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步鸿行曾着手调查过何志。
此人并无名望，修为也浅薄的可怜，但却在三年前的除夕当晚叛出了宗门——巧合的是，十年前的同一天，步鸿行的父亲同样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父亲就此杳无音讯，而何志却仍旧为非作歹，在南玄州四处流窜。
他行踪不定，为人处事又十分微小谨慎，步鸿行花了数月功夫才勉强摸查清了他的底细，然而结果却仍旧是失望——同这十年间每一次追寻一样，这人和他父母失踪一事毫无瓜葛，只是恰好选在人多眼杂的除夕夜叛逃罢了。
步鸿行没来得及分出什么时间来失落，他几乎立刻开始着手调查另一桩传闻，一桩关于南玄宗后山的秘闻。
此事他又花费了三月余的功夫，现下终于捋出了些门道，大约是什么未见品种的魔族在游荡。此物修为不浅，但恐怕却并未开智，不然也不会被外门弟子觉察甚至于传为秘闻了。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他又做了三个月无用功。
在被铺天盖地的疲惫感压倒之前，他近乎于匆忙的为自己选择了下一处追查方向，胡独镇。
然而自南玄宗返回西邺洲的路上，他却恰好再次觉察到了何志的气息。出于谨慎，他便循迹追了来，却在破除开这处山洞门口禁咒后，见到了如此骇人的一幕——
似乎有过某位大能曾踏足洞内，仍有些许摄人的威压在缓慢溢散。何志正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双手微微前伸，手腕并拢，似乎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拷住一般；他眼神呆愣，无半分焦点，神情松弛，口中喃喃不断：“有的，是有的……一定是有的……”
有……有什么？
他微微眯起眼睛，缓步走到何志面前，伸出两指抵上他的的眉心，尝试侵入他的记忆。
这术法用来有些艰难。一来他实在困惫不堪，二来，此人的记忆……似乎在不久前已经被什么人细细密密的筛过了一遍。
步鸿行翻找片刻，终于勉强拾取到了几抹零碎的片段。
一位……一位小娘子？
*
小娘子抽了抽鼻子，打了个喷嚏。
还没等系统说些什么，卫真真就相当紧张的凑了过来，一边给她递手帕，一边轻声安慰道：“今歌，你着凉了？我们再有一炷香就到胡独镇啦，客栈有热水，你再坚持片刻。”
面对今天来自卫真真的第六次关心，楚今歌张了张嘴，磕磕巴巴的应了一声：“我没事，我……呃，我能坚持？”
“你不要逞强呀。”卫真真眼神中仍旧充斥着担忧：“坚持不了一定要告诉我们。”
楚今歌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发言中的“我们”一词，她甚至来不及和系统交流，就迫切的转头看向了辛儒。
男主在不在，救一下！快使用你的冷漠酷哥瞪，把卫真真的注意力吸引……开？
冷漠酷哥对她微微一笑。
当然，将他唇角的微弱弧度过度解读为微笑的确有些许牵强，但比起往日里他肃穆冷寂宝相庄严的神情，如今这一表情看起来实在是春风化雨、一团和气了些。
楚今歌还没来得及完成个人面部管理工作，系统就尖叫起来：“这怎么回事——他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楚今歌叫的比它还大声：“他不是病理性面瘫吗，修仙界的医疗水平版本更新了？！”
系统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他可不兴冲你笑啊！女配修仙特种兵还在我的承受范围内，女配上位攻略男主我的处理器真的处理不了！”
“我也处理不了！”楚今歌道：“他总不能是遭了穿越吧？这是什么鬼故事！”
好在，在两人目光交汇后，她扭曲且惊悚的眼神成功为男主完成了驱魔仪式。他的两条浓眉立时又重新拧了起来，不仅嘴角重新拉回到了水平线以下，还附赠了一个令人安心的瞪视。
回来了，一切都回来了。
卫真真也注意到了他们之间无声的交流。她显然已经对两人的相处模式很有些了解，开口解围道：“今歌，辛儒师兄只是有些不善言辞，此前你舍生忘死，为保护我们独自面对那邪道时，他敬佩你敬佩的不得了呢。”
遗憾的是，女主的发言并未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她话音刚落。两人连带一套系统具是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接着相当同步的看向了她。
辛儒大约是被“敬佩”二字深切刺激到了神经，而系统则截然相反，是被前一句的“独自面对”。
“……这就是真善美女主吗！她是怎么能联想到这方面上去的？”系统瞠目结舌：“怪不得你喜欢跟她贴贴，谁不喜欢这样一个啥都往好处想的妹妹呢。”
“的确。”楚今歌在脑海中不轻不重的啧了一声，有些不满道：“但她实在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吧。”
系统赞同道：“不错，但这也好，你至少……”
“这都叫上师兄啦。”楚今歌毫不掩饰自己的刻薄：“辛儒好会拐……好会做人啊。别看他一天到晚都拉着个驴脸，私底下小动作肯定不少，我单就一天不在，就哄的真真叫他师兄喔。”
“？”系统沉默片刻：“你对男主的敌意是来源于这方面吗！”
“不然呢？”楚今歌理直气壮：“讲讲道理，他现在这个鬼脾气怎么配得上真真？”
正在他们俩在脑海中吵吵闹闹的空档，辛儒还不忘抽空又瞪了她一眼。
楚今歌当即瞪大了眼睛，毫不客气的回了他一眼。卫真真不得不再出来打圆场，一时间也忘了再来关心她的身体健康问题，几人也就这么颇为热闹的继续向胡独镇前行。
而几乎就在同一刻，在南玄宗后山，一道不知已经安静矗立了多久的模糊黑影突然有了动作。
它先是极为迟钝的眨了眨眼睛，接着慢吞吞的歪了歪头，遥遥望向胡独镇的方向。
“今……”他声音低沉又含糊，语气中的茫然几乎快要溢出：“今……”
“今……？”
“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