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胡贺春沉着脸站在讲台边上,看到最后排空着的位置时,眉头一皱。

    直到姜青抟从他面前经过朝那个位置走去,他有些惊诧地叫了一声,“姜青抟?”

    “老师,有什么事吗?”姜青抟脚步一顿,转身看向班主任。

    “……你先站着!”

    胡贺春顿了顿,眉头仍然紧皱,他一开始还真没认出这个学生。

    仔细一看,姜青抟只是剪了刘海,但整个人看起来变化极大,比起以前那个阴郁孤僻的样子,真是亮眼了不少。

    他不太关心地收回视线,瞥了眼身旁很不服气昂着头的何明,沉声道:“我问你,今天早上你是不是帮何明写卷子了?”

    当着全班几十个学生的面,胡贺春语气十分严肃。

    审视姿态带来的压力,让教室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凝滞沉闷。

    姜青抟淡定否认,“没有。”

    这话一出,不仅是胡贺春愣了愣神,他身旁臭着张脸的何明更是惊愕不已,后排姜青抟的同桌惊得握在手里的笔当啷掉到桌上。

    班里更是一片低低哗然,魏璟、宋雅礼等人都朝她投来诧异的眼神。

    除了惊讶于姜青抟会这么快做出回答以外,还有她此刻的否认。

    他们都知道何明那帮人,总喜欢找姜青抟代他们写作业。

    有些人见她这么‘好说话’,于是打水、洗饭盒、值日这些事情,也常常拿顺便、帮个忙为借口,指使她去干活。

    眼见老胡这看起来像是要来清算,替她伸张正义了,一些人还没来得及心慌,她居然就一口否认了?

    胡贺春眉头紧皱,“在我面前你不要撒谎,事情做了就是做了,要敢于承认。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替何明写作业。”

    姜青抟仍旧是刚才的回答,“我确实没有帮别人写作业。”

    她感受得到一道道目光若有似无的打量,更能清楚感觉到胡贺春刻意营造的压迫感,内心不由得感到好笑。

    而这点笑意,也若有似无的在面上表现了出来。

    胡贺春看着,几乎是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学生在作业试卷上涂鸦这个事可大可小,放在平时看见了,他叫去办公室批评一顿就算了。

    但这事现在入了教导主任的眼,不处理好,那套学校分配的房子,岂不是等于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不见!

    一个学生在试卷上画这些带有侮辱性质的涂鸦,对学校是有什么意见?是不是他这个做班主任的工作没做到位?

    胡贺春叫来何明软硬兼施地质问一番,直到他看见那些涂鸦,才连忙承认这次作业是姜青抟代写,上面的涂鸦都与他无关。

    听何明这么说,他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如果是两个学生之间存在矛盾,故意用这种方式陷害对方,性质上就比一个顽劣的学生挑衅学校要来得轻多了。

    所以——

    姜青抟必须承认错误。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着撒谎?!”

    胡贺春猛地一拍讲台,声音震得传出教室,他沉声道:“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我不想让你下不来台,但你要是这样的态度,后果你自己负责!”

    姜青抟只是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渐淡,清亮眼眸里神色平静。

    坐在第三组前排的宋雅礼回头瞥了一眼,细眉轻蹙,鹿眼里情绪有些复杂。

    “雅礼,你不会还想帮她吧?别啊,她这种人就是忘恩负义,你帮了她,她不仅不感恩,说不定还在心里记恨你呢。”宋雅礼同桌低声劝阻。

    宋雅礼抿了抿嘴,垂下眼没有说话。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站起来和班主任据理力争,为姜青抟讨个公道,但这两天姜青抟的态度,让她感到——

    就像同桌说的一样,她觉得姜青抟真的有些过分。

    贺钦性格就是那个样子,只是为了维护她才说话重了点,姜青抟就做得那么过分……

    “请问我需要负责什么后果。”姜青抟微顿了一瞬,又补上对胡贺春的称呼,以此代为表达疑惑,“老师?”

    她询问的语气再礼貌不过,但放在当下这个情境里,让所有人都诡异地感到一丝违和。

    “这些东西,是你画的吧!”

    胡贺春索性将攥在手里的试卷展开,用磁铁固定在黑板上。

    随后拍着黑板大声道:“要是你觉得被同学欺负了,可以和老师报告,老师自然会帮助你。但抱着这种小心思,试图用陷害的方法去还击,是你一个学生该做的事情吗?!”

    试卷铺开,面积不大,上面涂鸦的简笔画却清晰可见。

    生动形象的恶搞涂鸦,让前一秒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一众学生,实在没忍住哄笑出声。

    看向姜青抟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好奇惊讶和……佩服。

    “老师。”姜青抟像是无奈叹了口气般,认真地重复,“我说过了,我没有替别的同学写作业,至于你说的小心思、还击,就更与我无关了。”

    听到这种与挑衅他权威无异的话,胡贺春就像是吃了火药一样,从喉咙一路烧到心头。

    “好,那我现在就一个个问。”

    他目光一转,厉声点名道:“赵珍珍,刚才早读的时候,你看没看到姜青抟写别人的卷子!”

    “……”

    姜青抟的同桌赵珍珍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要是没看到卷子上的涂鸦内容,说不定她还要帮忙打个掩护。

    但现在这个情况——

    她声音不大,落在寂静一片的教室里,变得清晰可闻。

    “嗯……看到了。”

    “叶明!你呢!”胡贺春冷冷看了姜青抟一眼,随后点到何明的同桌。

    “咳,我也看到了。”

    “蒋文婷!”

    “老师……我没注意到。”

    “林智勇!”

    “……看到了。”

    胡贺春把姜青抟周围的学生点了一遍,哪怕是含糊不清的回答,也都包含着看到了的意思。

    他一副‘看你这下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表情,沉着脸道:“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姜青抟眸光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换来的是他们无所谓的反应,只有一两个人神情不自然地错开视线。

    她毫不意外这些人会为何明作证,胡贺春当众的质问更是不出所料。

    毕竟在原剧情里,‘姜青抟’一直都是在必要的时候,被欺负,被误解,再等待主角团来拯救以此制造高光时刻的工具人。

    “整个学年,回回月考你都垫底,现在还做出这种事情,我很怀疑你到底还适不适合继续在明德读书。”

    胡贺春把讲台敲得砰砰作响,坠着眼袋的一双眼睛严厉盯住姜青抟。

    “本来你要是诚实坦白,我可以对你宽大处理。但你一定要让我把你揪出来才肯承认,我认为有必要叫你的家长来一趟,谈谈劝退的事情!”

    “明德不需要你这种品学皆劣的学生!”

    见她一直沉默不语,胡贺春隐隐有些把控住局势的得意。

    只要这个学生一害怕就主动承认乐,最后至多记个过,皆大欢喜的结局,有什么不好。

    临窗坐着的魏璟听到这话,顿时坐不住了。

    她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直接认定是姜青抟做错了事情,班主任武断的态度更是让她感到厌恶。

    看着姜青抟纤薄身影,面对这些铺天盖地的恶意,魏璟冷着脸就要站起来。

    但姜青抟仿佛预料到她想要做些什么似的,视线往这边转了一下,眼神中带着劝阻的意味。

    “老师,月考在即,我想要考个好成绩,所以只是利用早读的时间好好学习而已。至于这几位同学一致认为我是在替别人写作业。”

    姜青抟嗓音淡淡,即便面对那些目光的注视,笑容依旧云淡风轻。

    “凡事都要讲一个证据,不是吗?”她看向赵珍珍,平静道:“你说看到我替何明写作业,那么你也一定看到我批改卷子错题,用的笔是什么颜色吧。”

    胡贺春目光下意识顺着姜青抟的话,落在赵珍珍脸上,“赵珍珍,你说。”

    “ho……”赵珍珍一时间头都大了。

    正要脱口而出红笔的时候,却见到姜青抟眼尾微挑,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还没脱口的话立马刹住车。

    “是黑色的!”

    “赵珍珍。”

    姜青抟咬字轻盈,尾音稍稍扬起,像是亲昵地叫着最好的朋友的名字一样,轻声道:“你猜错了啊,真的很可惜——”

    “是蓝色的呢。”

    与赵珍珍尴尬到通红的脸和沉默态度相悖,是教室里低低响起的哗然。

    姜青抟看着他们几度变化的表情,笑了笑,抬眸望向胡贺春,“老师,你继续。”

    她云淡风轻的态度,打了胡贺春一个措手不及。

    话说到这个份上,顿时就显得下不太台了。

    “好,既然你说你早读的时候在认真学习。”胡贺春清清嗓子,气势弱了几分的声音骤然拔高,“那你现在就上台来,把这次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解出来!”

    他有意混淆学生们的注意力,将概念偷换。

    “既然你觉得别人的话不可信,那就自己证明一下,我倒要看看你学出什么花儿来。”胡贺春转过身,把题目完整写在黑板上。

    概率原本是送分题,但这道题目之所以是压轴难度,正是因为它用上了大学知识。

    姜青抟不可能答得出来,是胡贺春以及全班学生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想法。

    就连班上几个学霸人物,都被这道题拦住,他们都做不出来,要等着老师讲解,何况是一个考试成绩常年垫底的差生?

    姜青抟抬眸静静地看着黑板上的粉笔字。

    它们组成了以马尔科夫链中著名的赌徒模型为核心,所展开的一道概率题。

    赌徒揣着本金,一头扎进赌场里。

    而赌红了眼的赌徒,浑然不知在‘庄家’摇动骰子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注定输掉这场看似公平的游戏。

    这道题目对于原来的姜青抟而言,一样是超纲的存在。

    但在她融合了两世记忆之后,它的难度仅是相当于跨过门槛的时候,需要先迈一条腿,再迈一条腿那样自然轻松。

    姜青抟走上讲台时,经过一张张桌子,一道又一道的视线追随着她的身影。

    “胡老师,麻烦你记住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她取了一支粉笔,笑了笑,“如果你错了,就该向我道歉。”

    胡贺春一时间脸色快要比身旁的何明还难看。

    随即又猛地敲敲讲台,压住底下学生们惊诧的议论声。

    “只要你答得出来,今天这事就算是我冤枉你了!有这么多同学帮你作证,我说到做到。”他冷哼一声,“但要是你答不出来……”

    胡贺春此刻俨然成了题目中的赌徒。

    攥着本金,志在必得的尽数押在他认为稳赢的注码上。

    姜青抟食指抵着粉笔,点在黑板上,发出一道笃定清脆的声响。

    “不着急,你慢慢看。”

    她微仰着脸,笑容显得轻慢从容。

    粉尘簌簌跌落,一笔一划间,一个个粉笔字在黑板上锋芒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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