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谢慕深再次拒绝了陆听枝关于二胎的话题。

    他重申道:“有谢云箫一个就够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不需要用孩子来显现。我爱你,你现在还感觉不到吗?”

    感觉得到,当然感觉得到。就是因为知道他爱她,所以才会想再要一个孩子。

    “谢云箫小的时候,只有我在身边,说实话,我做不到平等对待两个孩子。”谢慕深认真解释:“一个孩子也不会改变我爱你呀。我也不会找其他人生孩子。”谢慕深话说的相当直白,“我这种人呢,喜欢一个人会永远喜欢一个人。我们有谢云箫自己就够了。”

    陆听枝紧紧抱住谢慕深,“可是,爸妈不会介意吗?”

    “介意什么呀?他们疼谢云箫疼得不行,”谢慕深轻轻捏了捏陆听枝的脸颊,“你其实是想说,女儿的事情吧。放心好了,我爸妈不会说什么。而且,他们应该也知道我的性子。我不会再要孩子了。再说,还有我姐呢。”

    孩子的话题谈到这算是短暂结束。两人聊天内容重新回到节目。

    陆听枝向谢慕深坦白,“如果我说,节目中途我想退出,你会生气吗?”

    谢慕深摇头,“你知道的,我不会生气。”

    陆听枝笑了笑,她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敢说出来,“我打算把李雪的事情解决完,就退出。”

    “那我们自己一家去旅行。说实话,我也不太喜欢抛头露面的感觉。”谢慕深用了“也”,因为他知道陆听枝也不喜欢。

    “好呀。”

    陆听枝最终还是没有单独约到李雪。不过,谢慕深这边进度不小。侦探查到了李雪的过往,她出国一次车祸,忘记了以前的部分事情。所以,这也是大概不认识陆听枝的原因。

    就当谢慕深在纠结该如何把这件事告诉陆听枝时,侦探又发来新的文件。侦探看完自己都怀疑,李雪并没有失忆,她只是借车祸来重塑自己的人生。

    趁着陆听枝睡着的时候,谢慕深坐在书房从头到尾认真浏览了所有文件。看完后,谢慕深忽然词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太过抓马。

    李雪不是宜安本地人,她跟着工作的父母来到宜安。在这里几乎没有朋友。没有朋友,但是有男朋友。但高二那年,李雪不知什么原因和男友分手。后来,她男友被人发现在家中自杀。再后来,就发生了猥亵事件,再后来,她发生车祸,“失忆”后的她搬离宜安。然后,她就成了国外某画廊的签约画家。再然后,她就和丈夫回到了国内。

    然后,她就命中注定般出现在了李雪面前。

    直觉告诉谢慕深,李雪就职的画廊不会清白,他下了结论,所以需要验证。谢慕深又给了侦探一笔钱,开始着重调查画廊。

    这家位于纽约的画廊,持有者是一名中国人。这位中国人和李雪有着不小的渊源。李雪在二十岁时做过对方的情人。为了弥补李雪,对方让李雪在旗下画廊任职,每年都能从中获得不小的报酬。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谢慕深甚至开始怀疑,李雪高中男友离世的原因并不是自杀。侦探也说了同样的疑惑,但年代久远,她男友的事情一时查不清楚。当事人的父母也早已不在人世。

    尽管陆听枝没有约到李雪,但她也没有放弃。陆听枝担心自己逼得太紧,会让对方恼羞成怒,彻底不理会自己。所以,她决定缓一缓。

    谢云箫把自己拼好的积木拿到母亲面前,“妈妈!你看,这是兔耳朵。”

    陆听枝顺势抱住谢云箫,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她低头注视着他,良久,“箫宝,我发现你瘦了。”

    “妈妈你才发现呀!我长高了啊!长高了所以会瘦!因为我的体重没有变。”谢云箫语气认真道。

    陆听枝弯了弯唇角,“我的宝贝好聪明呀!”

    “是的,箫宝很聪明。”谢云箫从陆听枝腿上下去,“我的爸爸呢!我早上没有见到我的爸爸!”谢云箫早上没有看到爸爸,原本想哭的,但是看到妈妈在旁边,就没哭,因为箫宝是小男子汉,才不会在妈妈面前掉眼泪。但他好想爸爸啊!

    “我的爸爸去哪里了呀?我有点想他。”谢云箫撅着小嘴,声音软乎乎的。

    陆听枝蹲到谢云箫身前,看着他玩积木,“爸爸去公司了,爸爸最近几天要忙工作,等过一段时间不忙了,我们一起去旅行,好不好呀箫宝。”

    “好啊好啊,那姑姑和我们一起吗?”谢云箫还记得上次看到姑姑掉眼泪的事情,他的小脸随即耷拉下来,“姑姑最近好像不开心,我想让姑姑开心一点。”

    陆听枝知道谢君浅掉泪的事情,但那是幸福的眼泪,谢君浅哭是因为被男友陈诗毅准备的细致礼物感动哭了。不是因为伤心,箫宝还以为姑姑是难过才哭。

    “姑姑掉眼泪是被大哥哥感动的啊。流眼泪不一定是因为难过,有时候特别开心感到幸福的时候也会掉眼泪。”

    “妈妈也会这样吗?”谢云箫好奇地问。

    陆听枝点点头,“当然呀。我特别开心特别感动的时候也会流眼泪。”

    谢云箫似懂非懂,“那我之后哭的话,可以把开心说成难过吗?”

    “为什么呀?”

    “那样爸爸就会心疼我,然后就会让我吃好多好吃的。”谢云箫还在低头玩积木,没有看到他母亲震惊的表情。

    陆听枝感慨自己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利用“漏洞”满足自己的需求。“箫宝,你小的时候,爸爸带你去过早教吗?”

    谢云箫摇头,“我不知道呀,早教是什么东西?”

    陆听枝没有解释,转而问他,“那你幼儿园老师都教了你什么呀?”

    谢云箫再次摇头,“我忘记了!”

    “那你幼儿园有没有交好朋友呀。”陆听枝双膝微拢,悠闲地坐在儿子身旁。

    谢云箫点了点头,“交到了呀!陆末!陆末可漂亮了!她和妈妈一样都姓陆!”谢云箫说到激动处直接举起手来,“但还是妈妈更漂亮一点。”

    陆听枝摸了摸儿子脑袋,“现在男女比例失衡,真怕你以后找不到老婆。”

    “没关系呀,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陆听枝真的特别佩服自己儿子,“你爸真的把你养的很好。箫宝,你好聪明哦!你以后一定会是个特别有出息的孩子。你说得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只要你健康平安,你想怎样生活都可以。”

    “谢谢妈妈。”谢云箫抬起头,看着妈妈的眼睛,嘴角弯了弯。

    陆听枝伸手抱住谢云箫,“谢谢你哦,箫宝。妈妈也要感谢你。因为你的存在,妈妈真的特别幸福。”

    李雪的事情比想象中的麻烦。谢慕深亲自跑了趟她曾经居住过的小区。简单走访过后,也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这里属于城中村,大部分都是外地人。过去这么多年,当初的那群邻居早已各奔东西。他们都不认识一个叫李雪的女孩。

    谢慕深没在这里多待,他不能再耽误时间,需要把事情尽快理清楚,然后告诉陆听枝。

    回到市中心,谢慕深直接联系了李雪,得到李雪的联系方式并不困难,他们在录同一档节目,这提供了很多无形的便利。

    谢慕深开门见山,表明自己来意的同时,也向李雪亮了一些底牌。

    两人约在一家私人咖啡馆。不必担心被偷拍。

    李雪比谢慕深先看。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谢慕深也没有和她寒暄。第一句话就是问李雪高中男友的事情。

    “你忘记他了?你们不是约定一起自杀,但是他死了你却害怕了。你没自杀,你让他一个人死了。”谢慕深语气平静,“纽约的画廊每个月给你开多少薪资,听说画廊新进了一批画,对外声称价值千万,可到底值多少钱,我想李小姐作为美术生比我更清楚。”

    “你到底什么意思?”李雪还在沉着气,耐心地和谢慕深说话。

    “陆文年真的猥亵你了吗?还是你故意设计老师,只因为他抓到你早恋。你因此被叫了家长,这段恋情也被掐断。你对老师怀恨在心,决定用他最讨厌的方式毁掉他。”谢慕深不抽烟,但却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家夹了根香烟。烟雾缓缓往上升,在两人中间架起一道浮桥。

    “你有什么证据?”李雪还在强壮镇定,但飘忽的语气出卖了她。

    谢慕深掐灭香烟,看到李雪吞咽的动作,轻轻笑了笑,“你很讨厌烟味,因为在纽约时,你闻够了那种糟糕的味道。”

    “我目的只有一个,澄清陆老师的清白。”谢慕深敛起眸,整个人显得有些阴冷,“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作为女婿,有义务为我岳父讨回个公道。趁现在,这些事情还没有披露给媒体,我不想把路给你堵死。”

    “两天,你要么回去向警局主动澄清,要么接受大众审判,或者,继续追究你的责任。搞不好你要坐牢。你儿子几岁来着?”谢慕深柔声问道。

    自始至终,李雪只说了两句话。她拧眉看着谢慕深,胸脯起起伏伏,她感觉自己要呼吸不过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开口告诉我解决方案。”谢慕深沉了沉语气,似乎是不再想浪费时间和李雪沟通。

    李雪终于说了第三句话,“你查过我?”

    谢慕深没有否认,“我知道你来的时候,开了录音机,甚至戴了针孔摄像头。但是,李小姐,坏事做多了,真的会遭报应的。你先生知道你的这些过往吗?”

    “我太太已经给了你足够的体面,她在联系你时,甚至都没有向你先生说过你的过往。你觉得你先生知道你做过小三……小四,他还会像现在这样爱你吗?你有这个把握吗?”

    李雪长长地呼了口气,她没有这个把握。

    “你报名参加节目,不也是想借此进入自媒体行业。如果这件事曝光,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可能有吧,黑红也是红。但是,你觉得你真的有机会吗?”

    谢慕深结完账就离开了咖啡馆,因为要谈事情,今天整个咖啡馆都被谢慕深包了下来。等他走后,李雪还坐在原位。

    和李雪说的那些话,有搜集来的,有自己猜测的,谢慕深说之前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但是他说完,看到李雪的表情,答案就已经揭晓。他猜对了。非常离谱但又感觉可以在现实中发生,李雪污蔑陆听枝父亲的动机。

    回到车内,谢慕深就收到了李雪发来的短信。

    【我会去警局澄清,但我只是想让他去蹲几天,他猝死是我没有料到的。】

    没有道歉,谢慕深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他以为她至少会心存愧疚向陆听枝说声抱歉。结果,她只是害怕自己现有人生被毁掉,因此妥协,仅此而已。

    回到家时,陆听枝和谢云箫正躺在影音室睡觉。大概是看电影时,不小心睡着了。

    谢慕深轻轻走过去,尽管抱起陆听枝的动作他小心再小心,但陆听枝还是醒了。

    “你回来了?”陆听枝刚睡醒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感觉要把人吸进去。

    谢慕深喉咙滚动,低低嗯了一声。“回来了。”

    “嘘,我有事和你说。”话音甫落,谢慕深就把陆听枝抱回了卧室。

    两人相对而视,像以往的很多个晚上一样,躺在床上聊天。

    “我去找了李雪。”谢慕深说道。

    陆听枝没有表现出很震惊,她早就猜到了。谢慕深最近行程很赶,在家的时间很少。之前哪怕是工作再忙,谢慕深也没有这样过,他都会尽量待在家里,待在她们母子身边。陆听枝猜他忙碌的原因和自己有关,因为和自己有关,所以他才会在乎。

    谢慕深把这段时间调查李雪的结果,以及上午和李雪见面的全过程,都详细告诉了陆听枝。

    陆听枝听完没有说话,只是把脑袋缩在谢慕深胸前。谢慕深紧紧搂着她,跟搂个小火炉似的。没过多久,谢慕深就听到了低声哭泣。

    他没有阻止她流眼泪。哭吧,把难过的情绪都表达出来。闷在心里,谢慕深才会更着急。

    等陆听枝主动停止哭泣,谢慕深才开口,“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回去。”

    陆听枝嗯了一声,便再也不肯说话。

    谢慕深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把她哄睡。

    等陆听枝睡着后,谢慕深才轻轻掀开薄被下床,再次来到影音室。谢慕深弯腰把儿子抱进他的房间。安顿好儿子,谢慕深再次返回卧室。

    陆听枝睡姿很乖,但眉头却紧紧皱着。谢慕深躺到她身边,再次把她揽进怀里。

    下午三点左右,谢慕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下意识看向怀中。怀里早已没有陆听枝的身影。

    “爸爸!我好想你呀!”原来刚才敲门的是谢云箫。

    谢慕深笑着抱起儿子,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也好想你呀。”谢慕深一直都住在家里,但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很少和儿子碰面,每次回来,谢云箫都是已经睡着了。为了李雪的事情,谢慕深的确耗费了太多精力。所幸,终于要迎来结局。

    谢慕深抱着儿子下楼,陆听枝正在整理餐桌,“过来尝尝我做的麻薯,最近在家没什么事,跟着网上视频瞎学的。”

    陆听枝带着儿子去洗手,谢慕深出去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李雪打来的,出乎谢慕深的意料,她竟然会打电话来。

    “我明天就会回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谢慕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希望李雪能说到做到。

    晚上睡前,陆听枝告诉谢慕深,老家的老警官给她发信息,说那个小女孩明天会回来。老警官问陆听枝回去不回去。

    “我想回去,”陆听枝说。

    “嗯,我陪你。”

    次日一大早,谢慕深就把谢云箫送到了父母那边。然后开车载着陆听枝回她的老家。

    路程不远,开车只需要三个多小时。

    李雪比两人先到,只有她一个人。也是,她不希望这件事被他的老公知道,自然不会带任何人同她前来。

    老警官向李雪介绍陆听枝,“这就是陆老师的女儿,陆听枝。”

    李雪点点头,“我知道。”

    没有耽误时间,在老警官和其他警察的见证下,李雪详细描述了当时的状况。陆文年没有猥亵李雪。李雪当时之所以说自己被猥亵是因为她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不稳定的原因是男友的离世。李雪说,自己很爱自己的男友,男友的离世对她打击很大。

    李雪高中有个男友,老警官知道这件事。他当时也怀疑过李雪男友自杀的真实性,可经过调查得知,她男友的确是自杀。

    “你轻飘飘的一句精神不稳定,一个老师的一生都被毁了。一个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就因为你的精神不稳定,被毁了。”老警官黑着脸,语气有些不悦。

    从审讯室离开,老警官问陆听枝接下来怎么办。陆听枝下意识抬眸看向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谢慕深。

    “我联系了律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谢慕深温声道。

    陆听枝问老警官,什么时候可以出通告,她想尽快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父亲并没有做违背师德的事情,她的父亲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老警官安慰她,说根据规定走完所有流程后就会发布通告。

    所以,通告一时半会发不了。陆听枝忽然有些泄气。她感觉到有些累了。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真相。死去的人不会复活,她的父母都没有了。她没有爸爸妈妈了。

    真可怜,她没有爸爸妈妈了。

    陆听枝坐在冰冷的长条铁椅上,眼泪一滴又一滴地往下掉。谢慕深坐到她身边,把她搂进怀里,用行动无声地安慰着他。

    老警官哀叹一声,终是一句话也没说。

    半个小时后,律师赶到。律师问陆听枝是否愿意和李雪和解。陆听枝现在只想让警局赶紧发通告,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爸爸是清白的。其他事情,她甚至都想甩手不管了。真的,心里感到很累。她真的没有爸爸妈妈了。

    “按程序走吧,有需要我配合的,我全力配合。”陆听枝说完就拉着谢慕深走出了警局。

    外面阳光明媚,又是崭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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