我知道。”因为它在吼了。

    “你......”长嬴刚想些说什么,掌间一重,稳稳地挂着一盏油灯。

    狼在低吼,她缓缓回头,看着已经猫在马车中的呆瓜,笑了。

    “你有没有刀。”说话间一只狼已经急不可耐扑了上来。

    她侧身躲开,在呆瓜的提醒下接住空中飞来的匕首,烛影随动作间乱舞,映的长嬴脸上时明时暗,嘴角挂着的笑愈加显眼。

    那头狼似乎感受到被戏谑,低吼一声又一次冲着那道黑暗中的身影扑去,不料还未靠近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呜咽翻到在地,还未翻身而起就有一道黑影渐近。

    油灯和大氅被随意搁在一旁土堆上,长嬴高举匕首,一脚踩住地上的狼头,不带丝毫犹豫,匕首白进红出。那只狼痛苦地扭动着身子,没一会就没了动静。

    她起身后,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响起,其余狼呲着牙靠近,眼中散着幽幽绿光,身子前倾低吼威胁。

    下一秒,空中跃起几头狼,一同扑向被团团围起的长嬴,圈内人不慌不忙,看准时机,一连踩着几只狼头腾空跃起,几只狼便相撞在一起,其中一只意识不清、摇头晃脑之际被凭空一肘击的站不起身,发出“呜呜——”的声音摇摇晃晃摔倒在地。

    “兄台,小心身后!”

    长嬴匕首正插在一头狼脖子中时,闻声快速转身向下,身下垫着两只叠在一起的死狼,鲜血沿着匕首流下,浸满整个握着匕首的手,粘稠难分的滴在她的脸上。

    那只偷袭的狼.....在半空中被捅了脖颈......

    目睹一切的呆瓜嘴都合不上,缓缓咽了口唾沫,视线全部落在那个英勇的少年郎身上。花孔雀听到动静不乐意地探头来看,看到这一幕时整个人捂着嘴巴摔了回去,拉着侍卫的手死活不让他出去。

    长嬴一脚踢开压在身上已经死完了的狼,拿袖口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平复呼吸,看向最后一只——威风凛凛的狼王。

    那狼王体格相比其他较大,隐在黑夜中也不上前,只是隔着一定距离压低身子来回踱步,似乎在寻找她的破绽。

    倏忽间疾速向长嬴奔来。

    她握紧了手中刀柄,刀锋冷冽,在狼王靠近时在光洁的手下瞬间调转方向,擦过它的后腿。

    这只狼是聪明的,它机敏灵活的躲过一致命刀,还懂得耗费来回她的体力,难得。

    气还未匀,那狼一个回马枪杀回来,速度之快,打了个她措手不及,长嬴当即快速向后退,被地上死狼的身子绊的一个趔趄,向后倒去,手中刀锋滴着血。

    她的眼中映出幽幽绿光。狼王,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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