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奶奶宋文锦,光是听到这个名字洛樱子就难受,此人最毒心黑人刁钻,平生第一瞧不起洛樱子的人渣爷爷,第二瞧不起洛樱子母女,洛樱子和她打交道不多,但次次见面都很烦,宋文锦坐在老爷摇椅上,涂着红寇丹,用价值千金的青花瓷碗喝着伯爵红茶,冷冷的俯视他们一家,那从上而下的眼神仿佛在说她娘俩连站在这大理石地板上都不配。

    茶自然是没得喝的,能让这位五十多岁的大小姐亲手奉茶的人物可不多见,更何况洛樱子一家,宋文锦能让他们进门就不错了。

    父亲至孝,母亲纯善,洛樱子盯着光滑如镜的地板,脚尖无聊的点来点去…

    想起儿时去宋文锦家,洛樱子一阵唏嘘,强忍着不适,洛樱子回拨过去。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洛樱子皱眉,宿星河注意到她异常的脸色,“樱子,怎么了?”

    “我奶奶—宋文锦,”洛樱子道,“打了个电话,刚刚没有看见,不知道她有什么事。”

    刚说完,一条消息发过来,叮铃—去春景花园找我,言简意赅,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洛樱子晃晃手机,“喏,刚来的消息,让我去家里找她。”

    “那你过去吧,宋女士,”宿星河顿了顿,“很注重时间。”宋文锦在呼大教书,宿星河有幸听过这位高级教授的讲课,只能说,宋教授让人闻风丧胆的传言名不虚传。

    洛樱子不太想,但这是少有的她不愿意也得乖乖照做的事情。

    “阿姊放心,”陈可均跟着起身,“我陪樱子一起去。”

    “行,我去不方便,你在一旁看着樱子,多少有个照应。”宿星河点头。

    洛樱子在店里东拼西凑,包了一束紫色基调的野兽派花束,她制止了陈可均去买礼物的行为,“这些不用了哥哥,送了也是白送,她全都丢…她不收的。”

    陈可均摇头,“樱子,先礼后兵。”

    洛樱子噗嗤一笑,冲淡了她自接到电话后的愁眉苦脸。

    “没想到回来第一场就是鸿门宴。”洛樱子叹道。

    “有这么可怕?”陈可均斜睨她。

    “小时候—”洛樱子顿了顿,“总以为我奶奶是格格巫变的。”

    春景花园是呼市一处高档小区,离商圈很近,两人不久就到了。

    洛樱子一路很少说话,陈可均微微握住洛樱子的手,安抚她略微焦躁的情绪。

    开门的是个高个儿女人,穿这一件毛呢长裙,腿上套着黑丝袜,一头大波浪卷发乌黑发亮,五官深邃精致,有种混血的感觉。

    陈可均愣了一下,一时间判断不出她的身份。

    洛樱子耷拉着脸,没什么情绪的喊道,“奶奶您好,这是哥哥陈可均。”

    宋文锦看着少年,眼神冰冷。

    陈可均扬起标准微笑,寒暄两句,礼仪态度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进来,”宋文锦抛下两个字。

    明明是回自己家,洛樱子跟做客似的,坐的笔直拘谨,一句不吭声。

    宋文锦抱拳挑眉,扫过洛樱子,最后停在陈可均身上,“小子,我听说过你,去年那场金融模拟,你做的挺不错。”

    “宋教授过誉,”陈可均道,“您扎根金融领域二十多年,这点东西难得入您的眼。”

    宋文锦笑了一声,她外号“冷美人”,连笑声都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波动,“过于谦虚可不是美德,怎么,怕我跟你套近乎?”

    她转向洛樱子,道,“没想到你亲妈还挺有出息,能攀上陈家,进门跟个哑巴似的,有本事了瞧不上我小门小户了?”

    洛樱子忍,“听到您说话还是老样子我就放心了,您语气中气十足,看来身体倍儿好。”

    “挖苦我呢?”宋文锦道,“行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今天喊你过来,主要是这事儿。”

    宋文锦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长长的,方方的,被黑绒布严严实实的包起来。

    洛樱子心里咯噔一声,拿起来一看,顿时脸色涨红,气了个七窍生烟,里面竟然是她妈妈的牌位!

    “你疯了吗?我娘的排位好好放在那儿,你没事拿过来干什么?”

    “就是这个事啊,他们又没领证,你妈的排位老是放在我儿子旁边不太合适吧?”宋文锦悠悠道,“我也不为难你,这房子你不想外租,就放这儿吧。”

    “你放屁—”洛樱子大吼一声,吓了宋文锦和陈可均一跳,“他们恩恩爱爱,轮得到你来插手?你真是…,这次算了,我好好放回去,您老以后干啥都行,就别惦记着他们了好吗?”

    宋文锦皱眉,“你的教养呢?那个女人就是这样教育你的?他们的婚姻没有法律和世俗的认可,那就是一个笑话,一个错误,现在是该纠正这个错误的时候了。”

    洛樱子脸色沉的能滴下水来,陈可均眉心一跳,伸手要拉住她,洛樱子摆摆手,一只腿架在茶几上,宋文锦看见眉头皱的更深了。

    “我的教养用不着你操心,毕竟,你只是宋女士,不是吗?请问您和我家什么关系呢?”洛樱子冷笑反问。

    “我是你奶奶,你个孽畜,连奶奶都不认了?”宋文锦大怒。

    “可是法律不承认,世俗不知道啊,我爸的户户本上可一直是孤儿呢。”洛樱子道。

    “你挣这些有什么意思?”宋文锦有些控制不住,声音高起来,“我就是他亲妈,你真的很令我失望,跟那个女人一路的货色,不得不说,她的脸皮真厚,生前占着我儿子不放,死后还阴魂不散,还有你爸,也是个孽畜,不识好歹。”

    洛樱子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宋文锦,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怎么,哪里说错了?”宋文锦翘起腿,露出手上的红寇丹,她向来是高高在上,哪怕仰视站起来的洛樱子也不落下风,“那个女人我都怀疑她是扫把星转世,虽然李楚破产挺让人高兴的,”宋文锦笑了声,脸色嗖的阴沉“她抢走了我的儿子,他曾经前途无量,她毁了他!她那么无耻,背地里不知道…”

    哗啦—

    洛樱子一脚踹在茶机上,茶几上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樱子!”陈可均起身喊道。

    洛樱子反手打掉他的手,怒火直冲天灵盖,她的理智烧的一干二净,说话仅凭怒火驱使,

    “宋文锦,你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指手画脚?你出身好,长的漂亮,读过大学,在哪里都被人捧着,偏偏那个人渣抛弃了你,你不甘心,鄙夷他风流下贱,渴望着他回头又说不出口。我告诉你,人渣爷爷临终前从不后悔甩掉你,你的人生就是这么失败!你还瞧不起我妈,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妈?最起码我妈堂堂正正和我爸在一起,没有孩子他们就收养我,你还弄出了个私生子,你哪里来的脸鄙视我妈?”

    宋文锦常年冰冷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她气得哆嗦,伸手指着洛樱子,“你…你…”

    “我什么我?你当我求着喊你奶奶吗?你怨恨人渣爷爷,就恨着我爸,出了生下他,他小时候你管过一天吗?等我爸长大您又看不惯他家庭和美,非得把我家搅和的跟你一样,让我爸成个孤家寡人你才满意,好毒辣的心思啊。”

    宋文锦丢了风度,大吼一声“闭嘴!”

    “我偏偏要说,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洛樱子眼睛恨得迸发出闪亮的光芒,“我可没说你是祸害,只是为我爸妈不甘心,你知道我妈是怎么走的吗?你上课,一个电话打给她让她送资料过来,路上妈妈出了车祸,你还记得是不是?难为您老一次没看过我妈还能记到现在,就那次,她牵动了心脏上旧伤,我爸去请A市的专家,我就在医院蹲着,眼睁睁的看着…”

    洛樱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抹了把脸,“我看着…咳咳…我看着…,你知道我多恨你吗?可是妈妈不让,逢年过节她都提着大包小包去看你,知道你不见她,她放在门口就走,你到现在是不是还以为是我爸送的东西?爸爸爱妈妈,他要去陪她,我拦不住,也不想拦,他们让我不要怨你,好,我听话,我不怨你,可是你怎么能这样?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不如意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你有种,你是风光的宋教授,那你去找人渣讨公道啊,我家何曾对不住你?凭什么你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拆散我家?你还我一个家啊。”

    宋文锦浑身颤抖,脸色比雪还白,机械的重复道,“你闭嘴…”

    “我闭嘴,你到现在还想自欺欺人吗?”洛樱子大喝道,泪水滚滚而下,那泪珠一大颗一大颗,美的令人心碎,“你还我一个家啊…你走啊,走啊…”

    宋文锦神情恍惚,任她推搡,陈可均赶紧抱住洛樱子,“樱子,樱子,冷静,我们先离开…”

    洛樱子抹了把泪水,“对,你不用走,要走也该我走,我又不是你亲孙女对不对?那个女人收养的贱-种,败坏了你家的名声,拉低了你家的基因,好,我走,爸爸放不下你,我不要你的东西,这些,”洛樱子掏出房产证,“这是爸爸妈妈的房子,他怕我生活拮据,什么都没给你留,我不要欠你的人情,加上当初买房时你掏的钱,这些房子都给你,哥哥,我们走。”

    “你站住!”宋文锦在后面大喊。

    她的声音似乎很遥远,洛樱子听不见,她的理智烧干了,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般空洞,只知道自己要离开,离开她曾经的家…

    十月,呼市街头的梧桐树落了一地叶子,洛樱子出来的急,连鞋都没穿,赤脚踩在树叶上,心情糟糕的一句话都不想说,还能说什么呢?她没有家了,爸爸妈妈离开后,她跟着洛柳姿离开后,呼市再也不是她的家了,她的情感常常滞后,父母过世的时候?离开呼市的时候她没有哭,但在这个寂静的夜里,眼睛像坏了的水龙头,而那水龙头时生锈的,她根本感觉不到,只有模糊的视线告诉她泪水的决堤。

    “好妹妹,樱子,星星,不要哭,”陈可均用袖子擦去她的泪,笨拙的安慰,他讨厌情绪崩溃的人,见到都是绕路走,此时有些后悔当时怎么没有积攒点安慰人的经验。

    “我没…没有…”洛樱子一声接一声抽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陈可均见过很多人哭,就如洛柳姿,一天能演绎十八总哭法,他印象,哭泣只是诉求的手段。

    可洛樱子只是哭,大颗大颗的泪珠滚到她脸上,顺着下巴滑下来,砸的陈可均心脏闷闷的疼。她是那种孩子气的哭法,伤心极了,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嗓子要坏了,陈可均想,他轻轻拍着洛樱子的脊背,默不作声,洛樱子逐渐收起眼泪,不时抽噎一声,断断续续的说,

    “我…我讨厌…她…”

    “好,讨厌她。”陈可均哄道,洛樱子泪水糊了一脸,鼻头红彤彤的,陈可均轻叹一声,搂着她坐下长椅上。

    洛樱子也不做声了,好半晌,她才说,“哥哥,刚才我是不是过分了?”

    “没有,樱子很勇敢。”陈可均低声道,“你不喜欢她,咱们就不理她。”

    “你帮亲不帮理哇,”洛樱子勉强笑一声,“但是这样的哥哥我很喜欢。”

    “你是亲,也是理,懂吗?”陈可均道,“只是,下次不要哭这么久了,你好难哄。”

    “哥哥,好难受…”洛樱子低低的说,“刚才突然觉得,我没有家了。”

    今晚农历十六,银盘般的月亮清清亮亮挂在天空,水乳一样的月光笼罩在寂静的街道,偶尔想起的鸟叫更添孤寂。

    但陈可均不觉得孤寂,他手中的火种终于燃烧起来,在这个普通的夜晚,蔓延到全身,好暖,他近乎喟叹,他甚至微微笑起来,只是洛樱子埋在他胸前,看不见他嘴角的笑意,“不,我还有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洛樱子愣了一下,这才真正笑出来,“还好哥哥在。”

    收拾好心情,洛樱子坐在陈可均旁边,有些嘲讽的说,“今天不管爸妈托梦时骂不骂我,反正我很舒坦。”她突然皱眉,“遭了,哥哥,牌位没带出来,那个老妖婆不知道要怎么使坏呢。”

    洛樱子急忙跳起来要回去,陈可均喊住她,“我抱着你上去。”

    “怎么了?”洛樱子呆了呆。

    “你没穿鞋,自己没感觉吗?”陈可均无奈,他眼睁睁的看着洛樱子冲出来,本想提醒她,奈何洛樱子激动的什么也听不见,怕她出事,陈可均匆忙跟出来,也没有捎上她的鞋,刚才看着洛樱子光着脚走来走去,哭的忘乎所以,他怕刺激她,强忍着没有说出来。

    “啊?”洛樱子确实这才发现,顿时有些尴尬,“这…哥哥你抱得动吗?”

    陈可均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她,无奈道,“就你这身板,没几两肉。”

    洛樱子讪讪一笑,好吧,忘了她哥常年健身撸铁,别看人瘦,手上全是肌肉。

    电梯门开,洛家大门敞着,宋文锦倒在地上,洛樱子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啊,奶奶她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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