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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喜宴

    “女子,身为女子到底何错之有?终有一日你也会有儿女。你既要称王,你的女儿必定千金之躯,贵为公主,你会叫她沦落到这副田地?”

    魏信双唇紧抿,容色晦暗,虚伪的笑容褪去后,漆黑的瞳孔盛满了漠然。他走到她身边,那双冰凉的手不紧不慢地抬起她的脸:

    “嫁给我,就这么不堪么?”覃霜要躲,他偏不叫她如愿。他钳着她的双手,欺身压了下来,“你要听实话我且说给你听。我魏信的女儿定不会似你这般矫情。嫁人?就算本王赐她一条白绫,她也绝不敢说一个‘不’字。千金之躯自当不避不惧。贱身奴籍,倒立足了牌坊。”

    她的颤抖陡然而止。短促一声,笑了出来。

    好一个贱身奴籍。

    他摩挲着她的眉眼,不疾不徐道,“你要嫁的是本王。这么着急要走还狠了心去道别。你真的以为我不知吗?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护着他,是不是?”

    “……”

    “可是覃霜。我不允。你逃得掉吗?”

    内心深处刚刚萌芽,微乎其微的意念与希望,在这一瞬消磨殆尽。被眼前这个男人尽数打得粉碎。那句血淋淋的“贱身奴籍”,犹如给脸颊烙上的滚烫红印。鲜红,溃烂,混杂着血泪入髓。

    她紧咬着牙关,竭尽全力将满腔的怒火逼回,却阻止不了自己落泪。

    她要杀了他。她要杀了这个人。

    魏信直起身体,已换回了往日随和的笑脸。

    那副虚伪的笑脸装着端方君子,将自己藏得这样深。这样深。

    她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些看清。

    可是又有几人能真正看清?她瘫软下来。阿靳是他的剑。她或为质或为饵,终究逃不脱。

    暮色透窗撒下,化为一道虚晃的影。

    盯着那道光影,覃霜仿佛已经预见自己的结局。

    今日的王府喜宴低调,往来的宾客虽然不多却都是贵客。

    端王魏信纁裳缁袘,高挑俊美。前来看热闹的百姓络绎不绝,将那南街堵得严严实实。

    红烛暖帐,青丝成霜。

    陌生的婢女抱了只不大不小的锦盒走进喜房。见镜前的女子一身红妆,凤冠霞帔,珠围翠绕,美得如同画壁中人。

    面对这样的容色,婢女心生胆怯,迟疑了许久才开口:“姑娘……”

    覃霜回眸。烛光印着她的脸庞,长睫下妩媚的双眸紧盯着那只锦盒,一眼不眨。

    下一瞬,她宛若被定住了身。似是有了预感一般,恍恍惚惚将那盒子接了过来。

    锦盒中一袭火红。

    她指间猝然一颤,盒子哐铛一声砸地。里头的嫁衣也翻倒在地。

    身旁的婢子们傻了眼。等反应过来才赶忙蹲下,拾起地上的狼藉。

    覃霜一把捉住那陌生婢女的手:“谁叫送你来的?是谁?”

    婢女被她的样子吓住了,战战兢兢地答道,“是、是一位公子。奴婢先前打东面过来,听到小门口有人在敲门,就去开门了。今日府里头的侍卫不是在前头,就是在巡逻。都、都是我自作主张!姑娘,您别动气,王爷怪罪下来就不好了。我这就把它拿走!”

    所有下人都知道今天是王爷的大喜之日。大家都不想遇到为难的事,以免后头的仪式出了差池。新娘子这样的举动引起了短暂的疑惑。可她听完,表情渐渐恢复如常。任由那丫头去了。大家的神经便也不再紧绷了,各自张罗起事情来。

    莺歌也在其中。她看出了覃霜的不寻常。

    “姑娘。”莺歌见周围聚着的人少了,才凑近覃霜,“还好吗?是不是有心事?”

    覃霜一面手中捏着一只鎏金的凤簪,一面看着面前的铜镜中的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

    “你叫什么?”

    莺歌微窘道:“奴婢叫‘莺歌’,先前跟您说过的。姑娘是有什么吩咐?”

    “莺歌。你陪我出去一趟。”

    她面露为难:“可是……马上就要拜堂了。姑娘这时候要出去,是不是不大好?”

    “我出去找一根簪子。”覃霜的声音轻下来,“很快就会回来。”

    莺歌不明所以地看着覃霜手中的那根金簪,又见她的手指在发抖。于是,一知半解地答应下来。

    覃霜来到小门前,卸下头顶那枚沉重的凤冠。

    三千青丝披散而下,衬得喜服格外的红。犹似瑰丽的生绢画布上撒了成片的墨。青丝的黑,喜服的红,女子皮肤的莹白,交织出一派糜烂的绮丽。

    覃霜回头看了莺歌一眼。这一眼,叫莺歌呆了很久才回神。

    巷子的不远处停了辆马车。

    覃霜拖着喜服,走近。

    靛青的帷幔间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轻轻一拽,她便被带入车舆。

    闭塞的空间里,两人四目相对。

    熟悉的气息,墨色的瞳孔,还有那依旧锋利的眉眼。

    她攥住这个男人的衣角,小女孩似的扑进他怀中。

    “阿靳……阿靳……”她一遍遍地唤。

    就这么任性一次吧。抱一会儿。哪怕,只是一刻也好。她闭上眼睛。不想再顾及那些是非对错,沉溺进这个拥抱。

    如果她如约去了南亭,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他?是不是,就能与他远走高飞……

    她不切实际地想着。

    她曾骗过自己的心。但这个人一直都知道。

    她爱他。

    江沉雪将她拥住。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裳。他将怀中人越搂越紧。

    帘外下起了雨。雨声渐起。这一池满溢的水,不知何时决堤,暗自汹涌。

    “……你不该来的。”覃霜埋着头,尝试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见他。

    可看到那个锦盒还有那火红的嫁衣。她整颗心都在颤抖。

    她想要见他。比之前任何的时候都想。

    “嫁衣做好了。”他说,“你可有见到?”

    覃霜心口顿顿一痛,眼泪再度淌落。

    “喜欢吗?”他问。

    “喜欢。”

    他们像是达成了一种默契。都未再靠近。

    取嫁衣的那一天,他仍旧被病痛所折磨。

    他的右手握不起剑。他的心上人,不知所踪。

    店家没有认出他来。但是说起那身嫁衣,店家很兴奋。他说,这身嫁衣赶制了很久,是一等一的好看。嫁衣被捧出来的时候,江沉雪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就浮现起覃霜穿上它的模样。

    她穿上它。的确。该是一等一的好看。

    他这样想。每日每夜都在想。

    “我们回漠北。”他说,“再等一等我。”

    “已经结束了。阿靳。”她顿了顿,“如今这样……就好了。”

    如今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活着。也依然相爱。为何要奢望那么多呢。

    她别开目光,道:“你要守好玄门。”不要像她,更别为她。

    江沉雪看着她。这些沉默,颤抖,回避。心如刀绞。

    她是他的新娘。不该在这儿。也不该是这样……她本应与他拜堂对饮。与他长厢厮守。他终于能够给她自由。她不必再为他人而活。他可以看她自在地笑。他们踏遍中原,游历山河。就像开始约定的那样。

    为什么。

    隐隐发颤的手悬停在半空。良久。

    终是收了回去。

    他想说他爱她。他看不得她掉泪。看不得她受伤。

    他想说他会带她走。而不是现在这样。

    他想说他已经疯了,他想杀了魏信。杀光所有害了他们的人。可不是现在。不能是现在……

    他只能说:

    “你等等我。”

    那一刻。她相信他会救她。像之前,许多次一样。

    爱恨种种通通被咽入了腹中。

    于是,覃霜红着眼睛笑了。

    她说:“好。”

    她掀起帷幔,背影顿了顿,还是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公子,走吗?”

    “走。”

    空旷的巷子里,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红衣女子在王府门前站了一会儿,忽然抬眸,看着马车的方向。她不顾身后侍女的阻拦,提起裙摆,追了过去。

    大红的嫁衣被风儿吹起,像只无拘无束的风筝。

    她没有追到她的马车。

    她被石板绊倒,摔倒在地。雨后的污泥脏了她的衣裙和脸颊,却依然美丽。她的眼睛看起来闪闪发光,像是晨曦时的朝阳。

    那是她眼里最后的光。

    王府的兵马来得这样快。身后,穿着喜服的男子将她从地上一把拽起。她眼里的光也随之熄灭了。

    启元十九年春,端王娶了一名美妾。不知姓名。

    十九年冬。先皇突发恶疾,崩于寝宫之中。按照遗诏,传位于端王魏信。

    启元二十年。新帝登基。正值天下动荡。北地霍乱肆虐,西南多地反贼割据称“王”。新帝命江沉雪携两万大军平定西南。

    启元二十一年。江沉雪以少胜多,一举拿下连州、云洲多地,凯旋而归。帝王展颜,正式任命江沉雪为铁骑营护军统领,正二品。

    启元二十四年。匈奴一族压迫北境,战乱不断。皇帝与匈奴首领会面,达成了的和亲的提议。皇帝不顾皇后反对,将年仅八岁的靖安公主送到了苦寒之地。帝后因此反目。

    启元二十六年。匈奴族并没有遵守约定,屡屡越线。江沉雪临危受命,作为副将随五营统帅再度出征。驻守边关。两年后。江沉雪平定北境再度归来。帝王命他为五营总督,从一品。赐爵位,封“宁远侯”。

    启元三十年。江沉雪带兵连夜攻入皇城。取下帝王首级悬于高门之上。助他辅佐的朝臣登基后,自己却丢盔弃甲,归隐江湖。

    对于江沉雪这个人,大家众说纷纭。除了他赫赫的战功,最常议论的还有他的相貌和情史。前者自然是不用多说,只是这一片空白的情史难免引人遐想。从前的玄门早已不复存在,但后来的玄门后人也隐约透露过这位玉面将军曾经也是有一位心上人的。据说是很早以前就亡故了,所以才终生未娶。大家对他的喜爱更甚。只是没有人知道他真正去了哪里。是否还安好。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剑所在的地方,必定有江湖。

    江湖所在的地方,必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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